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鈺凝拉長著一張蔥白的臉在一樹優(yōu)曇婆羅花下悶悶地坐著,悶悶地飲了口茶,托著腮幫子忿然自語:“憑何那鶴顏能跳涅槃臺卻要攔著我?!”
此乃是鈺凝第十九次試圖跳下涅槃臺了,那司命倒像個整日里閑著無事的,自那日鶴顏鉆了空子追隨炫明跳了涅槃臺,便將那涅槃臺守得死死的,無論白晝黑夜,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今次跳涅槃臺失敗后,她算是徹底放棄了,司命告訴她,人間已然過去十九年,她這一去,便只能做炫明的女兒了!
她才不想做炫明的女兒!
遠遠地,一道人影輕步而至,認出是她后,正要來到樹下問候,卻聞她繼續(xù)道:“哼,好在我機靈,下去看了一眼,炫明竟做了太陰帝君的孫子,我這顆心算是放得下了!即便他再如何青睞于太陰帝君,這有違倫常之事放在人間,還是在帝王家,自然是受萬人唾罵遺臭萬年的,無論如何他也是不敢的?!?p> 說到這里,鈺凝的心情仿佛愉悅了許多,卻不想這些話盡數(shù)落進了旁人的心里。
感受到身后有人,鈺凝警惕地轉(zhuǎn)過頭去,望了望站在偌大的樹冠外的身影,“煜染?”
煜染遠遠地向她行了一禮,“公主殿下?!?p> 對于想與炫明為敵的人,鈺凝自然無甚好感,當即擱了茶杯,走另一邊離開了。
深夜的云昌國皇城仿佛是與今夜夜空隔了一面鏡子,稀稀疏疏的燈火映襯著夜幕中稀稀疏疏的星辰,涼風掃過樹梢,隱約可聞一陣陣蟲鳴。
承西宮內(nèi)早已熄燈,今夜無月,黑黢黢的寢殿內(nèi)靜悄悄地坐著一個人。
今日皇帝宣了炫英去御書房,下了一道賜婚的圣旨,并擇好了吉日,待他立冠封府后便迎娶鎮(zhèn)國大將軍朱征之女朱鶴顏入府為妃。
若是能有鎮(zhèn)國大將軍做后盾,日后儲君之位歸他自是毫無疑慮,推選朱鶴顏為大皇子妃為眾臣所薦眾望所歸……
明明他的目的很快便要達到了,卻為何心中這般難受,這般不愿?
近月來,他去慈安宮屢屢被拒門外,凌蘭告訴他,行將立冠,太后希望他能以學業(yè)為重,多鉆研國治考察民情,以為日后承君位做準備。
炫英望了眼窗外的夜幕,此刻他的心境便像這寢殿之中一般黑暗,一般找不著光,那唯一的光也越來越遠,越來越弱。
寢殿外,一抹仙澤縈裹的身影悄悄落在了屋頂上,他透過屋瓦向內(nèi)感知了一番炫英的動靜,又想了想九重天上偷聽到的鈺凝的自語,那一貫憂郁的雙目劃過一道微弱的亮光,抬手捏了個訣,伴隨著唇間的幾句低語,一道如絲如縷的神力躥過瓦縫向炫英游弋而去。
次日清晨,窗外的晨風雜夾著香草的氣息飄入殿內(nèi),炫英驟然睜開眼來,呆滯的眼底恍若掠過了半生的畫面后方才有了一絲鮮活。
他坐起身來冷靜了半晌,將于修喚了進來,更衣洗漱綰髻,然后去上學。
于修頗有些好奇,明明前一日還十分頹喪的炫英居然像是忘記了皇帝賜婚的事情,一整日精神奕奕毫無異常,該干啥干啥。
直到入夜后伺候他入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