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羽帶著騎兵團到達距離右衛(wèi)城五公里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中左右了,周羽命令王輔臣安營扎寨。
“換上便裝,隨我入城?!敝苡饘ν踺o臣道。
大同右衛(wèi)城位于云中市西北一百二十公里,始建于洪武二十五年,為大同右衛(wèi)指揮使治所,按照形制,右衛(wèi)城周長九里八分,高四丈二尺,寬三丈五尺。東西南北四門分別叫做和陽、永寧、武定、鎮(zhèn)朔。四門之外各建有甕城,門上各建有城樓,掛有厚木大匾,東曰:拱獲燕云、西曰:屏藩河朔、南曰:紫塞金湯、北曰:嚴疆鎖鑰。西北、東北、東南各建有一個角樓,城墻上筑有敵臺二十八個,垛口五百六十四個。
周羽和王輔臣二人是從東門進入的。城門下有兩個士兵,一站一坐。站著的士兵一身戎裝,手持長矛肅穆而立,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坐著的士兵卻是另外一個畫風,頭盔胡亂丟在地上,上身的紅胖襖前襟敞開,露出毛茸茸的胸毛,濃密的一字胡遮蓋著上唇,細長的丹鳳眼瞇著,不知是在看往來的行人還是在假寐,強壯的身體坐在小小的馬扎上面,彷佛隨時會把它壓碎。
二人對往來的行人完全不予理睬,行人進進出出,卻也對兩名士兵敬而遠之,生怕多看一眼會惹上麻煩。
周羽二人像其他人一樣,默默地從兩個士兵面前走過,本以為沒什么事,可沒想到剛走出去兩步,身后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站??!你們兩個過來!”
周羽轉身看向士兵,指著自己和氣地問道:“軍爺,是叫我二人嗎?”
“屁話!這里就你兩個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不是你倆還能是誰?”坐著的士兵瞇著的雙眼突然睜開,滿臉怒氣地對二人罵道。
周羽一身青布直裰,頭戴唐巾,手里拿著一把折扇,一副書生打扮。而王輔臣扮作仆人,皮膚稍黑,眉眼間略顯滄桑,一看也是忠厚老實之人。光看外表,這兩人與“賊眉鼠眼”毫不搭界。
周羽見這軍漢口氣神情,暗道此人來者不善,莫不是要從自家身上榨些油水出來?
“軍爺息怒,晚生乃大同府人氏,今次來到右衛(wèi),是因晚生舅父染疫病,臥床在家,幸得晚生師曾從淡齋先生,習得些許醫(yī)術,故急急趕來為伯父醫(yī)病。疫病兇猛,十萬火急,望軍爺通融則個。”周羽說罷從懷中掏出幾兩碎銀,分別塞到兩個士兵手中。
二人銀子倒是拿得挺快,絲毫沒有猶豫,立即將銀子揣進懷里,好像生怕行人看見一樣。
“放屁,你還沒見你那舅父,緣何知道他染了疫???分明是一派胡言。以俺之見,你二人定是流賊奸細,想要進城打探消息。老子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識破你這賊人?!蹦亲能姖h嚯的一下站了起來,對著周羽二人罵道,“董六,還木頭桿子一樣戳在那干嘛,搜他倆的身!”
王輔臣的表情依舊平靜,可他的眼神里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手緩緩向腰間伸過去。
周羽突然抓住了王輔臣的手,對那軍漢笑著說:“軍爺說笑了,晚生手無縛雞之力,我這長班目不識丁,我們如何入城打探消息?二位如非搜身不可,晚生也只得從命。只是軍爺若搜不到證據,晚生可要到指揮使司麻將軍那里討個清白!”
那軍漢見周羽絲毫不驚慌,言語中透著強大的自信,氣勢也消了些,于是沖周羽二人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酸秀才就是他媽的酸,還要還你的清白,像個婆娘一樣,今天算老子晦氣,別在老子面前聒噪了,滾滾滾!”
周羽和王輔臣見可以走了,暗自松了一口氣,于是轉身快步進城了。
二人一路打聽,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右衛(wèi)指揮使司衙門。王福臣剛要上前敲門,卻見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里面出來一名須發(fā)花白的老者,笑著對二人道:“二位請進,我們將軍恭候多時了。”
周羽心里奇怪,腳下卻沒停步。
二人在慈眉善目的老者的引領下,來到了衙門大堂。
當二人前腳剛一踏進大堂大門的一剎那,身后的大門咣當一聲就關上了。
“不好,有陷阱!”周羽喊了一聲,迅速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
可他還是慢了一步,他只聽到右邊“嗖”的一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上便套上了一根繩索,那繩索一頭突然一緊,他的胳膊連同身體一起被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他扭頭看向王福臣,發(fā)現王福臣也和他一樣,被繩索困住了。
這時從大堂兩側跑出十幾名彪形大漢,將周羽二人死死地控制在地上。
“哈哈哈哈,我當周羽手下個個都是俊杰,沒想到卻都是些只會油嘴滑舌的廢物。把這兩個潑才拉下去,先打四十大板,割了鼻舌喂狗,省的整日鼓舌聒噪。然后給周羽送回去,讓他知道知道,老子可不是姜鑲那軟腳蝦,由他周羽騎在脖子上屙屎?!币粋€男人從堂上暖閣中轉出,站在周羽面前,負手而立,神色倨傲,嘴角上揚,臉上掛著邪魅的笑意。
此時周羽和王福臣已經被人從地上拉起,匕首和包袱被扔在地上。
周羽聽此人的聲音有些耳熟,于是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男人:細眼劍眉,濃密的一字胡,滿口臟話。莫非是——城門口的守衛(wèi)!
這下周羽也蒙了。
“臭守門的,在你爺爺面前耍什么威風,快叫你們指揮使出來回話,晚了一刻,爺爺燒了你的王八窩!”王福臣也認出了這個人,于是故意扯嗓子大罵道,原想大點聲把指揮使引出來。
可那人卻不怒反笑,對著周羽和王福臣說道:“老子想守門就守門,想坐堂就坐堂,這右衛(wèi)城里,誰敢說個不字?你們有什么屁就放出來,省得一會兒被割了舌頭沒法聒噪?!?p> 周羽的大腦在飛速地運轉著,看此人做派,絕不是普通的守門士兵。敢在指揮使衙門大堂里抓人,還大呼小叫的,不是衙內,便是指揮使本人。
明代軍隊實行衛(wèi)所制度,中央設前、后、左、右、中五軍都督府,分管全國都指揮使司。
大同鎮(zhèn)歸屬后軍都督府山西行都司管轄,設正二品都指揮使,而大同右衛(wèi)又是大同鎮(zhèn)的衛(wèi)所,設正三品的衛(wèi)指揮使。
一衛(wèi)編制員額5600人,都是世襲的軍戶,衛(wèi)所士兵七成負責守衛(wèi),三成負責軍屯——就是種田,而如今,軍紀廢弛,這個耕戰(zhàn)比例恐怕是要顛倒過來了。
雖說明代抑武重文,但邊鎮(zhèn)衛(wèi)所的指揮使卻權利很大,說是軍人,可他掌管著轄區(qū)的軍政大權,堪比內地的一方的縣令。
“巍兒,何事如此喧嘩?”周羽正思慮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