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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鵠輕鸞

第九回 黃龍圣境①

沉鵠輕鸞 寥落風87 2757 2020-09-03 07:17:55

  黃龍洞位于棲霞嶺北面山腳,從岳廟邊走道而上,左右二山夾峙,路旁有綠竹千竿,過“劍門關”、“紫云洞”、“白沙泉”,面前出現(xiàn)一座石牌門。

  頭頂“黃龍圣境”四字,左右一幅對聯(lián),上聯(lián)“春來如夢秋來如醉”,下聯(lián)“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引自唐朝詩人劉禹錫所作《陋室銘》中語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p>  意趣盎然,門口一對石獅,透出青青苔痕,低眉順目,全無威嚴,倒是多了幾分和氣。

  纖纖道:“我家到啦?!?p>  見晉無咎望著石牌上的刻字,將二十字念了一遍。

  晉無咎也跟著念一遍,纖纖贊道:“無咎哥哥,你記性可真好呀,像你這樣的記性,過不了多久,認得的字便不比我少啦,我們走罷。”

  進門與棲霞嶺又有不同,松篁交翠,峰徑幽深,有池有石,水巖勾融,高峰入云,清流見底,猿鳥亂鳴,沉鱗競躍。

  一路上過往家仆都會說一句“少主回來了”,看見晉無咎,再補上一句“少主帶了朋友來玩”,纖纖則不厭其煩的回應“白叔好”、“陳叔好”、“彭姨好”……半點沒有少主架子。

  入內(nèi)處處魚塘,塘邊處處亭廊,晉無咎跟隨纖纖,自“鶴止亭”入,至“香雪亭”出,二亭依山傍水,錯落有致,左首對岸立一中年男子,書生模樣,手持折扇,垂首觀魚,聚精會神,便連晉無咎與纖纖一行經(jīng)過亦未看見。

  纖纖笑道:“史伯伯又在‘常倚曲闌貪看水’啦?!?p>  晉無咎不通詩詞,自不知纖纖所引,乃是宋代詩人陸放翁所作《巴東令廨白云亭》中一句“常倚曲闌貪看水,不安四壁怕遮山。”

  也不出言詢問,又見右首對岸有一人為山洞,上邊題有四字,卻不認得是甚么。

  纖纖道:“無咎哥哥,你平日里拜佛么?”

  晉無咎搖搖頭。

  纖纖道:“這‘黃龍古洞’中有石刻黃龍祖師像,便是慧開和尚,你不拜佛的話,我們也不用進去啦?!?p>  晉無咎又點點頭。

  纖纖見他神情木訥,奇道:“你怎么了呀?傻呆呆的,一點都不像船上的你耶?!?p>  晉無咎道:“我也說不上來,剛才想到要見洞主,便是你媽媽,忽然有些緊張,怕她不愿收留我,會趕我出去?!?p>  忽又喜道:“對了,如果洞主不愿收留我,我可以在山間隨意找個地方住下,反正我從小到大都是住在山里,這可難不倒我,這樣我便可以每日來找你玩了。”

  纖纖本想笑他,見他說得認真,幽幽有些感動,道:“原來是這樣子呀,無咎哥哥,你也真是的,那我們先不忙參觀,我趕緊帶你去見媽媽罷,等見到媽媽,你便能放心啦。”

  五名家仆一進家門,便有四人與纖纖打過招呼,自顧自忙碌去了,剩下一人尚在身后,聽見二小對白,也是莞爾。

  游廊下臨碧潭,又是假山亭臺環(huán)繞,穿過草木深處,眼前豁然一間大院,粉墻環(huán)護,綠柳周垂,花團錦簇,五色繽紛,園中站一身穿紫袍的中年美婦,約摸三十一二,衣香鬢影,珠圍翠繞,自是纖纖母親、黃龍洞主黃映瑤。

  側(cè)身對門,并未看見三人進入,正對身旁兩名丫鬟吩咐甚么,此外還有一名佝僂老婦,右手拄一根粗拐,臉上有些皺紋,瞧來五十上下。

  兩名丫鬟見到纖纖,叫聲少主后退下,纖纖隨意嗯得兩聲,走到黃映瑤面前,嬌聲叫道:“媽媽?!?p>  愛女出游一月方歸,黃映瑤自是歡喜,道:“你可算回來了,玩得還開心么?”

  纖纖道:“開心呀。”

  又叫那老婦道:“秦婆婆好。”

  秦婆婆躬身道:“纖纖。”

  她原本駝背,再一彎腰,整個上身幾乎便要橫了過來。

  晉無咎見這里都稱纖纖作“少主”,惟獨這個秦婆婆直呼其名,想必此人府中地位高于尋常家仆。

  黃映瑤道:“聽說你這次出門,帶了個救命恩人回來?”

  纖纖道:“媽媽你都知道啦?”

