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三要不起
紙牌是什么鬼??！你們漢代人不是都玩六博的嗎！趙羨心里瘋狂吐槽。
縱然他對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從不懷疑，但再智慧也不能智慧到紙牌都發(fā)明出來了啊。既然紙牌都有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原子彈就該出來了？
趙羨說不出話來，劉敞卻很自然地走上前，從朱祐手中隨便拈起一張牌看了看，頗有眼光地鑒定了出來：“喲，建平二年（作者注：漢哀帝年號，公元前5年）新都紙坊限量版，行啊朱十五，這種好東西從哪弄來的？”
朱祐嘿嘿一笑：“上個月跟吳漢廝混，從他那里順來的。但這牌也不是那小子的，好像是他從新野鄧家摸來的。”
劉縯聞言一陣笑罵：“狗奴，有如此好貨也不知道跟乃公分享，著實該打。不對，新野鄧氏乃是我妹婿家，此物本就該是我的，快拿來?！?p> 一群老賭棍喜滋滋地搶著紙牌，只有小劉秀弱弱地舉起了手：“大兄，叔父，守靈時玩牌不太好吧？”
聞言，劉縯和朱祐，還有旁邊躍躍欲試的眾人慚愧地垂下了頭，但眼里只剩下牌的劉敞豪邁地一揮手：“不妨事，趙公生前也頗喜此道，我等勿要喧嘩便是?！?p> 力排眾議完，他又招呼起愣著的趙羨：“大郎不是想玩嗎，來一起玩斗匈奴啊，叔父我可是南陽斗匈奴之冠呢?！?p> 神特么斗匈奴，是你們這群地主不好意思斗自己吧！這個槽趙羨沒法不吐。
見趙羨沒有玩的意思，這幾人也沒有勉強，劉敞劉縯和朱祐三人組了一局，其他人圍成了一圈，做起了觀牌逼叨的真君子。
趙羨看到，就連一直老實內(nèi)向不說話的劉仲，還有剛才出聲勸阻的小劉秀，都湊在那里看著劉縯手中的牌感嘆著：“如果這個五換成七就好了，可惜換不得?！?p> 趙羨越聽越熟悉，湊過去看了一會果然很熟悉，剛才吐槽的還真對，因為這特么地還真是斗地主。
紅心黑桃梅花方塊花枝招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整整齊齊，J叫司馬，Q叫都尉，K叫將軍，小王叫驃騎將軍，大王叫大將軍。
還有叫輕騎出塞的飛機，叫長城鎮(zhèn)壓的炸彈，至于王炸的名字更是霸氣，叫封狼居胥。
雖然從扮演“匈奴”的人手里打出“封狼居胥”的操作確實感覺怪怪的。
這一局劉縯當(dāng)了匈奴，朱祐和吹噓自己是南陽斗匈奴之冠的劉敞是大漢。
眼下大漢形勢不妙，“匈奴”劉縯一通順子連對，很快手牌就所剩無幾。還好劉敞及時的一個炸彈，哦，該叫“長城鎮(zhèn)壓”管住。劉縯要不起，于是劉敞開始了自己的一通順子連對。
等到劉敞只剩下兩張牌的時候，一直優(yōu)哉游哉淡定輕松的劉縯終于玩不下去貍奴戲倉鼠了，反手把自己藏了許久的“長城鎮(zhèn)壓”四個將軍打了出來，報牌兩張。
這時局面再次反轉(zhuǎn)，一直沒有存在感的朱祐默默翻出了自己手里的四個一接管全場，同時通過豐富的斗匈奴經(jīng)驗和高超的臨場判斷，讀出了隊友劉敞手里的兩張牌正是一個對子。
而他的手里，正好有一個最小的對三。一般情況下，怎么都……
朱祐：對三
劉敞：……
朱祐：君侯？該你了。對三。
劉敞（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兩個三，委屈地要哭）：要不起……
劉縯（盡力保持平靜，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對四，我贏了。
嗯，精彩絕倫。
