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將過，凈衣派五袋弟子?？祵巶鱽硐?，十五派掌門各攜弟子離開客棧，正朝卓府進發(fā)，大略一數(shù)每派皆有不下二十人，成群結(jié)隊浩蕩而來，一路上陣仗十足。
卓凌寒道：“可有武當崆峒昆侖青城四派弟子？”
?？祵幍溃骸拔洚斝柕篱L奚清和師徒、崆峒北戴子斗極子、昆侖柏清波、青城陸無為都在其中?！?p> 卓凌寒道：“終南帶頭的是掌門諸葛煢，還是異色異空二位師叔？”
?？祵幍溃骸爸T葛掌門巳時抵達西安府，現(xiàn)已和終南眾人會合?！?p> 卓凌寒點點頭，命?？祵幫讼?，對值守的付圭道：“你帶無咎來‘仁禮堂’?！?p> 付圭道：“是，幫主?！?p> “仁禮堂”位于北院，卓府起初為東西三進，南北五進，卓夏購莊后，將整個北側(cè)三橫二縱完全打通，于東側(cè)蓋“仁禮堂”，留下西側(cè)門口一塊巨型空地。
丐幫弟子數(shù)以十萬計，卓府固然容不下這許多人，當初如此修繕，是為日后可能的分舵之會所用，不曾想分舵之會尚未到來，十五派已大張旗鼓泉涌而至。
晉無咎在付圭攙扶下來到“仁禮堂”，見堂內(nèi)一片空明，墻上字畫素雅不失大氣，中心一張丈許寬長條地毯通向兩張主座，兩邊座椅茶幾排布井然，茶幾上已備好茶水。
身后各留偌大空間，排場雖不如牟莊大會，卻也倍顯矜重穆嚴，卓夏并排落于主座，身后除四大長老與傳功、執(zhí)法二位長老，還站有十名丐幫高袋弟子，凈污各半。
晉無咎走到跟前，道：“小哥哥小姐姐?！?p> 想要躬身，卓凌寒道：“你大傷初愈，不必多禮。”
起身托住他另一側(cè)腋下，與付圭一左一右，將他扶入夏語冰身后坐下，原來一眾凈衣派弟子間置有一張座椅。
晉無咎驚道：“那怎么可以？”
卓凌寒道：“你身子虛弱，本不該讓你參加這場盛會，但十五派轉(zhuǎn)眼即至，多余的話我一句不說，相信你也知道，待會兒你是主角之一，到時必要出列詳敘事情緣由，但你大可放心，丐幫絕不容許這些門派動你分毫?！?p> 眾弟子或是認識，或是聽過晉無咎大名，知道他與卓凌寒相交甚厚，聞言紛紛附和：“是啊無咎兄弟，你放心坐下，那些和尚尼姑若想對你不利，我們丐幫絕不答允?！?p> 晉無咎甚是感動，道：“多謝小哥哥小姐姐厚愛，多謝丐幫英雄厚愛?！?p> 付圭待晉無咎坐下，自行走到污衣派弟子中，凈污兩邊各多一人，仍是平分秋色。
夏語冰轉(zhuǎn)身道：“無咎，今日情形比前幾次更為兇險，你要記住，無論遭遇甚么局面，切不可強自出頭，務(wù)必聽從小哥哥小姐姐的安排，免得給丐幫招惹不必要的麻煩?！?p> 晉無咎道：“是?！?p> 夏語冰又對十余幫眾道：“這些話既是說給無咎，也是說給你們聽的?！?p> 十余幫眾齊聲道：“是，一切但憑幫主、幫主夫人吩咐?！?p> 夏語冰點點頭。
午未交替時分，值守弟子來報，賓客已至卓府正門，卓夏來到堂前空地，但見三四百人一擁而入，十五派掌門面對二人恭迎，只淡淡回應(yīng)惜字如金，反倒是各派弟子存有幾分敬畏，卻礙于掌門之面，不敢與丐幫中人多言。
玄陽子、奚清和、柏清波、北戴子、斗極子、陸無為六人各自行禮，道：“卓盟主，盟主夫人?！?p> 卓凌寒道：“六位大駕光臨，在下不勝榮寵?！?p> 命弟子引入堂中落座。
夏語冰心道：“這幾個仍稱‘盟主’而非‘幫主’，便不是公然與丐幫為敵，跟隨來此，多半是受了十五派的挑撥，想要做個見證，凌寒哥哥與我須得謹慎應(yīng)對，不遺下甚么話柄，十五派的如意算盤便落空了?！?p> 六人之后又有二老二小，身著尋常布衣。
二老約摸六十五歲，高矮相當胖瘦相仿，華發(fā)白須，臉現(xiàn)皺紋，四目銳利，一般的炯炯有神，雖臉型不一五官各異，但神態(tài)雷同，更勝嫡親手足。
二小說小也不太小，瞧著三十出頭，氣質(zhì)則大相徑庭，一者中等身形樣貌俊朗，另一者矮短猥瑣生得丑陋。
左首老者伸手道：“卓幫主，幸會?！?p> 卓凌寒聽他聲音厚重，回想前一晚莫玄炎所言，已知這人定是秦梟鶴，見他手掌攤開，料想沒安甚么好心，道：“佛門十五派和正道同盟的貴客已然入席，恕在下眼拙，請教四位尊姓大名，又是哪一門派的朋友？”
另一老者上前一步，拱手道：“我們四人乃是渤海無涯島的俗家弟子，這次來到中原，沿途結(jié)識一群同道中人，和他們相談甚歡，聽說佛門十五派前來西安府拜見大名鼎鼎的卓幫主，便跟來湊湊熱鬧，相信丐幫貴為天下第一大幫，當不會拒人于千里之外。”
