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夜奔
將時(shí)間拉回到兩天后的雨夜趙宅，聽了劉祉哭泣著說出的驟變，趙羨和劉縯都愣住了。
好在知道歷史進(jìn)程的趙羨對此早有心理準(zhǔn)備，他很快回過神，順手將身旁的劉縯也拍醒后，嚴(yán)肅地說道：
“劉舂陵被抓之后，那些莽賊爪牙的下一個目標(biāo)定然是大兄你。為今之計(jì)，大兄必須要速速離開。”
劉縯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但他仍然不甘地問道：“難道還沒有見到敵人蹤跡，我就要落荒而逃嗎？這樣未免也太……”
趙羨沒讓劉縯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大兄，王莽遣人四處抓捕劉姓宗室，接下來必有大動作。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存有用之身，以圖后效，豈能拘泥于小節(jié)！”
“好，我這就走！對了，還要帶上阿仲和阿秀，以免莽賊害了他們?！闭J(rèn)同了趙羨所勸的劉縯迅速做出了決定，然后又一把拉住趙羨的手，“大郎你呢？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嗎？”
趙羨略一遲疑，還是搖了搖頭：“追兵來時(shí)，若我等皆不在，必然會盡力追捕，如此我們誰也走不了。我留下來，也好穩(wěn)住追兵。”
不等劉縯反對，趙羨震聲問著劉縯：“難道我的口才和機(jī)變，大兄還信不過嗎？！大兄速去，莫要再耽擱了！”
劉縯沉默了一會兒后，忽然笑著拍了拍趙羨的肩膀：“文歆越來越有當(dāng)年趙公的氣勢了。為兄這就走，家里就托付給文歆照應(yīng)了?！?p> 阿九他們早就準(zhǔn)備好了馬匹和錢糧候在門外，見里面達(dá)成了共識，立刻拿起遮雨的蓑衣給劉縯和劉祉披上。當(dāng)眾人來到門外時(shí)，雨已經(jīng)下得越來越大了。
“文歆，大郎，保重！”
“大兄，保重！哦還有巨伯（劉祉的字）公子也保重吧。”
因?yàn)閯⒖t要帶著兩個弟弟劉仲和劉秀一起走，所以一共牽來了四匹馬。劉縯翻身上馬后，帶著劉祉和余下的兩匹馬，先往鄉(xiāng)中的叔父劉良家而去，年少的劉仲和劉秀此時(shí)都住在那里。
趙羨就在門口站著，看劉縯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暗夜的雨幕中。
沒過多久，在那個方向上，就有一家院落亮起了燈光。又沒多久，那點(diǎn)燈光滅掉，急促的馬蹄聲驟然響起，朝著東面奔馳而去。
劉縯逃亡的方向是他們仔細(xì)商量過的。
宛城（太守治所）和葉縣（郡尉駐所）還有此刻已被抓的劉敞府邸，都在北面，追兵要來必然是從北面來的，所以肯定不能往北走。
而往西和往南都有密集的城邑，一旦官府畫影圖形捉拿劉縯等人，那勢必難以逃脫。
因此唯有往東，舂陵以東因?yàn)橛幸蛔┌厣?，地勢崎嶇難以開墾所以廣無人煙，正是逃亡的好去所。且往東無論至汝南還是再北上潁川，都是不錯的方向。
在腦中又重溫了一遍南陽的地形后，趙羨看著越來越大的雨，以及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就會殺來的官軍，重重嘆了口氣。正要回去，就聽到背后一個怯怯的聲音問道：“文歆，我能進(jìn)來嗎？”
趙羨回身望去，見是本該已經(jīng)往東離開的劉仲正牽著馬站在雨中，朝自己憨笑著。
應(yīng)該是害怕淋壞寶貴的馬，所以趙羨之前準(zhǔn)備的蓑衣此時(shí)正披在馬的身上，而劉仲自己卻渾身都被淋透了。
見此趙羨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連忙招呼道：“阿二，阿零，你們幾個快過來把馬牽進(jìn)去。仲兄你快進(jìn)來啊，別在那傻淋著了！阿三，快拿熱水和干巾來！”
趙羨這般興師動眾，反倒是把劉仲緊張得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文歆不用這么麻煩。”
“哪就麻煩了，你趕緊過來！”趙羨將劉仲硬拉到屋檐下后，問道，“怎么？你沒跟大兄一起走？”
劉仲囁嚅了半天，才極其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我不會騎馬，大兄就讓……讓我來找你了。”
“呃……”趙羨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見趙羨不說話了，劉仲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后，才遲疑地主動問道：“文……文歆，你知道大兄是因?yàn)槭裁词乱獛覀冏甙。俊?p> 趙羨挑了挑眉，不過既然劉縯沒說，那他也不打算把實(shí)情告訴劉仲。以這位平日里就極其緩慢的反射弧來說，鬼知道會不會緊要時(shí)候忽然一驚一乍的。
于是，趙羨就如此寬慰他：“放心吧仲兄，大兄是有點(diǎn)突發(fā)的事情，要帶你們一起去罷了。”
盡管這解釋說了跟沒說一樣，但劉仲還是放心地連連點(diǎn)頭，隨著趙羨進(jìn)去了。
待將劉仲安置好睡下后，已經(jīng)是后半夜四更天了。一夜未睡的趙羨仍然十分精神，一直坐在正堂上等著出外放哨的阿六消息。
結(jié)果足足等到雨收天亮，阿六才回來稟報(bào)說，四周各條大大小小的道路上，始終沒有見到一個官軍。
官軍始終沒有出現(xiàn)，難道是提前預(yù)判到了劉縯要走，所以散到四周布包圍圈了？
想到這個高一層的可能性，趙羨很是心急。思來想去，直至過午依然不見官軍消息，最后他甚至想親自帶人往東面查探消息時(shí)，阿六再次急急地跑進(jìn)來：“主人！北面有官軍來了！”
……
在其他官吏將士看來，隗囂真的是一位忠心王事不辭辛勞的年輕人。
從宛城連日奔行兩天兩夜到舂陵，一來到還沒喘口氣，就沖進(jìn)劉敞府邸將正吃夜宵的劉敞當(dāng)場緝拿。
這一路隗囂以天使之尊，親自帶隊(duì)在前，該跑的路一步也沒少跑，該吃的苦一點(diǎn)也沒少吃。
對于這種勤勉任事的人，隨行的南陽地方官吏只想說兩個字：
想立功想瘋了。
因此，當(dāng)“想立功想瘋了”的隗囂下令，全軍冒著大雨連夜下鄉(xiāng)去抓捕劉縯時(shí)，上至官吏，下至兵丁，全部炸開了鍋。
開玩笑！看在你帶著大伙打進(jìn)侯府發(fā)財(cái)?shù)姆萆?，大伙才敬你幾分。可眼下你急著立功，卻催著大伙離開到處能發(fā)財(cái)?shù)暮罡?，冒著大雨摸黑挨凍去下鄉(xiāng)抓人，您可拉倒吧！
更何況，抓劉敞這種菜雞大伙樂在其中不抓白不抓，但去抓劉縯？抓那個靠著一身武藝力氣打遍南陽無敵手的大俠劉縯？還是請您再次拉倒吧！
眼看軍隊(duì)怨氣沸騰馬上就快嘩變了，隗囂只好悻悻取消了連夜進(jìn)軍的命令，讓郡兵們就地安歇一晚。
在郡兵們忙著慶祝之時(shí)，卻沒人注意到，此刻本該在房間里生悶氣的隗囂，正滿臉得計(jì)笑容地派出一名心腹，悄悄地消失在了往南去的夜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