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空心楊柳⑤
似是而非想到這些，又再避開三劍，凌空點(diǎn)出四指，分別指向?qū)幉棺笸取胺谩薄ⅰ八膹?qiáng)”、“陰市”、“梁丘”四穴，后者見他于亂劍中舉重若輕，大駭之余，“足陽明胃經(jīng)”接連麻癢，向后退出兩步。
晉無咎原本意不在此，指上出力一成不足，見“蒙蹇劍”與“賁旅劍”其勢已亂，出其不意躍至熊泰行身前，中指一彈，已將“賁旅劍”奪過。
他除索刃掌法之外，劍術(shù)本也精絕，以“諸行無常”將“支云劍”與“紫霄劍”纏于一體，再以劍身使“生滅滅已”，二劍凌空飛起，刺入天花板上，來回震蕩數(shù)下后終于停住。
他在魔界得莫玄炎傳授“鳳涅凰槃劍”，其時只學(xué)陽劍，與“諸行無?！迸c“生滅滅已”分別對應(yīng)的陰劍兩招“是生滅法”與“寂滅為樂”無法接上，卻于轉(zhuǎn)瞬間明白一事，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爺爺指點(diǎn)玄炎莫家劍法，這才是秘密所在。”
雙方至此勝負(fù)已分，寧伯庸仍有“蒙蹇劍”在手，卻已無關(guān)大局，晉無咎橫過“賁旅劍”，雙手遞還熊泰行，道：“承讓?！?p> 熊泰行揮手搶過，冷冷道：“晉教主說得義正辭嚴(yán)，可這完美‘五行劍’，終是落在你盤龍魔教之人手中?！?p> 晉無咎道：“只要師太和四位答允從此不計前嫌，不參與圍攻我教，晚輩可以承諾五位掌門，再不讓‘五行劍’重見天日?！?p> 熊泰行道：“只要晉教主將‘五行劍’物歸原主，我們五位掌門也答允各自封存?！?p> 晉無咎默然。
熊泰行哼得一聲，道：“這便是了，你我互不信任，還有甚么可說？”
晉無咎道：“晚輩愿意一試，告辭。”
推門前，見靠墻茶幾上平放一本《太祖長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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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無咎拉開五層木門，入眼卻是五個女子，中心一朵佛蓮，綠色蓮蓬底座上正是峨眉派慧寧師太，周邊一圈粉色花瓣，環(huán)寬三尺，東北、西北、西南、東南四條狹短蹊徑，以綠草鋪成，延伸出四張圓座，上邊各有一名女弟子，除東座為安歌兒外，其余三人不曾見過。
五人端坐其位，唇齒微動，正自閉目誦經(jīng)，身前各豎一柄長劍。
晉無咎見畫面唯美，不忍驚擾，半晌不見五人搭理，輕聲道：“在下晉無咎，見過峨眉慧寧師太，見過各位師姐。”
他見四側(cè)圓座均為年輕女弟子，未以“晚輩”自稱。
慧寧這才睜眼，道：“晉教主，當(dāng)日冰川鎮(zhèn)外，我留你一命，釀成今日之禍，悔之晚矣?！?p> 晉無咎心道：“冰川鎮(zhèn)外你們被沈碧辰打得七葷八素，哪是存心留我性命？”
懶得與她口舌之辯，道：“請五位出手?！?p> 安歌兒道：“來到這‘樞械塔’，每一層的比試規(guī)矩由守層之人決定，晉教主知不知道？”
晉無咎知她存心刁難，淡淡一笑，道：“在下確實不知，請安師姐指點(diǎn)?！?p> 安歌兒道：“你踩上蓮環(huán)，比試過程中，無論身體或是兵刃暗器，不得離開蓮環(huán)，探入其它區(qū)域，否則便算失敗，去四層取了寶物，速速離去?！?p> 晉無咎道：“如此說來，五位若只端坐不動，在下便要和你們比壽命了？”