幾句話看似儒雅，這人卻說得甚是倨傲，正是楚伯楠。
夏語冰聽他聲音比容貌年輕十歲不止，確如莫玄炎所述，心道：“現(xiàn)今十五派中，便以此二人輩分最長，沒想到撒起謊來氣定神閑，一張臉皮堪比西安府的城墻?！?p> 卓凌寒淡淡一笑，對身旁丐幫弟子道：“帶無涯島大師就坐?！?p> 與夏語冰當先入內(nèi)。
秦梟鶴見他不伸手掌相握，臉上皮笑肉不笑搐動一下，心道：“好，我便進去向你挑戰(zhàn)，看你身為一幫之主，能不能反復推辭？”
卓夏回入“仁禮堂”，沿地毯向內(nèi)，見各掌門身后站滿弟子，堂中原本空曠，多出三四百人，登顯局促，相比之下，卓夏身后算上晉無咎，不過區(qū)區(qū)二十人，氣勢上大大不足，但十五派掌門非但不敢輕心，反而各在心里佩服卓凌寒的膽色。
卓凌寒回到座位前，并不坐下，面向眾人，待兩邊安靜下來，朗聲道：“眾位英雄突然駕臨，在下深表歡迎，好在丐幫弟子遍布西安府，倉促間做得些準備，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多多見諒?！?p> 陸無為道：“卓盟主客氣了，是我們不請自來，弄得丐幫手忙腳亂，失禮之處，該是我們向卓盟主賠罪才是。”
卓凌寒微微一笑，道：“好說?！?p> 夏語冰知道這陸無為是“建福宮”首座，青城派四大長老之一，心道：“任寰召集八大門派伏擊‘剝復雙劍’，青城便在其中，畢竟是與任家交好，青城究竟是否向著正道同盟，尚屬未知之數(shù)，這兩句話說得客氣，可究竟是敵是友，還須視之后態(tài)度而定。”
周子魚目光先后于慧寧、衛(wèi)成、覃簫、秦梟鶴、楚伯楠臉上掃過，五人一一點頭，其中秦梟鶴與楚伯楠的座位靠近門口，與同一側(cè)佛門隔著正道同盟四派，似是有意劃清界限，點頭又點得隱蔽，卻沒能躲開夏語冰的雙眼。
周子魚起身道：
“卓幫主，相信丐幫對我十五派的來意早已一清二楚，事實上，自從卓幫主定居西安府，十五派已多番造訪，可惜一直無功而返，此次十五派特意邀請武當、崆峒、昆侖、青城四派江湖同道隨行，想請他們一同做個見證，免得丐幫誤以為我十五派彼此袒護，同時也能讓兩年來懸而未決的幾樁事情有個了斷?！?p> 卓凌寒道：“原來如此，武林正道有不下二十派齊聚于此，眼下在這‘仁禮堂’中，都是各門各派的大人物，周掌門有任何事情，在眾位英雄面前但講無妨?！?p> 周子魚聽他將佛門十五派歸入武林正道，心意微平，道：“卓幫主開門見山，在下便直說了?！?p> 卓凌寒道：“周掌門請?！?p> 周子魚道：“第一件事，丐幫有一位名叫晉無咎的弟子，早先勾結(jié)盤龍魔教妖女，峨眉慧寧師太和安師侄、衡山聞師兄、梵凈寧師兄、雞足熊師兄在冰川鎮(zhèn)外親眼所見，登門請求卓幫主立即處置，但是卓幫主強行維護，這才留住他一條性命，誰知那晉無咎不懂珍惜，得寸進尺，更加偷學少林‘易筋經(jīng)’內(nèi)功，此事由少林門人親口傳出，卓幫主總該相信了罷？”
卓凌寒道：“周掌門所言固然不假，但此間原委錯綜復雜，并非周掌門以為的那樣，適逢各門各派齊至，在下正打算將此事細細道來，再請各位英雄評理?！?p> 周子魚道：“卓幫主愿意將一切前因后果公之于眾，我們自當洗耳恭聽?！?p> 卓凌寒道：“誠如各位掌門所知，冰兒乃是蓬萊谷主，三年前在下陪同冰兒入蓬萊仙谷待產(chǎn)，于一處仙境發(fā)現(xiàn)被困其中的無咎，無咎自小與鳥獸為伴，十八歲那年初涉江湖，由冰兒指點書文，由在下傳授武功，并且引入丐幫?！?p> 周子魚道：“不知卓幫主告訴我們這些，用意何在？”
卓凌寒道：“十五派眾位英雄不論僧俗，皆是佛門弟子，正所謂人性本善，尤其如無咎這般身世，要說他心存惡念，或?qū)ξ椅淞终啦焕?，恐怕道理上難以說通，在下絕非是如周掌門所言強行維護，只想請各位掌門弄清事情真相再做決斷，莫要因為先入為主而殘害無辜?！?p> 衛(wèi)成道：“此言差矣！周師兄所列晉無咎兩條罪狀事實俱在不容狡辯，又怎能說是先入為主，殘害無辜？”
周子魚道：“衛(wèi)師兄稍安勿躁，我們不妨先聽卓幫主說完?！?p> 卓凌寒微微一笑，向周子魚微一拱手，道：“多謝周掌門?！?p> 朝向眾人，道：“在下數(shù)度和各位掌門不歡而散，最根本的分歧便在于何為魔教何為無辜？趁著武當青城昆侖崆峒的朋友在此，在下同樣也想請六位做個見證，當初丐幫與大家結(jié)為盟友，我夫婦來到西安府，和眾掌門第一條約定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