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劍
正當我在琢磨師傅留下的這段故事時，門口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那人一邊敲一邊大聲喊道：“臭小子，我知道你在家，趕快給我滾出來！”只聽聲音我便知道是二師兄來了。不用猜我也知道他為何而來，昨天，我將師兄弟們的房間打掃了個遍，留下了他的房間不去打掃，像他這種斤斤計較的人，是絕對不會容忍這種區(qū)別對待的。既然知道他是來找麻煩的，我自然不會給他開門，反正這是大師兄的房子，量他也不敢破門而入。
我答道：“臭小子不在，有事趕明兒再來！”
師兄聞言笑罵道：“好你個臭小子，你給我等著，看我一會怎么收拾你！”說罷便沒聲了。
我想他大概走了吧，畢竟師兄是聰明人，既然知道我不會給他開門，留在這里也是無用，他既然已經(jīng)離開我便安心看起了書來。我還沒有看完一頁，突然被人揪住耳朵從床上薅了下來，疼得我大吼了一聲就要動怒，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揪我耳朵之人正是二師兄！我趕忙陪笑道：“師兄你來了，你咋不敲門呢，師弟好去接你??！對了，你咋進來的？”
二師兄道：“好小子，學(xué)會?；^了，師兄你都敢耍，你就不怕我揍你么！”
我笑道：“你不會的，你要是揍我我就告訴大師兄去，大師兄可不喜歡別人翻墻而入！”
二師兄道：“好小子，武功學(xué)的不怎么樣，這戴高帽的功夫?qū)W的倒是蠻快的。”說罷，一巴掌就輕拍在了我的后腦勺上，我趕緊摸了摸腦袋裝出一副很疼的樣子。
二師兄見狀笑道：“給，知道你被關(guān)了禁閉，我怕你無聊特地將這把劍給你帶過來了。這是我早年用過劍，銹是銹了些到也能用，先拿著吧?！闭f罷，二師兄便將手里一柄銹跡斑斑的劍單手遞給了我。
看到二師兄專程為我送劍而來，想起昨日之事，表面不說心中卻頗為愧疚。我說道：“不用，大師兄說了今晚會帶劍給我的?！?p> 二師兄道：“先拿著吧，畢竟師門的劍現(xiàn)在也不富裕，人手一柄很難找到多余的劍給你。你別看這柄劍銹跡斑斑，上陣殺敵此劍不行，用來練習(xí)倒是很好的。”
我剛要向二師兄解釋大師兄借劍之事，院里卻傳來了敲門聲，我正疑惑是誰到訪時，只聽那人說道：“師兄，在家么？”我立即認出了這是師妹的聲音，師妹到訪令我有些意外，于是和二師兄說了一聲，就去開門了。我來到門口，放下門栓，打開大門抬頭向外望去，只見一位身穿金絲白衣裙，腰系碧海翠玉帶，長發(fā)及腰，身材婀娜，五官精致的女孩兒羞澀的站在門口，果然是師妹到訪了。
我急忙將她請進屋內(nèi)，師妹剛走進大廳，一抬頭卻驚訝的看見二師兄站在屋內(nèi)，臉上一紅說道：“小妹不知師兄在此，若有冒犯之處還清見諒！”
師兄聞言吃了一驚，又見師妹今日打扮與平日不同，沉默片刻后答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說老五今日怎敢將我拒之門外，原來是有貴人來訪！你就當你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你們忙你們忙。”說罷將袖子一揮就要離開了。
師妹聞言知道二師兄誤會了，趕忙說道：“師兄，說笑了，小妹聽說師父要傳劍法與五師兄，我怕他沒有稱手的兵刃，故特來送劍與他。您也知道，師妹自到山上以來，生活起居多賴五師兄幫助，此份兒恩情師妹銘記于心，今日難得有此機會，便來還份兒人情與他?！?p> 二師兄聞言微笑道：“原來如此，我說我送劍與他，他為何要百般推脫。我這師弟，為人忠厚老實，在山上沒有什么朋友，就是有四個好師兄，改天他若敢欺負師妹，師妹盡管開口，師兄定會收拾他。師妹既是來還人情的，想來定有很多話說，師兄便先行告辭了。”說罷將那柄銹劍放在了桌子上就準備離開了。
師妹聞言臉上微紅低下了頭，二師兄一把將我脖子樓住怪笑道：“師兄要走了，作為師弟難道不來送送么？”
我趕忙說道：“送，送，送?！倍熜致勓詽M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將我的脖子松開，我和師妹打了聲招呼，便送他出門去了。