等到單方面把鍋塞給朱祐之后，劉敞放下挽起來的袖子，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皺，才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接過趙羨遞來的一杯水，他感慨道：
“幸好安眾侯賢侄回房歇息未來此間。不然，看到我等在玩此物，非得大發(fā)雷霆不可?！?p> 趙羨心有同感，畢竟那位總是板著臉陰沉沉的安眾侯給萌新的他造成的陰影實在太大了。
陰影不只是他一個人有，劉敞的兒子劉祉深表贊同：“依小子看，安眾侯兄還是太過古板了些。雖然這斗匈奴和紙牌均是王莽老賊所創(chuàng)，但我等無事時耍一通亦有何妨？”
趙羨正要點頭，忽然？！要素察覺，誰創(chuàng)的來著？
“巨伯休要無禮?！眲⒊▏?yán)肅地喊著兒子的字，“安眾侯乃是汝長兄，且又是出于忠義，安能妄議？看來為父不得不對汝施以懲戒了。”
“呃……”劉祉悔不該一時嘴快，見父親像似要動真格的，只好跪下道，“小子錯了，請大人責(zé)罰?！?p> 劉敞對兒子的認錯態(tài)度很是滿意：“既然如此，為父出來得緊，身上未帶歡樂豆，這局輸給伯升的歡樂豆你便替為父給了吧?！?p> 自穿越以來，趙羨這是第幾次呆住了？他近乎夢囈地插嘴問道：“這歡樂豆又是什么，也是王莽創(chuàng)的？”
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詞讓趙羨情不自禁地說了普通話，在場眾人沒聽懂，如夢初醒的他連忙又用這時的口音問了一遍。
得到肯定的回答，見到劉縯拿出的一顆黃澄澄的小金屬豆，說是王莽所鑄，專用于斗匈奴輸贏的籌碼之后，趙羨忽然回想起沒穿越前，自己在網(wǎng)上看到的一個說法：穿越者王莽大戰(zhàn)位面之子劉秀。
趙羨在網(wǎng)上沖浪的時候沒少玩這個梗，但他內(nèi)心深處當(dāng)然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但是如今已經(jīng)不能用巧合來解釋的斗地主和歡樂豆的出現(xiàn)，讓趙羨心里深深得動搖了。
當(dāng)然動搖的不是認為上述說法是扯淡的觀點，而是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嚴(yán)重的事情。
如果這里的王莽真的是個穿越者的話，那么又讓我穿越過來是為了什么？借助現(xiàn)代知識裝比裝得正爽，忽然背后冒出一個黑魆魆的前輩說：“小老弟，你這些套路我都玩過啦！”
玩我呢這是？還是王莽前輩缺一個給他喊666的老鐵？
一旁的牌局再次吵鬧了起來，心亂如麻的趙羨躲避般地走到外面清涼如水的夜空下，衣上亂麻如心。
只有劉秀注意到趙羨的不對勁，悄悄地跟了出去。見趙羨坐在庭階上，雙手正很是頹然地撓著頭，就上前關(guān)切地問了一句：“大郎，可是頭發(fā)太癢該沐發(fā)了？”
沒心情吐槽這個歪樓，趙羨抬頭對劉秀笑了笑。不管怎么說，還是小劉秀善良懂事知道關(guān)心人啊，不愧是位面之子啊。
等等，趙羨忽然發(fā)現(xiàn)了華點：如果王莽真是穿越者的話，那他肯定知道是劉秀一顆隕石砸毀了他的基業(yè)。所以他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除掉劉秀這個不穩(wěn)定因素的。
更何況，如今身居高位的王莽，要弄死面前這個還籍籍無名的小男孩，哪里還要什么代價？
既然小劉秀還能活蹦亂跳地來關(guān)心自己，說明王莽根本不知道劉秀的威脅，說明這個王莽根本就不是穿越者，說明我才是這個唯一的主角，邏輯通！
