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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鵠輕鸞

第四十七回 為山九仞④

沉鵠輕鸞 寥落風(fēng)87 3441 2021-07-07 07:01:06

  他自入石洞圓臺,還是第一次開口,雙眼卻不住盯著晉無咎身旁兩個黑衣蒙面之人,緩緩道:“三十七年前,我在蜀山游歷,于山腳救下采藥時而不慎滑落山坡的姚霆,那時適逢霆兄家族衰落,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對我無所不言,從此我和他引為至交?!?p>  晉無咎聽他說起三十七年前已和姚霆相識,心道:“果然,姚家和五臺的關(guān)系遠早于姚千齡搭救周子魚,三十七年前,對了,人妖二界換峰是三十八年前的事,穆老鬼說姚家衰落,時間上正說得通?!?p>  周子魚向穆笛使一個眼色,道:“師弟,我們趕緊處理完此間要事,便要長途跋涉前往盤龍峽谷,只挑要緊的說便是?!?p>  穆笛會意,周子魚是怕晉無咎隨時毒發(fā)身亡,將一身秘密帶進棺材,點一點頭,重又轉(zhuǎn)向黑衣蒙面二人,道:

  “姚家醫(yī)毒雙絕,那一年老夫十九歲,我這胞妹年方十七,雖然學(xué)藝初成,對付二派掌門卻無必勝把握,既能得此強援,當(dāng)即前往千山和棲霞山,找到一處僻靜角落,趁著二派掌門攜帶個別弟子單獨外出,和胞妹上演一出強搶民女的好戲,二位掌門自恃武功高強,趕來英雄救美,但千山棲霞那三腳貓的功夫,如何是我陰臺的對手?老夫雖年輕學(xué)淺,但有姚家毒藥相助,降伏普通門派一個平庸掌門,倒也不在話下?!?p>  周子魚道:“師弟,千山棲霞都是正道同盟中我的得力助手,你只管就事論事,言辭間不可嘲弄?!?p>  穆笛道:“是,師兄。”

  續(xù)道:“但彼時時機未到,老夫自稱盤龍魔教中人,將二位掌門剝個赤條,倒掛于樹枝之上,再放弟子們前去報訊,晉教主請想,堂堂二派掌門,竟打得連衣服褲子都輸了去,又無法對外宣揚,是不是只能將一口悶氣憋在心里?”

  想得一想,又道:“但二派掌門是為正道同盟大業(yè)獻身,實是光榮之舉,誠如師兄訓(xùn)誡,老夫就事論事,絕無對二派掌門不敬之意。”

  沈碧痕幾欲作嘔,一雙明眸滿是不可思議,想不通為何有人能厚顏無恥到這般地步。

  穆笛又道:“說起這個路數(shù),小兒小女也曾對卓幫主卓夫人使過,本意是要攜手丐幫,將盤龍魔教一網(wǎng)打盡,可惜啊,被卓夫人使陰謀詭計逃了出去,枉費老夫一番苦心,若非如此,卓幫主卓夫人人中龍鳳,何至于淪落至此?”

  那日“青龍殿”中,卓夏并未細說長江竹排經(jīng)過,晉無咎聽得似懂非懂,也不以為意,只心道:“幸好小姐姐識破你的奸計,這才沒有被你利用。”

  道:“可千山海掌門的原話,是說他的師祖死于我教之手?!?p>  穆笛道:“哦,說起那個掌門,老夫也忘了他姓甚么,只怪他性情太過剛烈,當(dāng)場便沖破經(jīng)脈自盡,如此人才英年早逝,實是江湖之痛,正道同盟之痛,這些年老夫也常為之飲憾?!?p>  周子魚要他回憶的便是此事,聽他說完,道:“至于廬山,歷代掌門疾惡如仇,我五臺并未對他下手,但佛門十五派同氣連枝,一旦對抗強敵,廬山絕不會落于人后,晉無咎,你的第一件事,我已然回答完畢,未知你可還滿意?”

