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軒沒有聽懂她在說什么,只是看到她緊皺的眉,他問她:“難喝嗎?”
“真的,好難?!?p> 真的好難。
她或許是意有所指吧,張景軒不懂,也不想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看著空空的杯子,視線忽然移向她有些模糊的眸子。
“還喝嗎?”
“倒上?!?p> 她把酒杯推給他,結果力氣過大,張景軒伸手接了一下,沒撈住,酒杯直接滾到地上,碎了。
張景軒低頭看了一眼摔碎的杯子,用腳把碎片撥到一邊。
“這是你摔碎的,別想扣我工資?!?p> 她揮揮手,然后一只手撐著頭,“景軒,你知道我會算計么?!?p> “誰不會算計?!?p> “那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來中國么,我跑遍世界各地就是為了不再記起,最后卻來了這兒?!?p> 那不是偶然的。
她不是漫無目的來的中國,而是她一早就計劃好的。
她想見到他,想得發(fā)狂,但是她不敢回去。
她害怕回去見到的是已經結婚的他,兒女繞膝,家庭美滿。
她甚至不敢去打探,明明對她而言,查找一個人的情況是那么的容易,她只能賭,找到一個他們都認識的人,讓那個人告訴他,她在這兒,等著他,賭他會不會來找她。
不是沒有后退過,旁人都無法理解她的害怕。
從最開始宋筱晴向她介紹林澈時,聽到他的名字,聽到他名字里相同的那個字,讓她瞬間就有了轉身離去的念頭。
可當她真正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她卻鎮(zhèn)定下來,告訴自己,那是藍澈的朋友,是曾經和他有過很多接觸的人,她貪戀那份微不足道的他的氣息,終是沒有邁開腳步。
她累了,逃了整整六年,她不想再一個人流浪了。
既然忘不了放不下,那就不忘了不放了,記住他,并且再也不談忘記,一直愛下去,直到生命終止,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氣。
可是現在這個結果,算是賭贏了么,他真的來找她了,說出了他想她,可是,他還是沒有說出她最想聽到的那句話。
一顆心,不上不下,堵在胸口,真是讓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用力揪著領口的衣服,難受地抬著頭看向對面,她又多了一個留下來的理由:張景軒。
她剛剛結識了朋友,怎么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不像任暄妍,不像Gray,他只有一把吉他和她,如果她走了,他又只能是一個人了。
是傻吧,明明想見一個人想得徹夜難安,卻還要費盡心思,讓他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在這兒,還要去賭他記不記得自己,會不會來找自己。
現在知道了,他說他想念,他說他會好好照顧自己,卻同時對自己不作任何挽留,不言一句承諾,連一句不用當真的話都不愿意說出口。
她能拿他怎么辦?
張景軒不明白她怎么會有那么多的痛苦,明明是花一般的年齡,比花還美的容貌。
“為什么你不愿意走出來?”
他平靜地問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的語氣,他從不過問她的事,不想介入她的生活,但是現在,他跨出這一步了。
“因為我走不出他的世界。”
她順手從一旁拿過一瓶酒,打開瓶塞就往嘴里灌。
這是真的,這些年,她利用那棟別墅的賣價和媽媽留給她的錢,她去過多少個國家她自己都記不清。
可是,藍澈的影子在她心里怎么樣都甩不掉,長街,山坡,廣場,每次只要看到能勾起她回憶的東西她就驚慌失措地逃跑去下一個陌生的國家,她不斷地逃不斷地逃,到最后才發(fā)現,只要她還活著,她就逃不脫那熟悉的氣息。
無關距離的遠近,因為他一直在她心里,順著血液的傳送擠滿了她的四肢百骸。
回憶,總是能鋪天蓋地,而她,只能節(jié)節(jié)敗退。
看見她咕嚕咕嚕地喝下幾大口,張景軒才反應過來,搶過她手里的酒瓶。
“你瘋了,你以為這是白開水么!”
一個從未喝過酒的人竟然抱著琴酒整瓶地灌!
“我真的好難過?!?p> 她低語一聲,身體斜斜地趴在吧臺上閉上了眼睛。
看到她倒下,張景軒竟有些釋懷地笑了,搖了搖手中的半瓶琴酒,這還真是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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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逸楓站在陽臺上看著后院的狗尾草,現在,已經開始慢慢變枯變黃了,在風中搖搖晃晃的,好蒼涼的感覺,忽然想到她,卻又讓他覺得這一切,是一種蕭瑟的美。
他查過,狗尾草的花語,是“暗戀”,一種苦澀的感情啊。
“玥桐?!?p> 他輕輕念著那個人的名字,他好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再次把視線投向水猶寒的陽臺,雖然有藤椅,有盆栽,卻還是讓他覺得空空蕩蕩的,所以,當看見她從里屋走出來,他一時驚慌不知所措,剛想轉身卻在那一眼暼清她的表情之后平靜了下來。
她在藤椅上坐下來,雙臂抱緊自己,蜷縮成一團,雙眼無神地面向后院的方向,以她現在的視角,是看不見那些狗尾草的。
她什么時候回來的,她這幾天,又去了哪里?
簡逸楓轉身回房間拿了東西下樓,在回頭的時候他看見,她第一次,沒有關門。
經過客廳,林澈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以至于到了他最討厭的電視購物環(huán)節(jié),他都沒有換臺。
簡逸楓淡淡地掃了林澈一眼,拉上門出去了。
確實,自水猶寒剛剛進門,林澈便有些心神不寧,見簡逸楓出去,他轉身上樓,走到她的門口。
首先抓住他視線的,便是那墻上一大片的照片,每一張,都有藍澈,而每一張,卻不一定有她藍汐,他走近,看著坐在藤椅上的她,在落地窗的窗簾中時隱時現。
他隱在門后,看著她。
“藍汐,可不可以不難過?”
她窩在躺椅上,整個人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娃娃。
當晚上簡逸楓再回來的時候,他在自己房門前突然停下來,側頭看向幾步之遙的另一道門,那是水猶寒的房間。
房門已經掩上大半,門縫里也不見燈光透出來,不知她是出去了,還是睡了。
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打開床頭的一盞燈,簡逸楓一邊伸手解襯衣的紐扣,一邊向落地窗走去,拉開窗簾,灑進一室月光。
落地窗的紗窗被拉開,原本不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倒是顯得格外突兀,驚醒了隔壁一直坐在藤椅上的水猶寒。
她轉頭望向隔壁陽臺,簡逸楓迎著月光走了出來,修長的身影蒙上一層薄紗,敞開的襯衣領口順著衣角的下擺在風中微微晃動,微卷的劉海落下來遮住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
水猶寒突然想起了那個喜歡站在櫻花樹下對著她笑的男孩子,不知道在自己不辭而別的這段日子里,他的憂傷有沒有少一點。
宸熠寶貝
這時候的簡逸楓還是很矛盾的,我想,任何一個人的戀愛對象不告而別,都無法當作沒事一樣,他一邊被水猶寒吸引著想要靠近,同時就會更加想念那個離開的人,他是在靠想念前女友,來壓抑自己移情別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