安歌兒怒道：“我峨眉堂堂佛門大派，會和你們盤龍魔教一般不要臉么？我峨眉‘梅花劍陣’共四百三十二招，一套使完，你若還能在蓮環(huán)上站得起來，便算你過關(guān)?！?p> 晉無咎心道：“你峨眉不要臉的事做得還少么？這規(guī)矩分明是要我只守不攻，我這四百三十二招守完，便是不被害死也累死了，還怎么打頂上四層？”
道：“便依安師姐所言。”
緩步上前，踩上蓮環(huán)。
五人將信將疑，晉無咎滿口應(yīng)允，顯然大出所料，慧寧見他竟未提氣躍上，全無炫耀輕功之意，腦筋一轉(zhuǎn)已知大概，道：“請晉教主放心，我們五人同樣只有劍刃向你出擊，身體不會侵入蓮環(huán)?！?p> 此語名為提醒晉無咎，實則暗示四名弟子，她見晉無咎有恃無恐，猜到他要在防守中奪取五人兵刃，心道：
“我峨眉‘梅花劍陣’由歷代祖先精心雕琢而成，看似五人所成，實則只有外圍四人布陣，中心一人將‘紫竹入云’、‘拂花掠影’、‘文姬揮筆’、‘黃鶯穿柳’、‘越女追魂’、‘玉女抽身’、‘避青入紅’、‘西子洗面’、‘燕子入林’每式四十八招一一使來，同樣是四百三十二招，這劍陣巧就巧在看似破綻百出，實則我以峨眉劍法不論攻守，所有破綻恰在同一刻不補(bǔ)自消，你想以兩條軟刃卷動劍身，怕是沒那個分身術(shù)，只可惜冰川鎮(zhèn)外同行三人是三派掌門，武功雖高，卻不懂配合?！?p> 抬頭道：“我因在‘樞械塔’見這蓮座，想到峨眉‘梅花劍陣’，這才要了五層，可非實力僅限于此，這一層，你最好心知肚明。”
晉無咎道：“峨眉?xì)v代女俠，晚輩多有耳聞，都是極其了不得的人物?！?p> 慧寧道：“那就好，布陣。”
四女道：“是?！?p> 晉無咎見長劍說到就到，近處二劍先至，遠(yuǎn)處兩名女弟子離座前來，心道：“是了，她們定的規(guī)矩中，可沒提過不能落地?！?p> 一個念頭尚未轉(zhuǎn)完，聞得身后慧寧以一劍刺向背脊，半轉(zhuǎn)身左右食指各出，指向“瑤池劍”劍身四寸。
慧寧反應(yīng)極快，“紫竹入云”中一劍只走三成已然變招，“文姬揮筆”中一劍行至二成，再轉(zhuǎn)“越女追魂”中一劍，她在草堂寺中被晉無咎一撞而入佛像，在眾人面前老臉丟盡，只以巧力遞招，剛好近來大有所悟，三劍使過得心應(yīng)手，暗自歡喜。
晉無咎一連兩指未能得手，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峨眉武學(xué)本不該如我想得那般差勁，這師太雖未能將峨眉劍法精要完全發(fā)揮，但招式中蘊(yùn)含的深意，她實是清楚的。”
他本非記仇性情，武功低微時任人欺凌，這才常打肚皮官司，一朝有了凌駕之勢，過往那些“豬頭”、“老巫婆”之類，也在心里叫得少了。
以晉無咎今時造詣，身體反應(yīng)早已遠(yuǎn)較大腦為快，不知不覺相持三十余招，卻只面向慧寧，以雙手指力教她每一劍有虛無實，配合身法繞蓮環(huán)而轉(zhuǎn)，無可避讓時雙足離地，踩踏劍身輕盈躍起，以“復(fù)歸龍螭”護(hù)住下盤，四女怕被卷走長劍，劍入短淺，以護(hù)住陣法不亂為首則。
再過二十招，四女見他只背向自己，視外圍劍陣若無物，單憑腳下閃躍，四劍連一絲衣角都碰不到，安歌兒受氣不過，道：“只逃不打，我看你‘盤龍教’改名叫‘縮頭烏龜教’才比較貼切?！?p> 晉無咎卻在想著另一件事，峨眉劍法在“青龍殿”中深有記載，盤龍教若是相贈，或許可解她們心頭大惑，將峨眉武學(xué)發(fā)揚(yáng)光大，從此更上一層樓，怕只怕被賈戌錦說中，自己君子之腹，反遭對方小人之心，聽安歌兒冷嘲熱諷，心道：“你定的規(guī)矩，到頭來又是我的錯。”
