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側(cè)入口為細窄陡坡,左右假山嶙峋,怪石中時有洞縫,盤龍教以第一洞“寒蟬”洞主韓凝為首,又有莫玄炎在,外加西殿二十九名高手,來到谷口,但見人海茫茫,如江河涌入阻之不住,且戰(zhàn)且退,韓凝出針路線陰詭,每每攻敵腳下,前排一倒,后排稍不留意,立即層層絆倒。
以身法而論,莫玄炎為盤龍峽谷內(nèi)外百萬人之首,在人叢中輕盈點地飄忽起落,一柄“銜燭劍”無堅不摧,劍刃所在,對面劍格劍身盡被斬落,云海門弟子立時空剩劍柄,不知該留該舍。
西殿高手配合無間,莫玄炎一旦去向別處,云海門弟子稍一猶豫,立有指法高手出招上前,將人要穴制住。
正道同盟以崆峒、云海二派為首,崆峒派在武林中聲勢地位遠勝云海門,卻因國丙戎、北戴子斗極子師徒不在,入谷后仍以云海門掌門蘇慕華與長老虞子濤之命為尊,云海門與任家交情不菲,雖非道家頂尖實力,但一手“云海劍”委實不弱。
其中虞子濤家族世代為云海門弟子,到他這一輩,大哥虞子濤、二姐虞子紅、三妹虞子琪、四弟虞子嘉同為云海門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其中虞子濤曾于蟠龍谷參與圍攻“剝復雙劍”并得以幸存。
此次攻山,兄弟姐妹四人難得齊齊上陣,虞子濤被韓凝扎中腘窩,咬牙不倒,虞子嘉被莫玄炎切斷長劍,變成赤手空拳,虞子紅與虞子琪卻在崆峒拳法掩護之下,連避三針七劍二十一指,士氣大振,一鉆而入三十一人之中。
雙方稍加拼斗,立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盤龍教本有上千弟子埋伏陡坡出口,準備接應,堵口三十一人卻在半途遭遇圍堵,形勢說不上好,卻也說不上糟。
谷外本有大量弟子手持弓箭,更有投石車候于外圍,見雙方混戰(zhàn),箭不能發(fā)石不能投,陡坡上水泄不通,再難擠上一人,只能等入口陡坡局勢明朗再作打算。
周子魚早已料到,攻山之日自己遠在五臺山,汪沐陽與穆氏四人貼身隨護,少林派崇印與武當派不塵不出,正道同盟最多只有崇法、崇報、秦梟鶴、楚伯楠四人堪稱強手。
論個人武功,盤龍教眾絕對優(yōu)勢,據(jù)險以抗的話,正道同盟想要一時三刻取得完勝絕非易事,但只要雙方?jīng)芪挤置?,則弓箭巨石可將對方一下沖垮,待決戰(zhàn)當真到來,北口打不多久,便將對手圍在中心,倒是大不在他預料之中。
韓凝慣以細針為隨身兵刃,置身如此密集人流中心,原本非她所長,但卓凌寒另有深意,北側(cè)山道與外界全無阻隔,一旦弓箭暗器飛將而至,極易釀成大禍,選擇巧者而非猛者,恰為放行正道同盟低階弟子,后者初初看似勢不可擋,只一炷香不到,千余前排涌入,反成后排最大掣肘。
韓凝雙手各持一根細針,專制要穴,固不如當作暗器使來順手,武功卻高出太多,二派弟子或是手掌或是手臂連連中針,稍不留神立時長劍脫手各處刺痛。
韓凝也不戀戰(zhàn),每每刺倒一排幾人,立即躍上山石,趁著扯開距離一瞬,幾下三針連發(fā),待幾人倒地,又來到另一處一輪突擊,身旁有第十二洞“桑梓”洞主陳芃擅使指法,弟子又以“寒蟬”、“桑梓”二洞為主,無一不是身手迅捷之輩,無論針指到處,對手立即軟倒。
莫玄炎見身周觀者如堵,索性揮舞“青鸞之翼”,回頭見谷外如綿延長蛇,暗暗發(fā)愁。
她不似晉無咎身負盤龍“無極”,雙手支配青翼,使劍不便,好在足底功夫卓絕,不住于山石此彼輕點,原本在三十一人中最為顯眼,但無論崆峒之拳還是云海之劍,攻向她的招式,無一不是半途便被“銜燭劍”至陰至陽逼回,待肌膚感知至寒至熱,莫玄炎早已身在五丈之外。
