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是大偵探（中）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王育老頭很明顯是被趙羨給嚇住了，一個勁地重復(fù)著這句話。

　　見他這樣，自覺計劃達成一半了的趙羨開始裝起了無辜：

　　“王君怎么抖成這樣，小子聽縣君說啦，王君一向與縣君相善，自然不會去針對王君的?！?p>　　前面他那樣殺氣騰騰的，這會說這種話誰敢相信？至少王育是不敢信的。

　　這個顯得楚楚可憐的小老頭哭喪著臉，好大一會才試探著開口：

　　“縣君，還有這位小郎君，株連太甚終究有傷天和?。÷犘±蟽阂痪鋭?，萬萬不可如此??！”

　　趙羨繼續(xù)扮演著一個符合他身體年齡的天真：

　　“要是不如此，那又該怎樣呢？”

　　王育心里暗暗罵了一聲，知道這小子在逼自己表態(tài)。但即使他看出來了，也不敢多說什么。

　　畢竟剛才趙羨說的那些東西，實在是太嚇人了。

　　光是說的話嚇人其實并不嚇人，真正嚇人的，是對方真的有能力讓嚇人的話變成真的嚇人。

　　在這個古典帝國威風(fēng)猶存之時，代表著中央政府威嚴(yán)與神圣在地方上觸角的縣令，不是他們這些區(qū)區(qū)一個小縣的豪強明面上能反抗的。

　　不過一個童子哪里可能會懂得這些，一定是此時堂上正悠哉悠哉坐著看戲的縣令教的。

　　王育后槽牙咬得緊緊的，以前還道這位牙縣令是個只會像風(fēng)一樣沖來沖去的莽夫，怎么一夜之間，就變得這么有心計？

　　趙羨沒給他這么長的發(fā)呆時間，連無辜都顯得有些不耐煩：

　　“王君何以教我？”

　　這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的語氣，讓王育心里一顫，連忙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縣君，小郎君，小老兒雖然不知具體底細(xì)，但這伙賊人竟敢滋擾縣君，實在可惡?！?p>　　義憤填膺地表完態(tài)，他又有些猶猶豫豫地說道：

　　“本地那些沒見識的夯貨，確實和縣君有些私怨。這些小老兒平日都看在眼里，得空也經(jīng)常勸說他們。但小老兒敢用性命擔(dān)保，只有私怨，絕無公仇！本縣所有豪強，必定愿意協(xié)助縣君捉拿賊人！”

　　似乎是覺得說的還不夠，他又?jǐn)蒯斀罔F地補了一句：

　　“生必見人，死亦見尸！”

　　待到王育退下后，一直安坐著的牙縣令擦了一把汗，主動跑到趙羨跟前，低聲道：

　　“賢弟剛才可真是嚇到我了?！?p>　　趙羨知道他是在說自己編排用來嚇唬王育的那些話，不禁莞爾一笑，然后故作高深地說：

　　“夫子述中庸之道，故而人凡事都喜歡折中。譬如一暗室，欲要開窗，彼輩必不同意。然若是對彼輩說要拆屋頂，彼輩就必然主動要求開窗了。對付王主簿這種老狐貍，就當(dāng)如此?！?p>　　牙所細(xì)細(xì)品了品這句話后，恍然大悟：

　　“賢弟是說，本來我等并沒有與之魚死網(wǎng)破的打算，但故意如此說，只是為了讓彼輩必須配合罷了。賢弟，我說的可對？”

　　趙羨笑著點點頭，坦然接受了牙所敬佩的眼神。

　　“這道理可是賢弟自己悟出來的？”

　　牙所最后又問道。

　　趙羨想了想，自己在公元元年左右的漢代說了這句話。而某位偉大的什么話都出自他老人家之口的大文豪，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都是在一九零零年往后了。

　　什么事都得講個時間順序先來后到不是？

　　所以趙羨厚顏無恥地點了點頭：“沒錯，正是我在讀經(jīng)時悟出來的?！?p>　　牙所看向他的目光更加的欽佩了。

　　沒多久，得知連王氏的族長，堂堂主簿都灰溜溜地敗下陣來以后，其他的吏員急匆匆地都趕了過來。

　　但大堂也不是他們想不來就不來想來就能隨便進來的。在趙羨的提議，牙縣令的首肯后，縣中的賊曹一個人提心吊膽地被叫了進來。

　　賊曹負(fù)責(zé)處理一縣治安相關(guān)事物，可以說這次官印失竊案的主要負(fù)責(zé)人是縣令之外，下一個次要責(zé)任人就是賊曹跑不掉的。

　　趙羨提議讓賊曹進來，也是想問出來一些案發(fā)現(xiàn)場的具體細(xì)節(jié)。

　　剛才和王主簿的斗智是確定了理論方面，現(xiàn)在則是要實操了。

　　博山縣的賊曹姓郭，名翼，字延年，也是出身縣中的豪強郭氏一族。

　　順帶一提，漢代人對長壽的追求可以說是歷朝歷代最狂熱的。一個顯著的根據(jù)就體現(xiàn)在漢人的名字上，動不動就整個“延年”“長壽”“萬年”“彭祖（傳言彭祖活了八百年，是長壽的象征）”當(dāng)名字。

　　對于后世那些取名困難癥的歷史小說作者來說，漢代是取名最幸福的一個時代。

　　不知道叫什么，就延年萬年隨便挑一個。

　　“女人，你成功地吸引到我諸葛萬年的注意?！?p>　　等同于

　　“女人，你成功地吸引到我諸葛建國的注意?！?p>　　多有逼格?。?p>　　……

　　“當(dāng)時的細(xì)節(jié)，你確定你都說完了嗎？若是有所遺漏或者錯誤，那可是要與賊人同罪的！”

　　這位郭賊曹一來年紀(jì)不算老，二來不是說話有用的高等豪強，三來賊曹只是個不入流的吏職，所以趙羨詢問起他來語氣就沒有剛才問王主簿那般客氣了。

　　也許是得知了趙羨敲打王主簿的“拆房頂”言論，在豪強中底蘊不是那么深厚的郭翼十分老實，趙羨問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聽到趙羨這般質(zhì)問，郭翼的身體更抖了，抖到最后竟然直接朝趙羨拜道：“下吏不敢隱瞞郎君！所有知道的下吏都如實奉告了，還望郎君明鑒！”

　　趙羨讓到一邊：“我不過一介白身少年，如何敢讓郭賊曹自稱‘下吏’。郭賊曹還是將精力都放在如何解釋，你所說的與我在竊案現(xiàn)場所見到的一點都不相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