避開慧寧一劍，左袖隨手一甩，安歌兒登覺狂風(fēng)撲面，連退十余步撞在墻上，眼睛兀自不能睜開，一時竟難以喘息，連試三次方才吸入一氣，一張俏臉已露慘白之色。
她這一離，劍陣自破，其余三名女弟子怔怔發(fā)呆，手中長劍還在，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一個比一個尷尬，原地坐立不安，靜候慧寧發(fā)落。
晉無咎見慧寧收劍，道：“安師姐，這便是我只逃不打的原因，若將我可催之力分作十份，我這一揮，最多不過一份中的兩成?！?p> 安歌兒驚魂稍定，道：“魔教妖人，休得危言聳聽，看你乳臭未干，不過會些妖法，裝甚么內(nèi)力深厚？我安歌兒豈能聽信你的鬼話？”
晉無咎幽幽道：“那并非是我自身之力……唉罷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p> 盤龍“太極”原有汲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之效，將身周無盡息流納為己用，其形為“兩儀”合成，難在合而分之，令分后強(qiáng)于分前，可視作“岫巖有崖”中無招索刃層層遞進(jìn)的過程。
只不過晉無咎初入盤龍峽谷時，尚未修練“天地靈氣”與“日月精華”，因強(qiáng)上“九轉(zhuǎn)太極”而陰差陽錯，竟繞過二篇直入“九轉(zhuǎn)無極”之境，又是另外一層機(jī)緣，安歌兒卻哪里懂得這些道理？道：“少來故弄玄虛，你要?dú)⒈惚M管來罷，我若向盤龍魔教妖人低頭，那也不是峨眉弟子?！?p> 晉無咎心道：“我和四層都說不通，也不必對你們女流之輩多費(fèi)唇舌?！?p> 拱手道：“師太，四位師姐，告辭?！?p> 自南側(cè)走下蓮環(huán)，四下看看，道：“未知這五層藏的又是甚么寶物，師太可否相告？”
慧寧道：“《羅漢棍陣》便在貧尼身上，晉教主若要硬搶，貧尼惟有玉石俱焚。”
晉無咎道：“多謝師太相告?！?p> 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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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層中六人站成一排，將身后完全擋住，衛(wèi)成與覃簫居中，身旁各有二人，看著年紀(jì)相若，晉無咎來到此處，心累遠(yuǎn)勝身疲，暗道：“此二人想殺我之心由來已久，絕非三言兩語可以安撫，至于身旁那幾個是誰，不問也罷。”
道：“六位前輩，請出手罷?！?p> 六人無一開口，發(fā)足沖向門口晉無咎，雙手各出指拳，如一字長蛇，逼近后慢慢圍縮成弧。
晉無咎一時未有找到空隙鉆過，又有二指二拳攻下，一指一拳攻中，見他們毫無切磋禮節(jié)，上來便打，四下二中，留出上方空襲，明知陷阱也不懼怕，暗運(yùn)內(nèi)力將“復(fù)歸龍螭”掙脫繩環(huán)，只要躍至半空便有應(yīng)變時間，無論底下六人如何變招，自己雙手九索，總能應(yīng)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