來到門口，二師兄卻突然一本正經(jīng)的對我說道：“小子，我不管你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你們門不當戶不對，最好保持距離，否則日后有你好受的?！闭f罷在我腦門彈了一下轉(zhuǎn)身離開了，臨行時還不忘提醒我替他打掃屋子，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回房去了。
來到大廳，師妹一改往日脾氣，拿出一柄劍來，對我溫柔地說道：“師兄，這把劍送你。”
我趕忙道：“不必了，二師兄已經(jīng)給了我一把，而且大師兄說了晚上會帶劍給我的。”
師妹道：“師兄給你的劍再好，也是練習(xí)用的不堪重用。而我這柄劍，乃是一柄純鐵精鋼劍，劍刃鋒利劍身堅硬，只要你不嫌棄它能跟你一輩子不折斷，豈是師兄給的那些普通兵刃能比，你就收下吧?！?p> 我將劍接了過來，拔劍出竅看了看，只見此劍寒光凌冽，劍鋒薄而筆直確是難得的好劍。我心想：“此等好劍，少說也得百兩銀錢，若是一不小心被我弄斷了，她定要我賠給她，那時我要去哪里找來給她，豈非自找麻煩?！?p> 我趕忙婉拒道：“師妹你的好意我收下了，我不缺劍的，這把劍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p> 我不知哪里說錯了話，師妹聞言怒道：“要你拿著你就拿著，說這些廢話做什么。本小姐還要去備些柴火，沒空和你扯皮。”說罷將劍往桌子上一扔，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我一頭霧水不知錯在哪里，但看到師妹生氣，我立即賠笑道：“這些事情那勞你去做，交給其他師兄弟去做就好了。”
師妹聞言瞪了我一眼道：“你明知道我撿這些柴是為了什么，你又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以為那個水是誰都能燒的么！”說罷狠狠的踩了我一腳，頭也不回大搖大擺的走了。等她走后，我看著桌上的這兩柄劍，不顧腳上的疼痛，心里竟然泛起了莫名的欣喜，待他二人走后，我又捧起了那本劍法讀了起來。
傍晚，師兄很晚了才回來，我見他滿面愁容，趕忙問道：“師兄，何故如此愁苦？”
大師兄道：“不提此事還好，一提此事我便生氣。你說，師尊怎就收了這么個不爭氣的徒弟！今日也不知這宋玉哪里來的脾氣，定要與十弟見個高低，十弟練功勤奮天資又好豈是老六能比！起初十弟敬他是六哥處處留手，哪知這老六反到不依不饒招招狠辣要置人于死地，十弟被逼急了，出手反擊一不當心誤傷了他。比武切磋磕了碰了的本是尋常事情，哪知這宋玉就是不依，非要對十弟罵罵咧咧出言相辱過足了嘴癮不可，這十弟不堪受辱一怒之下定要廢了他方才稱心如意，任眾師兄弟如何勸阻就是不聽，兩人一直從下午鬧到了現(xiàn)在，這才罷手。”
我道：“其實這也怪不得六弟，他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昨日偏巧又被林嘯天挫了銳氣，心里難免有些不痛快，發(fā)泄出來也就是了。反倒是十弟莫要將此事放在心上才好，如若不然兄弟之間定生嫌隙，師父見了難免痛心。”
大師兄嘆了口氣道：“唉，十弟那邊明天我自會去勸說，此事不需你多上心。反倒是答應(yīng)你帶劍的事情卻是做不到了。你也知道，前兩天師父新收了兩名弟子，殿前寶劍一把不多一把不少剛好夠用，偏巧倉庫的鑰匙在師父那里，只有等師父回來了才能拿劍給你。這幾日你先用我的吧，初練劍術(shù)基礎(chǔ)最是重要，一招一式必要準確無誤，若是拿捏不準的地方一定要來找?guī)熜謫柷宄蟛藕眯逕?。對了，師尊傳了你哪門劍術(shù)？”
我道：“是《龜元劍法》，師父說過這門武學(xué)只能由我自己去領(lǐng)悟旁人幫不了的，師兄好意師弟。至于配劍的事情，今日二師兄和師妹來過，特意將送了兩柄劍給我，所以劍是不缺的。”說罷，我便轉(zhuǎn)身將大師兄的精鋼劍取出來還給了他。師兄將劍收下之后，我知他今日疲憊尤勝以往，寒暄了兩句就回屋睡覺去了。
之后幾天，我一直呆在屋子里鉆研《龜元劍法》，可是幾日研究下來卻沒有絲毫進步，就是略有感悟，運劍之時卻也不能發(fā)揮出來，著實令人心煩意亂，只盼師父早日回來助我突破阻礙。