  黃映瑤笑道:“你王伯已先你一步,來通報我了。”

  這王伯便是隨行五名家仆之一,于棲霞嶺從二小攀談中知曉一些,回來后走在當前,將晉無咎搭救纖纖,又有意入住黃龍圣境等事,先一步稟明黃映瑤。

  纖纖回過頭,對晉無咎使個眼色,晉無咎倒也不傻,上前一步,道:“晚輩晉無咎,見過黃龍洞主?!?p>  黃映瑤見他高高瘦瘦,長得俊朗,穿衣打扮卻稍顯簡陋,道:“晉公子不必多禮,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p>  晉無咎聽她聲音柔和,心下稍安,卻也不敢直起身子,道:“洞主不用客氣,纖纖是晚輩的好朋友,晚輩救她是應該的。”

  黃映瑤點點頭,道:“晉公子,你是丐幫弟子么?”

  晉無咎道:“晚輩還沒有加入丐幫,小哥哥還在蓬萊仙谷照顧小姐姐,等小哥哥出谷,晚輩也許便會加入?!?p>  纖纖噗嗤笑道:“無咎哥哥,媽媽初次見你,你便又是‘小哥哥小姐姐’,又是‘蓬萊仙谷’的,媽媽哪里分得清楚呀?”

  黃映瑤道:“不打緊,這些瑣事,等回頭再說罷。”

  轉(zhuǎn)向身邊秦婆婆,道:“秦婆婆,安排晉公子住下。”

  秦婆婆道:“是。”

  纖纖嘻的一笑,道:“怎樣?我說你多慮了罷?”

  晉無咎道:“多謝前輩?!?p>  晉無咎由秦婆婆引路,又有纖纖陪同,穿過抄手游廊,來到一塊空地,綠竹遮天,泉溪匯流,幾間落單房屋隨意擺放,遠不及棲霞嶺所見民居那般井井有條,細看又有如星散夜空,自有一番韻味,品其格調(diào),竟與蓬萊仙谷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秦婆婆走到其中一間面前,道:“晉公子,你便入住在這‘涼風之山’?!?p>  纖纖道:“無咎哥哥,我?guī)氵M去罷。”

  秦婆婆拉住她,道:“男子居室,你姑娘家怎能進入?”

  晉無咎暗想這有甚么關系?巨輪上纖纖不也進了自己房間?見秦婆婆一臉嚴肅,沒有問出口來,纖纖也不生氣,只道:“咦?我不可以進么?那無咎哥哥你快些,我便在這兒等你出來,然后帶你四處逛逛罷。”

  秦婆婆道:“晉公子,老身先告退了。”

  臨走前不忘再提醒纖纖一句“不得入內(nèi)”。

  纖纖扁起小嘴,一臉委屈,道:“知道啦?!?p>  晉無咎見她乖巧溫順,想來平日里常得秦婆婆指點,也不以為意,推門而入。

  房間里不過床幾椅案等等日常物事,三面墻上作有壁畫,皆是流云山水,翎毛花卉,晉無咎看得入神,畫中景象意境空明,與蓬萊仙谷諸多相似,然細辨其形,印象中又找不到一處與之對應。

  晉無咎面對墻壁出神半晌,忽聽纖纖在門外叫道:“無咎哥哥,你好了么?”

  晉無咎忙道:“來了?!?p>  將包裹隨手一扔,走出房間。

  纖纖引晉無咎走上另一側(cè)山徑,道:“你在屋里做甚么呀?這么久才出來。”

  晉無咎將屋內(nèi)壁畫觀感說得一遍。

  纖纖一臉好奇,道:“咦?你看得懂畫么?”

  晉無咎道:“自然不懂,但又覺得有幾分熟悉,適才在棲霞嶺,便沒有這種感覺?!?p>  纖纖道:“也許湊巧與你過去所見有幾分相似罷,別多想啦,對了,這里叫作‘臥云洞’,嘻?!?p>  晉無咎見身旁一個云洞,上邊題著三字,想來便是“臥云洞”,外邊看入,洞壑寬敞,霧氣彌漫,道:“蓬萊仙谷便是這樣,走到哪里都在冒煙。”

  身后快步走來一名丫鬟,道:“少主,晉公子,洞主已吩咐下人備好晚膳,請二位入‘懸圃宮’用餐。”

  纖纖喜道:“我正好餓啦,無咎哥哥,我們走罷。”

  晉無咎跟隨纖纖,見她并不原路返回,從側(cè)面山徑繞道,踏上一條白石板路,腳下溪水潺潺,七八道彎折后來到對岸,于竹林中只一右拐,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偏廳,牌匾上寫有“懸圃宮”三字。

  纖纖見桌上已擺好飯菜,卻只兩副碗筷,問丫鬟道:“媽媽呢?”

  丫鬟道:“洞主怕晉公子拘謹,已然用過晚膳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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