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君瞧著他的模樣甚是無奈,平日里這和尚還真是沒有半分的佛家樣??煞讲艦榱擞懢坪龋箤⒛欠鸺业囊?guī)矩搬出來套用幾分,那一套“貧僧乃出家人士”做得倒格外像樣。披著和尚皮的小蝎子。
如他所言,那店家果真將酒交與了她手上,還向她要了酒錢。剛一出店,他便從伸手問枕君要酒,枕君故作看不懂。她用扇子推掉他的手:“你這是作甚?出家人不得飲酒。”
檀恒勾唇,這丫頭倒是學(xué)聰明了,竟會拿他的話堵他,不過還是太嫩了。他探頭向她身后:“師兄你來了!”
她轉(zhuǎn)過頭去看,他便順勢挑走了她捻在手上的酒壇。
“又騙我?!闭砭裘肌?p> 檀恒笑了笑,喝著酒,給她留了一個背影:“多謝你的酒,走了,有緣再見。”
這和尚,還真是逍遙自在得很。
和檀恒分開后,枕君便將之前藏在袖中的糖油粑粑給取了出來。檀恒怕她搶自己的牛肉干,枕君也怕他搶自己的糖油粑粑。
街角的糖油粑粑味道沒變,可再次吃到這糖油粑粑卻恍若隔世。頗有“二十四橋仍在”之感。
她在人間閑逛了一小會兒。
夜里,她去了天安寺,這次不是她等檀恒了,而是檀恒在等她。她到時,檀恒正坐在禪房外的矮圍欄上,見她過來沒有絲毫驚訝,像是一早就在等她。
她接過檀恒遞過來的酒,是方才在街上買的。人間的酒對她而言,頗有些寡淡無味,不過好歹也是酒嘛。
明月如風(fēng)醉了人,遠山的盤旋的霧氣像是在尋找遺失在過往的記憶。找不到又舍不得,找到后卻又不忍撥開,記憶啊,還是適合沉淀。
明明是寡淡無味的酒,可喝著喝著她好像就醉了,她望著圓月:“如果有一件你堅持了許久的事最后可能無疾而終,你會怎么辦?”
檀恒第一次很正經(jīng)地回答她的問題:“若不堅持到最后,你又怎知它會無疾而終?即便最后真的無疾而終了,但至少曾經(jīng)堅持過,最后也不會后悔,不是嗎?”
聞言枕君勾唇輕笑,或許吧,她也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
月色皎潔得有些虛假,風(fēng)拂過三千青絲不帶一絲留念。
她說:“很高興認識你。”
他拿酒敬她。
枕君笑了,笑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優(yōu)柔寡斷,笑自己突如其來的傷感,笑自己太過執(zhí)著不懂得放棄。
她望著皓月,眼底充盈著遠古孤寂的迷離。
他側(cè)首看她,明明年紀不大,卻帶著一身飽經(jīng)滄桑之感,究竟是她故作傷懷?還是記憶太苦?不懂,看不穿,她像迷霧,撥不開,看不透。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不知四海八荒那些人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說鳳棲山被一個妖女給侵占了。那些所謂的寸草不生,進去的人非死即傷皆是那妖女所為。且鳳棲山乃古鳳凰一族的傳承之地,斷不可被妖女玷污。
于是乎,他們商討,要捉拿妖女,奪回鳳棲山。
多次覲見商討,天君終于派了戰(zhàn)神軒墨帶兵圍剿。
先前冒芽的花已經(jīng)長出了一寸高,在風(fēng)中搖曳。青梧小心呵護,日日澆水,生怕自己一個懈怠這些嬌花們就會出事。
她蹲在地上,突如其來的震動令她驚了一下,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花:“地震了?”
就在此時一雙銀白色的鐵鞋踩在了她的花上,那一瞬間,青梧腦中山崩地裂,緊接著一拳打飛了那名踩踏她花的神兵:“我的花!?。?!”
