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形成了一張詭異的氛圍，曹操臉色陰沉地坐在首位，身邊是乖乖寶林婳。
荀彧端正地站在堂下，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吊兒郎當笑嘻嘻的郭嘉。在曹操的威懾之下，還能面色不變，一如既往地不正經(jīng)。林婳也是蠻佩服他的了。
“司空，我們知道錯了?！绷謰O偷瞄了曹操一眼，立馬低下頭，攪著衣角，囁嚅道。
這下好了，該嚇的沒嚇著，不該嚇的，被嚇得不輕。曹操無奈地扶額。
郭嘉忍不住笑道，“主公，臣知道您沒生氣。”
沖曹操擠眉弄眼，跟在曹操身邊十幾年了，他還能不知道曹操。從進司空府看到曹操第一眼，郭嘉就知道曹操根本沒生氣?？蓱z小子姝被曹操嚇得不輕。
曹操面部微微抖了一下，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拿他沒辦法了，安慰身邊受傷害的小團子道，“孤沒生子姝的氣?！?p> “真的？”林婳耷拉著小腦袋，揉揉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珠，好似哽咽道。
小丫頭哭了？曹操趕忙保證道，“真的?！?p> “多謝司空?！?p> 得到曹操的保證，林婳昂起頭，喜笑顏開，哪還有一點傷心的樣子。
曹操呆愣住了，他這是被騙了。活了幾十年，今天掉陰溝里，栽在一個孩子手里。
郭嘉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偷偷朝林婳豎起大拇指，子姝好樣的。
不好對林婳發(fā)火，曹操轉(zhuǎn)眼對郭嘉吼道，“你看看你，把好好的孩子帶成什么樣了？”
郭嘉無奈地聳聳肩，冤枉啊，這怎么能怪他？只能說林婳本身就是黑的，真是孺子可教也。
拱手道，“臣知罪？”可這笑得跟朵花似的，怎么也看不出來有絲毫悔過。
曹操額上青筋直跳，無語地擺擺手道，“既然知罪，就....就罰你給子姝當師傅?！?p> “臣領(lǐng)命?！敝榔渲卸嘤熊鲝俪?，郭嘉暗中感激地朝荀彧點點頭。
林婳看了看曹操，又看了看郭嘉。
曹操語重心長地解釋道，“子姝長大了，身邊也要有人教導，奉孝.....”
提到郭嘉，曹操又忍不住剜了一眼堂下站沒站樣的浪子，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奉孝博學多識，因材施教，不拘俗流，深得孤心，擇日擔任子姝的老師?！鞭D(zhuǎn)頭，慈眉善目地跟林婳說道“子姝放心跟他學，這家伙要是不盡心盡力，孤削了他?！?p> 郭嘉悻悻地摸摸鼻子。
“多謝司空。”林婳得意地朝郭嘉做了個鬼臉。
“子姝，你可算是回來了，擔心死我了?！绷謰O剛一進院門，曹節(jié)就焦急地抓著她上下細細大量了一番。
林婳心里有些感動，安慰道，“節(jié)兒姐姐，我沒事?！?p> 曹節(jié)這才松了口氣，怒嗔道，“這個郭嘉真是太.......怎么能不打聲招呼就擅自帶你出去呢？”
“郭先生就是怕我呆的煩了，帶我出去散散心?！痹撎蛔o的時候還是要袒護的，誰讓郭狐貍以后是她師傅呢。
“你呀！”曹節(jié)笑著擰了一下林婳的小臉，這個小丫頭不知為何格外讓她疼惜，明明自己才是曹操的親生女兒，而曹操對她的疼愛卻不及對林婳的一半，別的姐妹暗中對此頗有微言，即便不敢來找林婳的麻煩，可她卻生不出嫉恨。
“節(jié)兒姐姐最好了，下次我們一起去玩兒?！绷謰O摟著曹節(jié)的胳膊，撒嬌道。
外面的？曹節(jié)臉上飛過一抹紅霞，從小到大，她還沒怎么去過外面，偶爾幾次，也是匆匆來匆匆去。而且還有上元節(jié)那個驚鴻一瞥的.........
