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亮了半邊天，母親早早的起了遣絡(luò)麼麼來敲門。采兒起的也早，正灌了水盆子洗臉。絡(luò)麼麼上前，她忙放下巾帕子在腰側(cè)擦了擦手：“麼麼起那么大早來是有什么事兒嗎？”
絡(luò)麼麼笑的和藹：“夫人叫我來請小姐早。”
“夫人這么早便起了。”采兒一愣，“我這湘就去請小姐?！?p> 絡(luò)麼麼點頭：“那我便走了，同小姐說可要快些。夫人已梳妝好了，今兒個早些去拜老夫人?！?p> 采兒應(yīng)知了，絡(luò)麼麼這才轉(zhuǎn)了身出門去。
這時候，我才推開門出來，木門的聲音讓采兒轉(zhuǎn)頭來看我。我嘆了口氣看著麼麼離開的方向。
采兒轉(zhuǎn)身行禮后道：“小姐醒了?！?p> 我點頭叫她整了面妝再來忙我這湘。
她應(yīng)了是，就麻利的洗了臉，把水潑了，進房來拿了我的銅盆出去。
我仰了仰頭看那只升了一角的日頭，母親是有多急著離開淑姨媽啊…
采兒手腳利索，沒多長時候就打了水過來，我用帕子貼臉洗凈后坐在妝臺上由著采兒梳頭，上妝。
“蘊哥兒去否？”我側(cè)頭看了看采兒簪上的那支內(nèi)雕金菊簪，想摘下來。
采兒卻把手覆在我手背上，側(cè)身過來道：“小姐摘它做什么？”
我放下手道：“我實是不想戴它的?！碧N哥兒送的東西極貴重，這等姑娘家的東西若是有心人去說道怕是會污了名聲。
“多好看，跟小姐搭著哩?！辈蓛耗闷鹬勖槛焱夷樕袭?。
我摸了摸簪尾：“你說，那日蘊哥兒送我簪子可有其他人瞧見？”
“瞧見了也無妨，蘊少爺是本家的親表哥?！辈蓛赫戳索靵恚谛”K中拍掉多余的粉。
“男女有別?！蔽姨秩フ四囚⒆印?p> 采兒見了，停下畫眉的手來，蓋在我的手背，“小姐，那是表少爺送的，別人說不得閑話的。這就是說了閑話能說到哪處去呢？”
采兒眼色認真，我把手抽了出來，她才給我繼續(xù)描畫：“您就別著罷，多好看的簪子?！?p> 采兒的一番話叫我也緩了心神。我覺得我對于蘊哥兒的種種于過于敏感了，倒顯得矯情許多?；蛟S是昨日被他碰了手背的緣故，叫我總想著這些。
妝面上好，采兒端了水盆出去了。我抬手去摸了摸那簪子的簪尾，圓潤的瓣葉給指尖的觸感極好，內(nèi)雕的金菊透了初陽閃著細碎的金光。
采兒回來的時候也稍稍整理的面容，然后伺候我穿好衣裳。
我母親那處的時候正好碰見淑姨媽和廷哥兒，廷哥兒見到了我遠遠的招了招手，我含著笑過去。
淑姨媽上來拉我的手問：“怎么不多睡會兒?！?p> “今日要去拜外婆那處?！蔽液?yīng)。
淑姨媽哦一了聲沒有松開我的手，挽著我同我往里頭去：“你母親也去吧，趕巧兒我起的早，不然可一醒連送都送不上了?！?p> “若姨媽想見自是見得著的，母親見到姨媽也欣喜?！蔽艺f著，偏了偏頭，廷哥兒還在身后。
見到我看他，他笑了笑，我愣了一下，回了頭。
淑姨媽沒有注意到這兒，在我旁邊說著：“若你母親見我欣喜，我日日都去?！?p> “日日來這是擾我清修?！蹦赣H突然開了門出來，絡(luò)麼麼在一旁給淑姨媽請了禮。
淑姨媽的還是笑著說道：“你這悶著也不甚好?！?p> 母親拉了我手走，側(cè)頭偏了淑姨媽一眼：“不必你掛心。”
“絡(luò)姨媽，衍廷想同您一處兒去拜常家老祖宗。”廷哥兒疏忽間就立在了母親前頭，彎了腰做揖禮，微微抬眼看我。
我被他瞧的不自然，偏頭去。
母親默了半晌，沒有應(yīng)他，終：“那便一道兒去罷?！?p> 廷哥兒露出一個極爽朗的笑，向母親行禮。