幾天過后，期盼已久的師父終于回來了。他回來之后，大師兄先是向他匯報了一下山上的情況，半個月來宋玉很是不安分，不斷地找?guī)煹軅儽仍嚿踔辆瓦B剛?cè)腴T的新弟子都不放過，很是讓大師兄頭痛。不過師父對于這件事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對大師兄說道：“由他去吧，不鬧出大事情便好?！睅熜謱Υ祟H為驚訝，師父教徒弟一向嚴格，大師兄很疑惑為何單對宋玉疏于管教，但師父既然這么說了，大師兄也不好違背師父的命令，只好聽之任之了。大師兄匯報完山上的情況之后，師父竟然破天荒的問起了我的情況，大師兄將我的情況向我?guī)煾该枋隽艘槐橹?，師父便讓大師兄帶我去見他了?p>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師父的房間，師父房內(nèi)的擺設(shè)異常簡單，一張床，一個柜，一柄劍就是房間內(nèi)所有的物品了，若非親眼所見，很難想象堂堂的劍圣住的地方竟然如此寒酸。不等我開口向他請安，師父便開口問道：“我留給你的劍法練得怎樣了？”
我答道：“徒兒依書上所說練劍，總覺得氣血阻塞不暢，無法發(fā)揮劍法應(yīng)有的威力?！?p> 師父道：“你練給我看！”
我答了聲“是”便在屋子里舞起了劍來。
我剛揮了兩下便被師父攔了下來，師父疑惑地問道：“你手上的劍不錯，寒光凜冽，劍鳴低沉確是一柄好劍，這柄劍叫什么名字？你是從哪得來的？”
我答道：“此劍名為純鐵精鋼劍，是師妹見我無劍可用，執(zhí)意要給我的?！?p> 師父道：“不對，純鐵精鋼是此劍的材質(zhì)卻非此劍之名，依我看此劍出爐未久尚未有名，有時間還是還給你師妹吧。劍是好劍，只是不適合你?！?p> 我道：“既然如此，師父何不賜名與它?！?p> 師父道：“胡言！我非其主，如何給它賜名！能賜名與它的，只有它的主人，此劍劍性通透宛若處子，一生只認一主，你若待它好它便是絕世神兵，你若帶它不好便是噬主魔兵，然而此劍終究輕了幾分，不適合你用，因此你還是還給你師妹吧?！?p> 我答道：“是，弟子謹遵師尊教誨?！?p> 師父見我對劍不貪，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走到柜子前，打開柜門，從里面拿出了一柄巨劍，然后對我說道：“此劍名為巨擎劍，是劍無鋒，劍長三尺四寸，劍重三十二斤六兩七錢，內(nèi)含一柄利劍名叫露芒，露芒劍性兇悍，削鐵如泥，出必見血，故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出鞘。這是我早年行走江湖時，托鑄兵府的朋友鍛造而成的，然而自赤血刃認我為主之后，此劍便放在柜中不曾用過。良劍蒙塵本是不該，好在你與它也算有緣，你便拿去用吧?！闭f罷師父便將劍遞給了我，我趕忙單膝跪地雙手捧了過來，這劍卻有幾分重量，我拿在手中頗感吃力。等我接過劍后，急忙說道：“多謝師父賜劍”。說罷，見師父點頭示意我便站起身來了。
師父要我將劍法再演示一遍，我不敢怠慢，立即將巨擎劍揮舞了起來，可還沒有走上兩招，我只覺得巨擎劍沉重異常難以把控，額頭很快便有汗水流了下來。這是師尊第一次考校我的武功修為，我自然不敢怠慢，于是要緊牙關(guān)勉強運劍，沒過多會兒，只聽師父說道：“住手吧！”我這才敢停了下來，師父繼續(xù)說道：“練武之人切記兩點，一是量力而行，不可逞強否則容易走火入魔，二是練劍更要練心，心到、手到、眼到劍才能到。我讓你在山上一直做著苦力的活，便是要讓你建立好根基練好力氣，但只有蠻力是不夠的，需要內(nèi)力加持方能舉重若輕。你初到山上時我便傳了口訣與你，如今我見你走路步伐穩(wěn)健卻悄然無聲，又見你丹田隆起，便知道你平日里雖未曾懈怠，然真氣卻未能游走全身充盈你的七經(jīng)八脈，故你運起巨擎劍來，才會這般吃力。我有四句口訣教你，你且聽清楚了：力運丹田，氣走心脈。江河決堤，百脈貫通。氣至玄關(guān)，疏而不強。靜心寡欲，禪定后通。你懂了么？”師父話音未落，我已坐禪入定。