“節(jié)兒姐姐是有喜歡的人嗎？”見曹節(jié)面含嬌羞，林婳湊過去，笑嘻嘻地問道。
“說什么呢？”曹節(jié)被突然湊到跟前的林婳嚇了一跳，掩唇笑嗔道。
林婳嘿嘿直笑，有情況。
兩人打鬧了一番。直到曹節(jié)的小丫鬟采苓（取自采苓采苓首陽之巔）來請，方才告辭。
“娘?！?p> 卞夫人正在縫披風，見女兒裊裊婷婷地走來，放下手上的針線活兒，笑著拍拍身邊軟墊，“來?！?p> 曹節(jié)順從地跪坐在卞夫人身旁，笑道，“娘，你找我什么事??？”
摸了摸曹節(jié)的頭發(fā)，卞夫人心生感嘆，“一轉(zhuǎn)眼，我的節(jié)兒都長大了，都快要議親了。娘還記得你小的時候，肉嘟嘟，軟綿綿地躺在我懷里的時候。”
曹節(jié)一下子慌了神，連連搖頭道，“我還想多陪陪娘和爹爹，況且憲兒姐姐還沒有訂下來?！?p> 卞夫人點了點女兒的瓊鼻，“這說的什么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看你夏侯伯父的長子夏侯衡文武雙全，夏侯家算起來也是我們本家，知根知底的，倒是你的良配?！?p> 曹節(jié)癟癟嘴，故作委屈道，“娘，你就這么希望女兒嫁出去啊！”。
卞夫人嘆了口氣，擔憂道，‘我又何嘗想你嫁出去，只是.........”
“只是什么？”見卞夫人欲言又止，曹節(jié)好奇地問道。
“沒什么，既然你不愿意，我再慢慢相看相看。”
“那女兒就先走了?！辈芄?jié)暗自松了口氣，屈身告退。
看著曹節(jié)遠去的背影，卞夫人眼角微濕，喃喃自語，“我怕你父親把你嫁到宮里去?！鄙顚m幽幽，到時候想再見一面可就難了。
司空府的小插曲沒有影響到林婳，曹操很快安排郭嘉擔任林婳的老師，雖然有人對此頗有微詞，但在曹操的威勢下，只能緘默不語。
林婳本來以為郭嘉會在他的私人府邸教她，沒想到郭嘉竟然心大到把她帶到校事府，這個許都最為神秘的地方，也不怕她泄露什么秘密？
“以你這腦子，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p> 察覺林婳好奇的眼神，郭嘉毫不客氣地貶低自己新鮮出爐的學生。
林婳跟在郭嘉身后，撇撇嘴，暗自腹誹道，至于這么損她嗎？雖然說的是個大實話。
一男子身著玄衣，面色冷沉，見郭嘉走來，恭敬地拱手道，“祭酒大人?！?p> “這是滿寵，滿伯寧，許都令?！?p> “滿府君好?！钡谝淮我妭髀勚辛钊瞬缓醯脑S都令，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寒氣，那一雙如同鷹鷲的利眼，眼里的郁色如黑墨般化不開，讓林婳不自然地打了個哆嗦，朝郭嘉身邊靠了靠。
郭嘉拍了拍林婳的背，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得力下屬，道，“伯寧別整天沉著臉，都嚇著子姝了?！?p> “這是子姝，司空交給我的學生?！?p> “子姝小姐好?！睗M寵扯了扯臉皮，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和藹可親?？上沙勺荆B郭嘉都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悻悻道，“伯寧，你還是別笑了吧?！毙Φ霉织}人的。
“是?！睗M寵立馬恢復了一張生人勿近的冷漠臉。
“子姝，以后要是找不到我，你就找這家伙?！惫沃噶酥笣M寵。
“嗯嗯?！绷謰O點了點小腦袋，暗自祈禱，但愿沒有找滿寵的時候，跟一個莫的情感的人交流，有點為難她。
滿寵意外地看了郭嘉一眼，這個孩子究竟是什么人，能讓郭祭酒如此看重。
“好啦，要干活了。你就坐在我旁邊先練字吧?！惫魏敛豢蜌獾赝虏鄣?，“你那一手字真是慘不忍睹?！?p> 林婳面帶慚色，灰溜溜地坐在一旁應該是新增添的小一號的案幾，拿起書，慢慢地抄起來。
安頓好林婳，郭嘉點頭示意滿寵開始吧。
滿寵遲疑了一下，瞄了一眼林婳。
郭嘉不在意地擺擺手，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放心吧。她不會亂說的。講吧講吧?！?。
“是?！?p> 得到郭嘉的保證，滿寵徐徐匯報道，“屬下得報，劉備........”