谷外上下遠近一百弓手,人人以滿弦對準,卻見她倏忽往來,無不駭然,心知便是萬箭齊出,以她速度亦必輕靈避開,為免誤傷,一個個瞄而不發(fā)。
再打一會,陡坡呈現(xiàn)僵局,已靠近的云海門弟子,長劍或者落地,或者被莫玄炎斬為兩截,正面迎戰(zhàn)自非敵手,背后偷襲偏又遇上盤龍武學“戎前戍后”,一不小心打中背部“足太陽膀胱經(jīng)”,遭遇真力反彈,受傷的反是自己。
二派弟子個個倒下,后排弟子個個補上,補上后依然不是敵手,又趴在同伴身上,如疊羅漢一般堆累,如此補齊至第九層時,二派弟子已超過人高,如堵堵肉墻星羅棋布,非但阻住盟友無法上前,自身反成北口盤龍教眾最佳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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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谷口,正道同盟由昆侖、潿洲二派為先鋒主攻,昆侖派遠在西域,派中弟子來得不多,米景開與柏清波又已離去,所有弟子聽從潿洲派掌門鄭之康號令,潿洲派為任家好友,年輕弟子畢琦曾在“剝復雙劍”劍下偷生。
盤龍教由三花護法離眾惡、不退輪、一切主主守,第五洞“繞指”洞主祖赟全帶同門生相輔。
西北口遠較北口更為寬敞,離眾惡以玄鐵斧錘在谷口一砸,登時地動山搖。
不退輪掀地揭天的攻勢在這一口恰能得到最大發(fā)揮,第一招擊出,前排連退兩步,與后排弟子一撞,前胸后背各自生疼,卻因后方人數(shù)實在太多,一撞后又即彈回。
一切主早有防備,嗖嗖嗖嗖連續(xù)四指,前排全倒,絆住之后三排,后排人眾如鋪天蓋地涌來,昆侖、潿洲二派怕倒地同門死于亂腳踐踏,強行將后排推開,短時間內(nèi)引起陣陣騷亂。
祖赟全精于暗器,且與人界暗器大不相同,無需時刻帶在身上,身旁無論出現(xiàn)甚么,只要來到他的手中,立時仿如注入靈性,自帶非凡內(nèi)力,精巧去向,好似自己生出頭腳,實則皆為祖赟全賦予。
加之腳力出眾,只要所踩者非如昆吾之石這般至剛之物,尋常地面被他一踏即裂,既有碎石為末之能,則暗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繞指洞”備戰(zhàn)充足,一眾洞主弟子攜帶毒針毒鏢,數(shù)十手齊發(fā)后,針鏢隨嗒嗒聲入地,于西北入口先呈五丈針陣,后現(xiàn)五丈鏢陣,一根一根,一枚一枚,鋪設得整整齊齊,如精心布置而成,除非一一排去,否則沒有絕頂輕功,萬難越過這十丈尖陣。
西北口為晉無咎當日初入之口,左右高峰頂端橫斷懸石,正道同盟聽上邊琴音傳出,似出自懸石,又似源于縹緲空山,眾弟子但聞其聲不見其人,琴音柔和中帶有一絲靡靡,教人渾身難受,卻不知懸石頂端是否真有撫琴之人,還是嘈雜中的幻聽。
其時正道同盟中,道家門派不下百個,相互間頗為敬重,周子魚將其等分六組,每一口約合二十之數(shù),昆侖派雖遠在西域,卻深得道家門派景仰。
谷口出現(xiàn)毒陣,前排奮力止步,后排不明狀況,只顧自己推推搡搡,道家門派心煩氣怒,反而自身先起摩擦,一些脾氣不好的弟子甚至動起手來,好在幾個德高望重之輩及時調(diào)解,將內(nèi)亂安撫下來。
西北口面山而開,正道同盟自兩邊狹谷泉涌,后排看不清楚,待消息傳出,說雙方聚于十丈毒陣兩邊,敵不可來我不可往,前后排弟子艱緩易地,一番折騰后,道家弟子擠至后排,一百弓手與三架投石車來到前排,三花護法道:“放箭!”
