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時局如此，且種田去

　　之前在歷史課本上學到王莽改制時，趙羨只是將之當成一個知識點，甚至還是完全不會考的知識點，看看就行了。

　　當初的漫不經心，如今切身體會到之后，趙羨的心里痛得快哭了：

　　我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啊！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被王莽的幣制改革打擊最大、收割最酷的，并不是因之民生凋敝的百姓。因為百姓手里本來就沒什么錢，這下正好以物易物，還省去了中間商賺差價。

　　而手里掌握有大把錢幣的，除了有權有勢的各級官吏以外，就數(shù)趙羨為代表的商人們了。

　　偏偏在古代，商人們都是社會地位最底下，沒有絲毫權勢任宰任割的一群人。

　　即使趙羨披著大儒遺孤和忠烈之后的皮，看似混得很開，其實在其他人眼里，他仍舊是一個操持賤業(yè)的奸商罷了。

　　既然身為“奸商”，加上本來想著跟王莽前輩打一場貨幣戰(zhàn)爭的緣故，趙羨事先屯了大量的五銖錢。

　　發(fā)行新錢的同時舊錢也會廢止，這很正常，而趙羨也絲毫不慌。只要五銖錢能在我這買到東西，那你的新錢照樣推不出去。

　　誰曾想王老師事情干的這么絕，直接嚴刑峻法，敢用新錢的統(tǒng)統(tǒng)下獄論罪。

　　買不買東西哪里有命重要，在這般威嚇之下，百姓們誰都不敢違禁，趙羨的如意算盤打了個空響。

　　好在他畢竟還攢了份家底，不至于跟門外的那些破產小商販們一樣跑到大街上乞討。

　　這年月哪里可能討來什么東西，于是不出意外過不來幾天城里又會多出許多餓殍。

　　隨著貨幣改制的詔書一起下達的，還有改天下田為“王田”，奴婢為“私屬”，嚴禁買賣的詔書。

　　因為事關田地和奴婢，又損害到了天下間所有地方豪強的利益。王莽也事先考慮到了這點，所以這道詔書的措辭最為嚴厲，刑罰最為苛酷，各級官吏們也盯得最嚴。

　　王莽的初衷或許是好的，但在這個災害頻仍的年代，他的這條改制反而斷送了無數(shù)百姓的活路。

　　原本遭了災之后，災民們往往會將自家的田地乃至自己賣給豪強家，以求個托庇。雖然大部分都是被迫的，但客觀上來說，總是能活下來的。

　　這下子，百姓們連這條最后的活路都失去了。

　　損失慘重的趙羨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鋪子里，靜靜思索著當下的局面。

　　很顯然，王老師要么是操之過急，要么是考慮不周，總之改制的詔書一下，短短幾天內，他就從人皆稱頌的當世圣賢，迅速變成了人人暗罵的昏君。

　　之前只有少數(shù)政治利益上受損的劉姓宗室和看不下去的大漢忠臣才會反對王莽。

　　現(xiàn)在，先是一波混亂的新幣改制打了所有階層一個AOE，然后再依次精準點草商人、豪強、百姓。

　　一頓精彩操作后，除了還當著新朝官的官吏，以及狂熱追隨著王莽的儒生之外，沒有人再對王莽有好感了。

　　想到這，趙羨在心中小小地嘆了一下。

　　從南陽這一隅之地來看，雖然王老師已經禍害到這種程度了，但人們也沒到活不下去的程度，至少還沒到揭竿而起的時候。

　　他雖然不知道歷史上秀兒兄弟，還有著名的綠林起義軍是什么時候搞事的，但肯定不是現(xiàn)在。

　　既然如此，那多想也無益。只是不知道伯升大兄帶著秀兒他們跑到哪了。

　　之前雖然奉命來拿人的隗囂算半個“自己人”，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但表面文章還是得做。

　　因此現(xiàn)在郡里對劉縯和劉祉的通緝告示已經散布到南陽郡的各個鄉(xiāng)亭了，而發(fā)往隔壁左隊郡（即潁川郡）和汝汾（即汝南郡）的協(xié)捕文書還在走流程，估計還要個幾天。

　　至于往南邊的南順郡（即南郡）的文書，因為涉及到跨州，等走完流程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趙羨還是求了半天隗囂，還有把他名下的大片田莊“贈送”給南陽太守甄阜，這才換來劉秀沒有上通緝告示。

　　畢竟本來就不是來抓劉秀的。

　　希望他們都平安無事吧！趙羨收起了這些復雜的思緒，站起身，朝門外把守的阿九和阿七大聲招呼道：

　　“備輛車，我要去城外的鐵官里買些農具，咱們回家好好種田！”

　　阿九和阿七都是跟了他許久的老人，聽到他故意大聲的言語，兩人對視一眼就明白了郎君是什么意思。

　　很快，兩輛毫無裝飾、樸實無華又一模一樣的馬車就停在了門前，一輛由阿九駕車，一輛由阿七駕車。

　　趙羨走出門后四周環(huán)視了一眼，見沒什么異樣，就很快鉆進了其中一輛車，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