澤萊斯做了一個夢,夢里他還是跟在同伴身邊的小孩。
他的出身與薩綺、與弗里德都不同。他們都有家鄉(xiāng),而澤萊斯沒有。澤萊斯自小就是跟著馬戲團四處流浪。他沒有家,又或者整個天地都是他的家。
馬戲團會在某一地區(qū)表演七天,七天之后又會前往下一個地方。它的團長是個非常和藹的人,尤其是對小孩子。路上遇到孤兒,他會分給那些孩子一些食物,然后將他們送往當(dāng)?shù)氐墓聝涸骸?p> 有些身體素質(zhì)較強的,團長便會收留在馬戲團。這些被收養(yǎng)的孤兒們便跟隨馬戲團里的人學(xué)習(xí),等他們長大就會成為新的演員表演。
澤萊斯也是其中一位。但他既不是表演走鋼絲的選手,也不是馴獸師。他是馬戲團里的歌手。
一個馬戲團,光有表演是不夠的。再精彩的表演,觀眾在連續(xù)觀看后也會疲憊。此時歌聲便是氣氛的緩和劑。
當(dāng)然,那時的澤萊斯還沒有資格登臺表演。他的工作是坐在城鎮(zhèn)的街道上,一邊唱歌一邊宣傳。
在路邊唱歌并不稀奇,可一個小孩子在路邊彈琴歌唱就很稀奇。被吸引而來的人們往往會拿走一份傳單。運氣好的話還會收到打賞。
所以澤萊斯的童年可謂幸運的。
馬戲團里的人大多是孤兒,對新成員很友善。而馬戲團的收入又足夠他們吃飽喝足。
“澤萊斯!”拉繩的同伴朝他大聲喊道。
“在?!睗扇R斯應(yīng)了一聲,立刻跑過去幫忙。有一根繩子從拉繩的同伴手上劃出,而他雙手都要抓著剩余繩索,防止帳篷突然倒塌。因此,澤萊斯的到來可以說幫了一個大忙。
他力氣雖小,拉一條繩子卻沒問題。
二人齊心協(xié)力固定好帳篷后,同伴擦了擦汗水,朝他笑道,“讓我看看。你珍貴的小手可不能受傷啊?!?p> “沒事的。”澤萊斯攤開雙手,除了被繩子擦出來的紅印,別的沒什么問題。
“嗯。沒事就好。”對方說,“麗芙做好飯了,快去吃吧?!?p> 澤萊斯點點頭,向麗芙所在的帳篷跑去。
馬戲團里的日子很忙碌。晚上是表演,白天除了做好演出的準(zhǔn)備還要進行新人的訓(xùn)練。所以吃飯也是沒有時間慢吞吞的。
他奔跑在馬戲團的帳篷間,在帳篷里休息的同伴們一一朝他揮手,“澤萊斯回來了??!”
“澤萊斯!”
“今天收入怎么樣?”
而澤萊斯也一邊跑一邊笑著回應(yīng)。他喜歡這里,四處流浪的馬戲團就是他的家,馬戲團里的所有成員都是他的同伴、親人。
麗芙是負責(zé)馬戲團伙食的廚娘。澤萊斯趕到的時候,已有許多小孩子端著碗坐在帳篷邊。麗芙甩了甩湯勺,指著桌上的一個碗說道,“澤萊斯,你的午飯?!?p> “謝謝?!?p> 澤萊斯端著碗還沒坐下,旁邊的小伙伴就頂了頂他的手臂,朝他擠眉弄眼?!皾扇R斯,外面的風(fēng)景怎么樣?有貝斯城漂亮么?”
其他小伙伴也豎起耳朵,他們各被分到不同的表演訓(xùn)練,很難有時間出去閑逛。因此,同樣是走過許多城池,他們對城鎮(zhèn)的了解還停留在團員跟他們講的故事上。
每當(dāng)澤萊斯回來,他們都要湊過來問東問西。
澤萊斯先是喝了口粥,然后清了清嗓子,剛想開口跟小伙伴們講述他的見聞,便聽得麗芙大喊一聲。
“喂!吃飯時不準(zhǔn)交頭接耳!”
她的吼聲是出了名的老虎都怕。淘氣的小孩子們都渾身一顫,齊齊大喊,“對不起!”
麗芙滿意地點頭,“要是好奇,晚上我讓團長給你們講故事?,F(xiàn)在都給我好好吃飯!”
“是!”
被吼了一聲的小孩子們一邊吃飯一邊互相偷瞄,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流浪的生活很辛苦,遇上風(fēng)雨他們便只能在帳篷間脫下衣服互相取暖。偶爾他們也會遇上愚民或蠻不講理的士兵、兇惡的毒蟲野獸、不知從何而來的瘟疫。
但是,只要大家在一起,什么困難都能一起度過。
團長的故事時間是馬戲團里孩子最愛的時間。
他們的團長帶領(lǐng)馬戲團走過許多地方,也收集了許多趣聞。他的口袋里裝有許許多多有趣的故事。而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曾給某位國王彈琴歌唱。
每次講完故事,團長都會自豪地將那首曲子彈給他們聽。旋律是相似的,歌詞卻會隨著旅行改變。
“~薩拉帕啦的河水從雪山而下~”
“~月光的女神化鹿輕來~”
“她踩過的土地變?yōu)榉饰值暮谕痢?p> 孩子們仰頭,認(rèn)真聽著團長的歌。
那是他們共同的夢境。
人一定要為了金錢而活么?
人一定要為了權(quán)力而活么?
至少在年幼的澤萊斯心中,那些前來觀看表演卻沒有任何笑容的貴族們,并不如他們活得幸福。
他在心目中許下了一個愿望。等他長大,就跟團長一樣,為馬戲團里的孩子們歌唱。
然后他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在某一天突然結(jié)束了。
那天他依照慣例,在城市中心的廣場上唱歌。歌聲結(jié)束,人群也漸漸散去。
澤萊斯收拾著豎琴,頭頂?shù)年柟鈪s突然被某位客人擋住。
她淺蔥的頭發(fā)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淺金色,棕黑的發(fā)繩隨風(fēng)飄揚。她戴著棕黑的羽毛帽,衣服也是棕黑色??尚厍皡s別有幽綠的寶石胸針。
澤萊斯不喜歡她的眼神。比貴族們的眼神還要討厭。
貴族們看他時,至少是看著一個人的。
而眼前的女性卻是……怎么說……像人類看著野獸一樣。
但在市集里打滾的澤萊斯還是按捺住脾氣,遞出一張傳單,“芬德勒馬戲團,每晚六點準(zhǔn)時表演。請多多支持。”
客人沒有接傳單,她淺白的眼睛上上下下掃視著孩子?!澳憔褪菨扇R斯?”
誒?她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是莉澤羅忒·伊麗莎白。奉貝籬大人的命令將你帶回阿爾貝托。”
她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瓶,她的指甲也涂有淺綠的甲油,“來,快喝下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