眾人聞聲看去,在一個小角落看見了一個雙丫髻正在扶花的小姑娘,以及一個腦袋磕在石頭上暈死了過去的神兵。
青梧見花被踩成了稀泥氣得不輕,轉(zhuǎn)身就罵:“你們……”但是看見對方烏烏泱泱金戈鐵馬,她不禁咽了咽口水,還把胸口的怨氣給壓了下去,牽強陪笑,“你們想干什么?”
“姑娘莫怕?!闭f話的是一個老者,“我們是神兵,特來鳳棲山捉拿妖女的。”
青梧雖然腦子笨,但是鳳棲山有沒有妖女她比誰都清楚。他們不就是來捉她和枕君的嗎?還搞得這么道貌岸然,君君說得對,外界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青梧是個慫包,而且還是個莽撞的性子。她怕他們傷害到枕君,于是壓下心頭的卻意拿出青竹劍,眼底露出兇光:“我不準你們傷害君君!”
緊接著一道紅光閃現(xiàn),將準備交戰(zhàn)的青梧和神兵都震開了幾米。
一個紅衣女子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似地獄生長的花朵,妖艷還帶著一身徹骨的邪氣。滿目薄涼令人遍體生寒,此女一出,八方無色,絕美,卻也甚邪。
紅衣傾世,妖。
眸色厲寒,兇。
來路不明,邪。
神兵不禁后退了半步,緊握住兵器,警惕地盯著她,生怕她出陰招。
青梧看見是枕君,格外驚喜:“君君!”回過頭發(fā)現(xiàn)這群人是要對枕君不利的,她連忙跑到枕君面前,張開雙臂,像母雞護犢子一樣,“君君你快走,我拖住他們,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照顧好我的花……我會想你們的?!?p> 枕君側(cè)眸看向這個還沒芝麻桿高的丫頭,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還真是一只傻鳥,不僅分不清場合,就連自己幾斤幾兩心底都沒點數(shù)。
枕君扒開青梧,但是這家伙被扒開后又沖上去護住她:“君君,危險,我來!”
一雙沒有絲毫殺傷力的杏眼瞪如銅鈴。
枕君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只能道:“沒事?!?p> “不是君君,他們?nèi)撕芏嗟摹?p> 枕君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她這才住了嘴。
薄涼的目光掃過浩浩蕩蕩的一千人,不過都是一群化神的嘍啰,唯一一個高的也就那個領(lǐng)頭的,上神修為。就這點蝦兵蟹將還妄想圍剿鳳棲山,異想天開。
“你們領(lǐng)頭的是誰?”她問。
他們集體看了軒墨一眼,似乎在說他就是領(lǐng)頭的。
在這兒領(lǐng)頭的她自然知道是他,不過她要的可不是這個領(lǐng)頭的,她要的是最頂上的那位。即使解決了這堆蝦兵蟹將也只是揚湯止沸。她要的是釜底抽薪,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一批批解決,她懶,而且還很煩。
“不是他?!?p> 她出聲,就有人忍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枕君不打算理出聲的那個傻子,而是盯著軒墨。
到底領(lǐng)隊還是領(lǐng)隊,足夠聰明也足夠沉得住氣。
久經(jīng)沙場的老人眼底自帶一股上古洪荒之氣,穩(wěn)重,有殺傷力。就憑一雙眼就能威懾住敵軍,而且這么久了,他還沒拔劍,是個人物。
“你沒資格?!避幠?。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說她沒資格的話了。果然太久沒見血氣竟然都有些唬不住人了。她輕笑,帶著看螻蟻的蔑視。
瞬間長劍入鞘,千人出鞘的劍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劍鞘,還拔不出來了。
她笑問:“現(xiàn)在呢?”
軒墨給她讓了一條路。
果然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枕君心情也好了些許。
“君君……”青梧還是有些擔(dān)心她,畢竟枕君她額間的神印顯示她才一個上仙修為啊!比她的修為還要差,她這么過去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嗎?
沒看出來,這丫頭竟然這么關(guān)心她。怎么說,枕君心底還是有一股暖流趟過的,這小烏鴉還真的沒有白養(yǎng)。
“你且好生照看你的花,我很快就回來?!?p> 青梧這次難得地沒因為她的花而激動,她看著枕君的身影,眼底有說不盡的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