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晉無咎“九轉(zhuǎn)太極”深沉厚重,被他點中的穴道,單憑護法修為萬難沖開,但他最后封穴時實已強弩之末,更對十大護法全無殺心,這才留下五分力道。
饒是如此,八人解穴后個個粗喘如牛,不退輪與離眾惡受兩條“龍”索重創(chuàng),雖不致死,一時間尚無再戰(zhàn)之能,剩余六道護法為勁風掃中,各受內(nèi)傷,被一切智與一切主解穴,起身后不敢亂動,安坐原地調(diào)息。
以十大護法武功見識,自知晉無咎直到最后關頭,亦未痛下殺手,若非如此,以“九轉(zhuǎn)太極”驚天威勢,十人早已一命嗚呼,可既身為護法,見到他對“盤龍玉柱”先有不敬,十人職責所在,不得不將其拿下,無論此人是死是活。
初時“三花盤龍”之上,便屬班陸離最為輕松,得空便看一眼晉無咎與十大護法武功招式,越看越覺回味無窮,與不塵在草堂寺中相同感慨,輕嘆道:
“長江后浪推前浪,第一次見面時,這傻小子還只會一招‘或躍在淵’,不想三年未到,他竟練到這種境界,老叫化子一把年紀可都白活嘍。”
他生性豁達,非但不以為妒,反在心里代晉無咎歡喜。
一切智與一切主迎面攻來,班陸離看過出手,知道二人武功偏重陰寒,他雙臂才剛遭遇劍創(chuàng),雖及時封住穴道,四處傷口不再流血,卻也不敢強運“降龍十八掌”,以木棍使“纏”字訣一招“棒打雙犬”,再緊跟“絆”字訣一招“橫打雙螯”。
可一切主與一切智實非等閑,一看便知棒法厲害,班陸離前一招只使出一半,一切智騰空躍起,一切主向后退開,后一招便擊了個空,一切主后退時兩指同出。
班陸離橫棍格擋,立覺虎口輕震,木屑翻飛,雖未一擊而斷,中招處卻有兩道小孔,孔中透出縷縷白煙,足見指力至陰至寒,又聽頭頂呲呲之聲,向后一退,腳踩處清脆兩響,深自慶幸避得及時,再慢片刻,這兩招便要打上腳背。
一切智與一切主趁他足下匆忙,各從上下逼近,不退輪與離眾惡又已加入戰(zhàn)團,一個以臂帶掌向前推動,一個高舉兵刃向下?lián)]砸,班陸離只將木棍在身后撐得一下,再想遞招已自不及,索性將木棍扔去,連使“鴻漸于陸”、“利涉大川”,雙手四掌分擊四人。
一切智與一切主見“鴻漸于陸”渾厚雄勁,不敢硬接,雙雙退后,將掌力稍稍卸去,不退輪與離眾惡則迎難而上,各接“利涉大川”一掌。
前者連退五步,五臟六腑血氣翻騰,后者先以右手兵刃與肉掌相撞,再以左手兵刃朝右手兵刃上重重一敲,明明以鐵石強拼血肉,兩下過后,雙手虎口震裂,血滴灑出丈余,兩把兵刃直接飛出。
班陸離雙掌硬接兩招,察覺不退輪與離眾惡內(nèi)力大不如先前所料,心知并非本來不濟,而是與晉無咎經(jīng)歷長久消耗,精力已趨殫竭。
饒是如此,左臂受離眾惡兵刃巨震后倍感酸麻,一時竟抬不起來,右掌從不退輪勁風中一穿而過,只被稍稍卸去幾分力道,仍是生生打中他的小腹。
握拳后尚可發(fā)力,頭頂與左側(cè)呲呲聲響再起,果然一切智與一切主又已出招,向后猛退一步,感覺撞上甚么,回頭一看,更是苦笑。
與他背脊相撞的自是晉太極,只這短短一會,面前已聚滿紅綠二色弟子,抬頭再看,“三花盤龍”與“六道盤龍”盡已空空如也,魔神二界弟子不下千人,堵于晉太極面前,“剝復雙劍”等四人身后,被圍得個密不透風。
想起初時戲弄他們,心里一陣痛快,將酸軟無力的左手輕輕翹起一指,道:“定!”
見千余弟子個個摩拳擦掌,向晉太極道:“他們不聽我的,那便沒法子啦?!?p> 晉太極哈哈大笑,道:“你班陸離果然是個人物,老頭子今日雖死,能在臨死前和你攜手作戰(zhàn),可說不枉此生?!?p> “太初盤龍”上,卓凌寒抬頭道:“冰兒,對不起,我必須下去?!?p> 夏語冰一張嬌俏臉蛋滿是微笑,道:“凌寒哥哥,我們夫妻一場,我豈不知你,你又豈不知我?快去罷,我們來生再見?!?p> 卓凌寒拭去眼淚,強忍不再看她,從“太初盤龍”徑直落下。
班陸離見他到來,道:“替我右臂穴道封上?!?p> 他適才以硬碰硬,傷口又被震裂,左臂無法抬起,處理不了右臂傷口,待見卓凌寒先抬右手,隨即換以左手,奇道:“你只和沈碧辰打,右手怎會受傷?”