一旦接受了這個邏輯，其他的一切瞬間也能解釋的通了。大漢的最高政治正確不就是打匈奴嘛，斗匈奴的游戲玩法明顯是致敬了衛(wèi)青和霍去病兩人圍毆一個匈奴。什么輕騎出塞啊，長城鎮(zhèn)壓啊，封狼居胥啊，明顯的軍事術(shù)語嘛。
那什么歡樂豆就更好解釋了，不管是黃銅還是黃金，它們都是貨幣，都是能帶給人們歡樂的錢啊。帶來歡樂的小金豆，可不就是歡樂豆嘛。
看來之前是自己想多了，趙羨說服了自己。
轉(zhuǎn)身回到了屋子里，一干人中身份最尊貴的舂陵侯劉敞，此時成了輸?shù)米罾仟N的那個。不過趙意過去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位君侯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進步了：
劉祉（小心翼翼）：大……大人，我……我出對四。
劉敞（垂下頭）：要不起！
一邊觀戰(zhàn)的朱祐熟練地抱住頭：君侯我錯了。
……
“對三?！睂m室中，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隨意地說道。
“敢告于陛下，臣……要不起?！庇忠蝗苏\惶誠恐地說道，伴以大滴大滴汗水落在地上的聲音。
“一張五，予贏了。行了，今日就玩到這吧。”一個高大的身影推開面前的牌桌，站起來活動了下肩膀。
牌局的另外兩人如蒙大赦，連忙離開座位下拜頓首：“攝皇帝承天法地，臣等告退。”
大漢攝皇帝、當(dāng)世周公、千古圣人、孺子嬰的領(lǐng)路人、無私奉公的貴族、吏民交頌的執(zhí)政、大義滅親的典范、創(chuàng)新發(fā)明小能手、正道之光，王莽，待二人要走出殿外時，忽然轉(zhuǎn)身：
“且慢。之前，予交待織室做出予要的東西，限期三月。如今三月之期已到，汝二人乃織室令、丞，是否該給予一個說法了?！?p> 本要離開的兩人聞言撲通一聲跪下：“臣等惶恐！然臣等集合織室所有大匠，苦思三月，實在是做不出陛下要的東西，還望陛下再寬限臣等一些時日?！?p> 王莽冷冷一笑：“予給了汝二人太多時間，甚至舍出半天與汝等玩牌，然而汝二人竟然直到離開都不提此事，是欺予忘了此事嗎？”
話說到這份上，織室令和織室丞知道再說什么都沒用了，只好面如死灰的免冠伏地：“臣有罪?！?p> 在外等候多時的郎衛(wèi)進來將令丞二人拖了出去后，偌大的宮室中再次只剩下王莽一人。
王莽不喜奢侈，不崇享受，起居素來輕簡，他的安漢公宮室中除了他和老妻以及剩下的兩個兒子之外，僅有不多的幾名侍女傅姆日常灑掃。也就是進位攝皇帝之后，太皇太后又塞進來二十名采女，本來冷清的宮室中才多了些人氣。
然而今日這里的人氣卻被濃濃的殺氣給驅(qū)逐的干干凈凈，甬道兩旁把守的郎衛(wèi)和軍士戈戟森森，看到又有兩個官員哭喊著被拖了出去，都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真正讓這些官員倒霉的原因，從來不是什么造不出東西無能失職。
“而是予早就給了你們對三，你們卻不要啊。”王莽將表情隱藏在柱后的陰影里，“傳太傅、太保、太阿，速來議事?！?p> ----------------
注：
1、吳漢：字子顏，南陽宛人，出身寒微，起家亭長，更始元年率眾歸順劉秀，得到重用，戰(zhàn)功卓著?！霸婆_二十八將”之一。
2、劉祉：字巨伯，舂陵侯劉敞之子。劉敞死后爵位被廢，劉秀起兵后劉祉率兄弟投軍，家屬皆被官吏殺害。東漢建立后封城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