  晉無咎聽得清楚,心道:“果然那日‘樞械塔’一層,我并未覺得湯洪海有多大敵意?!?p>  道:“其二,我怕自己沒那么多時間,不要求周掌門再如先前那般細述,我只問你,五臺對道家門派是否也如對佛家門派一般,冒充我教動用過諸多手段,引得他們對我教深惡痛絕?”

  周子魚聽他說得誠懇,道:“不錯,我五臺一百年來,不分佛家道家,或是非佛非道,做過的每一樁事無不直切要害,又教他們有口難言,但五臺此舉,不存任何對江湖同道不敬之意,只為懲不肖逆徒,揚天下正氣,鏟除盤龍魔教,那是對各門各……”

  晉無咎道:“其三,這梵仙山石洞的機關(guān)陷阱絕非最近這半年新布,正月里各門各派高手擇其適合一擁而入,你曾以言語試探,倘若這些高手不肯服你,你便會啟動機關(guān),將他們困死其中,是不是?”

  周子魚正說到心潮澎湃之處,被晉無咎打斷,大是意猶未盡,轉(zhuǎn)念又想,早些答完三個問題,也好早些拿到盤龍武學(xué),卻聽這第三個問題實在刻薄,一時竟答不上來。

  晉無咎再道:“是不是?”

  周子魚道:

  “不瞞你說,我五臺先輩最初布這梵仙山石洞,的確存有此意,但我畢竟是佛門中人,要我對江湖同道下此毒手,我也實在于心不忍,好在夠資格來到這里的都是各派精英,武功見識十分不凡,了解我五臺造福江湖的苦心,見我將如此隱秘的武學(xué)寶藏向各門各派敞開,一個個甘愿誓死追隨,我蒙各派信任,忝居武林盟主之位,自當(dāng)鞠躬盡力,死而后已,從此為江湖同道……”

  晉無咎道:“周子魚,‘青龍殿’中那個盲仆,和五臺是甚么關(guān)系?為何會同時扯上我教仙妖二界?”

  沈碧痕到這時已趨平靜,聽晉無咎又再提及盲仆,心念一動,暗道:“‘青龍殿’盲仆多年來為我沈家效命,晉大哥卻怎會說是仙妖?”

  周子魚又在爐火正旺時被涼水澆熄,渾然不是滋味,道:“晉無咎,我三個問題已經(jīng)答完,難道你想食言不成?”

  晉無咎道:“我身上的毒,我清楚得很,你放心,這個問題和我接下來所說之事有關(guān),你盡管答來,我自會在毒發(fā)之前,讓你得知我教武學(xué)的秘密。”

  周子魚道:“但愿如此。”

  深吸一氣,又緩緩?fù)鲁觯溃骸按耸驴磥韽?fù)雜,實則出奇簡單,‘青龍殿’中盲仆名叫竇垚,從來都是我五臺門人,盤龍六界之中,人仙妖三界向來飽受神界壓迫,我只需略施小計,讓妖界聯(lián)手仙界對抗神界,二界不會拒絕,你細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晉無咎道:“說下去?!?p>  周子魚道:

  “‘青龍殿’武學(xué)本為龍劍閣所創(chuàng),又有仙界教眾所雕,到鐘離越這一代,在‘盤龍?zhí)珮O’的基礎(chǔ)上更增‘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其時妖界已和仙界交好,只需推心置腹,言明會安排一個聽觸敏銳的盲仆入‘青龍殿’盜取上乘武學(xué),拜托仙界教眾將線雕改作浮雕,以便于盲仆觸手知覺,來日偽造一份假本供予神界,真本則由二界共享,如此一來,推翻神界指日可待,仙界斷無理由拒絕,而培植這盲仆的重?fù)?dān),自然落在我五臺身上?!?p>  晉無咎未從別處得悉這段過往,聽得一知半解,道:“你只提到仙妖二界,但盲仆欲入‘青龍殿’,須得經(jīng)過神界,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沈碧痕慘然笑道:“晉大哥,怪只怪我神界多年來眼饞‘青龍殿’的武學(xué),才會被這只老狐貍利用?!?p>  周子魚緩笑數(shù)聲,道:

  “到底還是沈姑娘冰雪聰明,若非神界親自前往妖界密談,威逼利誘妖界在盲仆身上大動手腳,在下又怎能輕易在‘青龍殿’安插人手?這些年竇垚看似為神界所用,實則自始至終是我五臺門人,竇垚入谷之前,妖界再以自家武學(xué)低微為由,請仙界傳授一套夏家手法,藝成后由神界送入‘青龍殿’,將‘青龍翼殿’所得分贈妖仙二界,仙界自會保守秘密,那竇垚即使敗露,只需一口咬定為仙界中人,再怎么追查也是盤龍魔教內(nèi)部事務(wù),總查不到我五臺身上。”

  長嘆道:

  “可惜如你所言,盤龍武學(xué)極是高深,我們拿到所謂‘盤龍?zhí)珮O’、‘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并非沒有詳加鉆研,實在是苦思無果,其間我甚至讓那竇垚向神界透露真本內(nèi)容,想看看份屬同宗的六界翹楚能否解開其中奧秘,結(jié)果也是一籌莫展,我不久前從千齡口中得知,仙界夏蓬萊竟篡位十四年之久,則這盲仆偷盜盤龍武學(xué)分交三界,必在夏蓬萊眼皮底下,可他一連十四年沒有揭穿,自然和我相同心思,是想黃雀在后,我五臺實是別無他法,這才不得不向你求教,好將先人智慧傳承下去?!?p>  沈碧痕聽他道出其中因果,心下反而一陣輕松,暗道:“我原本不想做背叛晉大哥,傷害晉大哥的事,沈家解不開這奧秘,那是再好不過。”

  晉無咎上前一步,道:“周子魚?!?p>  周子魚道:“何事?”

  晉無咎道:“你說你接掌至今,做過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五臺,所以文殊菩薩不會怪罪。”

  周子魚道:“正是。”

  晉無咎道:“你錯了,別的不說,單是你這掌門之位如何得來,文殊菩薩便不會放過你?!?p>  周子魚被他說得渾身一涼,道:“我這掌門之位?此話怎講?”

  晉無咎道:“我說了,你也未見得敢承認(rèn),不如不說。”

  周子魚冷冷道:“你不必使這激將之法,難道事到如今,你還認(rèn)不清局勢么?莫說在這五臺山,便是整個江湖,都已掌握在我一人手中,除非你盤龍魔教有能耐沖破峽谷外的重重圍堵,進而不遠千里攻下這梵仙山,否則只要是我做的,我有甚么不敢承認(rèn)?”

  晉無咎又是笑道:“整個江湖?要是慧寧師太知道,過去三十年中,峨眉兩次被你五臺算計,你說峨眉還會不會聽命于你?”

  周子魚與穆氏四人相視一驚,同時心道:“難道慧寧老尼姑真連這么丟人的往事都對他說了?”

  周子魚道:“你這話是甚么意思?”

  晉無咎不答反問道:“周子魚,你說你給我教三個月的時間,為的真是給我們時間考慮,讓我們開谷投降?”

  周子魚心道:“這個問題我并未以文殊菩薩起誓,如何作答隨我高興。”

  道:“不錯。”

  晉無咎道:“多謝周盟主寬容,我教在這三個月中深刻反省,已決定于八月三十放正道同盟入谷。”

  周子魚更是倒抽一口冷氣,道:“此話當(dāng)真?”

  晉無咎道:“我命屬下教眾提早三日,實是出于一番好意,你投我三月,我報你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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