劉備，那個賢德之名遍布四海的劉皇叔。雖說當時讀四國的時候，也是一臉懵，感覺明明劉玄德沒做什么，怎么大家一提起他，第一句永遠都是“仁義布于四海”。
這個時候，劉備應該逃到荊州去了，按照史書劉備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謀士徐庶也要出現(xiàn)了。還有臥龍諸葛亮，只是現(xiàn)在因為自己地原因，郭嘉沒死，也不知道諸葛孔明會不會出山？
林婳不自覺地豎起耳朵。
”發(fā)什么呆呢？”直到滿寵都已經(jīng)離開了，林婳還不自覺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就連郭嘉走到她跟前，都沒發(fā)現(xiàn)。
“嗯？”林婳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可是心中仍有很多疑惑，看著郭嘉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司空把你交給我，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婳委婉地問道，“郭先生，為什么那么多人都說劉備仁德？我怎么沒感覺。”
“子姝還知道劉備？”
林婳暗罵自己說漏嘴，敷衍幾句，“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郭嘉眼里暗藏寒鋒，閃過一道狠戾，玩味一笑，竟然有人在自己和曹操眼皮子底下在林婳面前說三道四。
郭嘉笑著對上林婳疑惑的眼神，好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子姝為什么不認為劉備仁德？”
林婳歪著頭想了想，輕聲道，“感覺劉備也沒干什么事，老是逃來逃去的。明明運氣特別好，老是有人把屬地送到他面前，他還不爭氣老是丟?；⒗侮P(guān)的時候，是他的義弟關(guān)羽打敗了華雄，而且他們兄弟四個對付呂布一個，勝之不武。哪里仁德了？”
知道的還挺多，郭嘉輕笑一聲，揉了揉面前憤憤不平的小丫頭，還真是孩子氣。
“當初陶恭祖四讓徐州而不受，北海救孔融足以顯示其仁德之心。但劉玄德此人可不是一句仁德就能打發(fā)的。至于為什么大家都說他仁德？你想啊，劉備要治地沒治地，要將領(lǐng)沒將領(lǐng)，要謀士沒謀士，曹公實力強勁，現(xiàn)已一統(tǒng)中原，劉備再不樹立賢德之名，以其為立身之本，如何與曹公作對，哦，對了，還有那八竿子打不著的皇室宗親之名?！?p> 郭嘉似是嘲諷地繼續(xù)說道，“不過劉備那些都是小仁德，真正的大仁德應當是安定天下，只有天下重新一統(tǒng)，才能不讓百姓再受戰(zhàn)亂之苦。這也是曹公在做的。可惜世人皆知劉玄德之賢明，卻不知曹公之賢明，亂世當用狠辣手段，劉備所謂的賢明是不可能一統(tǒng)天下的。劉備終將被困在他標榜的賢德之下，作繭自縛耳。”
林婳被郭嘉說得直點頭，感覺好有道理啊。
“明白了?！惫慰粗牭囊汇兑汇兜男〖一?，好笑道，
“嗯嗯嗯?！绷謰O如小雞啄米一般的趕緊點頭
“明白了，就快點抄書?！惫闻牧艘幌铝謰O，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處理公文。而在林婳看不見的角落，郭嘉暗自冷笑，到底是誰在林婳面前搬弄是非，想對曹操不利。
世人皆以為董承之事后，許都早已風平浪靜，其實不然，許都的腥風血雨從來都沒有停過，只是隱藏在暗里不為人知，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