當我閉上眼睛之后，我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子中浮現(xiàn)出了大師兄、師妹、師父、父母、林嘯天、宋玉等人的身影，他們當中有我掛念的人，有我愛慕的人，有我崇敬的人，有我關(guān)心的人，有我記恨的人，受他們的影響往事一一浮現(xiàn)在我的面前，致使我的注意力久久不能集中，正當我沉浸在往事中時，耳畔突然有人說道：“往事如煙，何必介懷。平心靜氣，方有所成。”對啊，這是在我的心境當中，眼前之人不過都是鏡中殘像并非是人，我又何必執(zhí)念于此，何況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我不能改變，未曾發(fā)生的事情我有何必擔(dān)憂，想到這里我不再理會眼前的殘像，過了一會鏡中之人一一消失，最后只剩下師妹一人久久不曾離去。我很好奇的看向這面鏡子，只見鏡中浮現(xiàn)出了當日師妹送劍的情景，那日她真美，一件白衣，一圍玉帶，面容嬌俏，令人如癡如醉。正當我看得入迷之時，忽然看到宋玉強行將她摟入懷中，眼看我心愛之人被人脅迫，我頓時失了方寸怒從心起一怒之下?lián)]拳向著鏡子打去，哪知我竟然從鏡子中穿了過去，當我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鏡子也轉(zhuǎn)了過來。我看見鏡中的師妹身披鳳冠霞帔梨花帶雨傷心欲絕，鏡中的宋玉身帶紅花面目猙獰洋洋得意，此情此景不得不使我黯然神傷徒自落淚。稍后只見師妹和宋玉容貌漸漸便成了我的父母，他們痛斥我不思進取，上山七年一事無成；痛斥我身為人子卻不陪在父母身邊，令父母得享天倫之樂；他們痛斥我心中只有兒女情長，沒有父母親眷。面對父母的指責(zé)，我聲嘶力竭地向著父母解釋，隨后鏡中變化再起，大師兄、師父、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相繼離我而去，待他們走后鏡子消失了，而我也漸漸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當我黑暗將我吞噬殆盡時，我無法再維持禪定狀態(tài)，在我睜眼的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剛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不過都是虛幻而已。這時我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甜，一口鮮血竟然噴涌而出。師父看著我搖了搖頭，說道：“記住這就是內(nèi)傷之痛，外傷只傷及皮肉，內(nèi)傷卻會痛徹心扉傷及五臟六腑，所以你要切記練功之時點到為止，不可強行運功否則必遭反噬身受重傷。不過我沒有想到你會受傷，看來你呆在山上的這幾年雖說衣食無憂住用不愁過得卻并不舒適。讓我猜猜你經(jīng)歷了什么，你嘴角上揚肯定是想你師妹了吧，我不反對你去愛任何人，但我想讓你知道愛與痛相伴而生，愛之深痛之深，當你痛徹心扉時你若不能蛻變，你便會深陷仇恨的泥潭不能自拔，這是你自己選的人生，為師不會過多干預(yù)，但是何去何從你自己要想清楚。隨后你愁容滿面中略帶愧疚，你不虧欠玉女峰上的任何一個人，但你一直覺得虧欠了自己的父母，因為你父親千里迢迢的將你送到山上，只盼你有朝一日學(xué)有所成，不至于埋沒此生，但是七年來你覺得自己一事無成甚至多少有些自怨自艾，我不知道該怎么幫你，我只能告訴你，錯也是錯在師父不是錯在你，何況你也不是一事無成，至少在你身體中有一個巨大的寶藏等待著你來開啟，為師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學(xué)有所成。最后你的神情告訴我你陷入了絕望的深淵，我不知道你因何而感到絕望，我只能告訴你為師一直待在你的身邊，從前是今后也是，望你早日走出泥潭。從你丹田氣息紊亂，到真氣亂沖亂撞，致使你身負內(nèi)傷，整個過程都是因你師妹而起，看來你師妹才是你心中真正的執(zhí)念。解鈴還需系鈴人，你帶著巨擎劍去吧，等你解決了這件事情之后再回來找我?！闭f罷，我便和師父道別，帶著巨擎劍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