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剎河上烏云滾滾,刺目的閃電猶如長蛇一般在倆人的交鋒中交織閃躥,十來個回合后,遖岐一招劈開了束縛塞剎河激流的碎金屏障,霎時間,塞剎河中卷起千層狂浪,高數(shù)十丈。
狂風(fēng)驟起,卷起倆人的衣袍與長發(fā),遖岐見占了上風(fēng),笑聲張狂地將河中滾滾濁息紛紛吸納入體,與炫明的交戰(zhàn)中所受的皮肉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愈合了。
炫明靜靜看著,趁其不備忽然抬劍一揮,將腳下的狂浪截去了一半,嘩啦啦盡數(shù)沖刷在了遖岐臉上。
緊接著他手握赤霄遁入虛空,下一秒冷不丁出現(xiàn)在了遖岐的頭頂,攜雷霆萬鈞之勢使出了一招“梨花壓海棠”。
“哐!”
只見遖岐以飛鳥啄魚之勢急速俯沖入河,大半個身子妥妥地種在了河底泥沙深處。
“梨花壓海棠”是凡間歷劫時太陰最喜在他身上使用的招數(shù),她總是在他偷懶時持著書卷悄咪咪地走到他身后,將書卷猛地往他腦袋上一扣。
炫明過癮地看了眼腳下依然涌勢兇猛的河水,心中平添了幾分意趣,又擔(dān)心遖岐如此倒插著不會太難受,遂自袖中取出一只圓滾滾的魚缸,一番傾倒,一群尖牙利齒的小魚猶如下餃子一般咚咚咚入了河。
聽東海大皇子星瀾說這種魚名曰鯊錦,喜食肉,求生欲極強,無論是何水域皆能存活,因生得五彩斑斕,本意是送與他回去觀賞逗玩的。
又聽聞這塞剎河的水因吸收了天地間的五毒濁息,環(huán)境艱苦,這四海之中鮮少有活物入了里頭還能生還,甚至說連水草都長不出來。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這水厲害,還是這魚兒厲害。
百來只鯊錦入河,立刻便嗅到了生肉的氣息,追逐著朝遖岐所在的位置游去。渾濁的河水中,一串串泡泡咕嚕咕嚕往上冒著。
……
廣寒宮成華殿,太陰半倚在累牘書案后的黃花梨木椅上覽著這幾日下頭送上來的公文,沛荷才送了煜染回來,候在一旁侍奉著。
默默望了神色寧靜的太陰良久,沛荷心里隱隱心疼,伺候了太陰數(shù)千年,她深深明白作為廣寒之主的孤獨。這偌大的廣寒宮,清冷的廣寒宮,孤零零地懸在九重天外的廣寒宮,曾因為寒巽神君的到來而有了勃勃生氣,可寒巽神君一走,便再度恢復(fù)到了從前。
雖然后來來了個姮娥,卻只愿獨居一隅,鮮少與人有過接觸。且自來得廣寒宮,姮娥日日郁郁寡歡,不展笑顏,使得廣寒宮又平添了一層哀凄的色彩,便也成了太陰霸上月老殿的主因。
如今雖然寒巽神君回來了,卻已非從前的寒巽神君,這孤冷的廣寒宮依舊孤冷。
但或許孤冷的不是這廣寒宮,而是太陰百十萬年來的心。
沛荷多希望自家帝君愿再添一徒,多個人孝敬,多個人在身前打轉(zhuǎn),或許能打開帝君她老人家懷了三千多年的心結(jié)。
太陰仿似聽到了她的心思一般忽然開口了,“可知曉本君為何婉拒煜染?”
“沛荷以為帝君是因為寒巽神君。”沛荷直言心中所想。
寒巽神君被貶誅仙臺后,太陰曾對她說過一句話:“寒巽誤入歧途,乃本君一手造就。”
雖然她不明白寒巽神君下凡談個戀愛跟太陰有何關(guān)聯(lián),從太陰的言語中卻能聽出她的愧疚,大抵是后悔對寒巽神君不夠嚴格才致使他藐視了天規(guī),故此決定再不收徒。
太陰未曾抬眼,慢悠悠地合了手中的帛書放回案上,又取了另一卷緩緩攤開。
“若本君未記錯,煜染的生母原是青丘英水中的一條赤鱬。本君方才感應(yīng)了一番煜染的神力屬性,應(yīng)是遺傳了他母親的。”
沛荷聽得云里霧里,“不知帝君所言何意?”
“本君觀他體內(nèi)神力紊亂,應(yīng)是方?jīng)_擊神位不久且過于急功近利所致。他是昔日戰(zhàn)神之子,就著煜炎的幾分薄面,九重天往上再到頂頭的三清六御,隨隨便便一位都比我這名聲不濟的廣寒之主強,況本君與其父素?zé)o瓜葛,卻為何獨獨選了我?”太陰說道。
沛荷卻不以為然,她倒覺得煜染眼光獨到,她家帝君名聲委實不怎么好,可論起實力,也是旁人所難及的。否則又憑何能穩(wěn)坐這百十萬載廣寒之主的高位?
“沛荷不知?!彼龘u了搖頭。
“因為本君手中揣著一株赤云芽啊?!碧幩菩Ψ切Φ溃办先旧窳傩詾樗?,若能得了這株赤云芽,煉成赤云丹,不僅能穩(wěn)住了根基,還能在短時間內(nèi)突破數(shù)階?!?p> “那他為何不直接拿暹寧珠與帝君做交換呢?”沛荷問。
太陰發(fā)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嗯”,“他若有你這般干脆,本君也就不必多費唇舌了?!?p> 沛荷點了點頭,又問:“那若是他直接提出交換,帝君可否會答應(yīng)?!?p> “不會?!碧幭胍膊幌氲刈鞔?。
她抬起雙瞼對正發(fā)著怔的沛荷道:“替本君查查煜染回到天界后都去了何處,行了何事?!?p> “是。”沛荷行了個禮便走出宮去,雖對自家帝君吩咐的此舉多有困惑,卻不敢多問,帝君她老人家做事素來有她的道理。
炫明是次日清晨來造訪廣寒宮的。
自魔界歸來的途中,他去了一趟避虛谷,那里住著一位神農(nóng)氏的后裔,是他多年前云游時所結(jié)識,是個沒有封地的散仙,名曰焦人,他喚他焦人君。
焦人不僅深諳草藥醫(yī)理,還對各種花草樹木的種植方法頗有一番研究,避虛谷內(nèi)十畝良田,除卻諸類奇花異草,便是糧食與果樹。
特別是其中有一株葡萄樹,炫明前年還喝過焦人釀的葡萄仙釀,記憶尤深。故而此一去便連根拔起往自己的宮邸去移植了,僅留了幾粒葡萄籽給焦人做種子。
焦人倒也不生氣,問及炫明要葡萄樹的緣由時,自他的話語中聽出了幾分特別的意思,于是自薦去靛陽宮為他打理葡萄樹,炫明一聽,自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