母親往外頭去，淑姨媽跟上去站她一側(cè)，廷哥兒同我并排行于后頭，我有時日未見他了，昨夜未看得仔細，今日細瞧，他竟比我高出了一個頭來，側(cè)頭來瞧我，眼角微微的彎了，十分俊的人兒。
我也回以微笑：“蘊哥哥許久沒見你，昨兒個晚上未能道完的，今兒個也能盡興?！?p> “我也許久沒有見妹妹了。”廷哥兒應(yīng)道，目光落到我發(fā)上，“這簪子很別致，很好瞧。”
我斂下眼來，再抬起，便直直的看著前頭：“我也覺著很別致?！笔菓?yīng)付的話，我都未去問他贊的是哪支簪子，但我心里若明鏡一般，定是蘊哥哥送的那支。
廷哥兒同我不急不緩的走在后頭，默了半晌，又問：“今日去了揚州妹妹可要在那放歇上幾日？”
我點頭，解釋道：“難回趟揚州，少有些時日侍奉外婆，應(yīng)是要小住兩日的。”
廷哥兒聽完我的話，繼而問道：“由生可是今朝往揚州？”
我能感覺到他在看著我，我不敢轉(zhuǎn)頭，目視前方：“是了。倒是廷哥哥昨日連夜匆匆的來，可是極念姨媽？”
“不只如此?！蓖⒏鐑褐徽f了這四個字便沒再說什么，我也沒去問。
淑姨媽將廷哥兒送至梔荷莊便回了桃花莊，因著趙督查是今兒個去莊子處。官家下江南，趙督查難得分了身出來到莊子去陪淑姨媽一日，紹華哥哥也是今日得的閑暇，還是官家特批的。
蘊哥哥來的晚，他身子不太起的了早。母親同淑姨媽在堂中坐了些時候他才來的，溫雅公子來了便先賠禮，隨即轉(zhuǎn)了頭：“邱楊也去拜揚州？”
廷哥兒點頭，諸個起身，蘊哥哥自行至廷哥兒身側(cè)，恰將我與他隔開。
“我未曾去揚州，自是應(yīng)去漲漲見識?！蔽仪撇灰娝?，只聽得他清朗的聲音。
蘊哥哥應(yīng)他：“這兩日應(yīng)是放蓮燈祈福的日子，揚州又是我故里，到時我叫上三兩好友一同去瞧瞧？”
“這倒是盡興。”
“蘊哥哥囡囡也想去！”囡囡牽著我的手聽見蘊哥哥的話，便興的樂了。
我輕輕拍了兩下她的小腦袋，笑勸：“蘊哥哥同廷哥哥去做大男子的事兒，你個小娃娃湊的什么熱鬧?！?p> 囡囡扭頭問我：“大男子會做什么事情？”
我恍惚了一下，含著笑應(yīng)她：“頂天立地的大事情?！?p> “頂天立地呀！”囡囡一下子眼睛透亮了。
蘊哥哥側(cè)頭溫聲：“囡囡想來，我們便租了大船一同去罷。”
我搖頭：“太麻煩了。耗心耗神?！?p> “這些東西都是下頭人準備的，我們只管去舒服。叫上常茵、常錚?！蓖⒏鐑豪事?，算是直接定下了。
蘊哥哥含著笑，又打算了些趣事：“到時候在船上傳花令，妹妹想不想見見揚州的緋娘子？”
“可是那個著紅衣裳，唱曲兒極好的娘子？”我來了興致，緋姬是有名的揚州唱姬，難請的很。我喜聽曲兒，喜那撥弦之響，但
大家小姐哪是能同花窯子里的娘子混一處的。
蘊哥哥點點頭：“我同緋娘子有些交情，官家過兩日才來得，到時我拜請?zhí)フ埶??！?p> 我嘆氣：“請來了，我小姐人家，哪有機會聽得。”
“哪聽不得？”廷哥兒探了頭來看我，“自家倉子，到時候垂了幕子在后頭。你就在后頭聽?！?p> 我思索著，叫三姐兒牽著囡囡。我就聽的半曲便回，這才點頭。算是幾人都定了這事兒來。
我?guī)е镟锿銉阂惠v車子，便把這事情同她說了。她本靜的有些憂愁的臉色，一下子紅潤了起來。
三姐兒小娘同外婆不甚合的來，外婆說林姨娘出身小門，又氣度小量，做事畏縮，這也就把三姐兒也瞧不起。三姐兒每年去外婆處都要吃得些閑話，不太好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