正道同盟大覺詫異,明明持弓之人為自己一邊,怎會輪得對方發(fā)號施令?再聽高空琴音忽轉(zhuǎn)急促,每一撥震蕩心弦,一百弓手被不知何來的內(nèi)力擾亂神志,反將弓箭對準自己人,身旁本是道家門派高手,再顧不得敵友,各般兵刃一同招呼上去。
這一百弓手武功不敵又被近身,外圈幾個當場被剁成肉醬,內(nèi)圈漫無目的朝天發(fā)射,再落下時如天女散花,正道同盟怛然變色,揮舞手中兵刃,將落箭格打開去,一些人手無寸鐵,或彎腰躲入人群,或脫下外衣轉(zhuǎn)動。
仰頭時又見空中忽有一物掉落,定睛再看,為一撫琴之人,連忙再以兵刃肉掌出擊,撫琴之人其意卻不在人,輕輕兩踏,兩架投石車車散石落,再想摧毀第三架時,尖刃如針海攢刺而來,不敢戀戰(zhàn),騰空轉(zhuǎn)退十丈,停在祖赟全身旁。
祖赟全道:“褚洞主身輕如燕,祖某佩服!”
這人正是第八洞“扶搖”洞主褚璇之,擅將盤龍高階“兩儀”之力注入琴音,欲陰則陰欲陽則陽,遇上內(nèi)力不濟之人,千軍萬馬或可為他一人擊退,可一旦遇上修為更強的對手以內(nèi)力回擊,則他受傷遠勝平常。
但這一口本為下峰鬼界弟子守衛(wèi),武功平平,正道同盟亦無高人,看似川流不息,實無一人能奈他何。
褚璇之出腳慢得一步,或可說正道同盟快得一步,第三架投石車完好無損,已然投出一塊巨石,巨石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狠狠砸中陵園,卻未出現(xiàn)意料中的炸響,反而整座陵園通體陷落,露出黑乎乎的一個巨大深坑。
三花護法、祖陳二洞主攜一眾弟子齊齊躍入,躍入后立時大叫,隨即乒呤乓啷打斗之聲不絕于耳。
第二塊巨石正蓄勢待發(fā),正道同盟立時有人阻住,彼此間心照不宣,丐幫弟子此前挖掘六條地道入盤龍峽谷,盤龍教眾顯是在地道中遇見佛門與丐幫弟子,雙方?jīng)]頭沒腦打了起來,這一石頭砸下,若砸中的是自己人,那可糟糕。
當下谷口眾人蹲身,手持布片,謹慎取出嵌入地面的毒器,取出后破口而入,人人喊著沖殺,闖入陵園陷坑。
誰知前排剛至陵園,西北口至陵園三十丈山路轟塌,近千人失足墜下,下落后山路翻合而上,原來是一塊蓋板,正道同盟見千人于眨眼間不翼而飛,立時慌了手腳,仍有數(shù)萬人在后,卻無一敢再上前一步。
山路陵園同時合上,正道同盟千人眼前一團漆黑,耳畔琴聲大作,千人立成錯亂之態(tài),手舞足蹈,瘋狂跳笑,遇見同伴更是你擁我摟,你摸我親,地道下數(shù)不盡的鬼界弟子,精于暗中視物。
卓凌寒為平衡六口實力,本欲融入更多中峰上峰弟子,但歸翊拍胸脯擔保,一旦來到暗處,鬼界絕非尋常下峰,卓凌寒稍加權(quán)衡,微笑依言,事實進程確如所料,正道同盟千人凌亂多時,終為千余鬼界弟子擒服。
西北口正道同盟一臉錯愕,明明眼前坦途,盤龍正峰卻如天邊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