卓凌寒道:“沈碧辰掌中陰力好不厲害,我左掌傷他足底之前,他左掌掌風中有一道極為陰寒的內(nèi)力,已穿過我手中竹棒,我始料未及,一不留神遭了暗算。”
晉太極聽見二人交談,回頭驚道:“你說甚么?沈碧辰以掌中陰力傷你?”
卓凌寒見他神色忽變,似有重大發(fā)現(xiàn),道:“正是,沈碧辰‘瑯環(huán)碧玉掌’陽中帶陰,教我猝不及防,太極公,我從未聽你提及,可是哪里不對?”
晉太極大怒,回頭逼視沈墨淵,道:“畜生!當年我留你一命,想不到你仍不知悔改?!?p> 沈墨淵道:“一派胡言!死到臨頭,還敢妖言惑眾,神界弟子聽令,將這老東西剁成肉醬!”
神界弟子聽聞界主發(fā)號,齊聲道:“是!”
舉劍呼喝而上,登時將沈墨淵遮擋身后。
晉太極僅有兩條軟鞭,縱有通天招式,亦無可能以巧勁驅(qū)退這許多人,一聲長嘆,道:“老天無眼,老天無眼??!”
可“振音界”人聲鼎沸,哪里有人能聽得見?
另一邊一眾護法又已重整旗鼓,再布戰(zhàn)團,這一次不是四大護法,而是十大護法。
六張朱雀面具與三張玄武面具,每一張都是兇神惡煞,雖惡戰(zhàn)過后實力大為減弱,卻也絕非班陸離與卓凌寒半殘之軀可以抵擋,頭頂白虎面具更是橫眉怒目,手上“八腳章魚”八只觸手軟乎滑溜,叫人望而反胃,卻知任何一只伸直,都會生出致命傷害。
當此局面,三人莫說還手之力,便是還手之心都已消磨殆盡,晉太極兩條軟鞭順手舞動,班陸離與卓凌寒各只一臂能用,一左一右隨意推出一掌。
孰料三招一出,神界弟子前排盡倒,絆得后排人仰馬翻,十大護法各被擊退十步以外,數(shù)千雙眼齊盯中心,不知究竟發(fā)生何事。
晉太極、班陸離、卓凌寒之驚訝絲毫不亞于眾人,依稀記得適才彷徨無計間,腳下忽有無盡內(nèi)息源源涌現(xiàn),低頭看去,五“龍”四“螭”不知何時又已黏上晉無咎九根手指,再以噼啪叮當之聲引燃長線圓點,燃燒時顯現(xiàn)勃勃生機。
非但如此,內(nèi)息更隨時間推移不住增強,紅藍線點周身伴隨光暈漸明,將九條索刃越撐越大,其勢不甘蟄伏于內(nèi),直欲將全身勁力破殼而出。
三人恰于最后出手時踩踏“龍”、“螭”六索,順勢將這股覆海移山的內(nèi)息導引入體,方使看似輕描淡寫一擊,呈現(xiàn)石破天驚之力。
三人乍驚乍喜,卓凌寒道:“難道,難道無咎竟還沒死?”
晉太極露出難以置信一絲笑意,低聲道:“我們盡力御敵,別教無咎分心?!?p> 班陸離與卓凌寒不通盤龍武學,知他必有深意,又聽他道:“我們各自腳踩二索,盡量引得兩邊同時進攻?!?p> 莫玄炎嬌軀承受四股陰力,雖身受重傷,始終一息尚存,雙手靜靜圈在晉無咎腰間,只安心等待死亡降臨,一眾人在他頭頂打得乒呤乓啷,她似半點不曾聽見。
過得許久許久,掌心開始慢慢發(fā)熱,竟是一股陽力傾泄,倒入受寒的五臟六腑,體內(nèi)如灑暖洋極為舒適,驚覺他尸骨不寒,大有還溫跡象。
待聽卓凌寒說他沒死,懶懶散散睜開雙眼,果見雙目緊閉,眉頭蹙成一團,看樣子非但成活,更在甚么緊要關頭,心底涌上一股柔情,暗道:“但教上天讓我們生,我這一輩子都守在你身邊?!?p> 又被晉太極一語點醒,輕聲道:“你助他們便好,先別為我耗費真氣,你既不走,我也不走?!?p> 雙手緊得一緊,將頭深埋入他前胸。
神界弟子親眼目睹晉無咎獨斗十大護法,見“復歸龍螭”再被點亮,竟無一敢于上前,數(shù)百人你推我搡,反向后退開兩尺,沈墨淵心念一動,已有計較,趁眾人尚且亂成一團,在沈墨壤與洛垂文耳邊低語幾聲,后者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就這么辦?!?p> 莫蒼維便站在不遠處,見二人交頭接耳,一陣心煩意亂,道:“你們還想做甚么?”
沈墨淵道:“師兄可以不管炎兒,我卻不能不為辰兒報仇,我定要將那晉無咎亂劍分尸,替師兄你一并出這口惡氣?!?p> 莫蒼維長嘆一聲,道:“隨你高興?!?p> 沈墨淵高舉長劍,道:“神界弟子都給我上!誰不上我先殺誰!”
神界弟子一個個叫苦不迭,明知前方龍?zhí)痘⒀?,礙于師命難違,更知沈墨淵素來心狠手辣說一不二,兩相權(quán)衡,又拉拉扯扯簇擁而上,腦中全無戰(zhàn)意,只想隨便裝個樣子,免得平白無故被他收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