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款冬時,夜已很深。
乖巧的老豆子回了地底安置。
晚風(fēng)吹起,我想去看瞿驚時。
入了夜,他竟也不關(guān)窗。
不知這樣的夜里,他睡的好不好。
“回來了。”
他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或許他來不及看見我的身影,只有一道黑暗中的紅色火光。
我轉(zhuǎn)身撲進他懷里。
這次他沒有穿銀鎧,他的胸膛堅實而滾燙。
他把手放在我的頭上,輕輕摩挲著我的長發(fā)。
那天夜里,寒月無光,星星未亮。唯有無休無止的冷風(fēng),碰撞在大漠上。
我告訴他,那些人死在裴丹梔手里。
她伏在赤紅的血池中央,像一只慘白的,受驚的小獸,靜靜地待在一朵盛開的紅蓮上。
奔流噴涌的紅色血液匯成粘稠的池,來自地獄的花朵爭前恐后地開放。
她的眼睛里滿是紅蓮和池水,歪頭向我看過來時,眼底黯淡無光。
紅蓮與她達成心底之約。
生長在她的心上,它們一起,成為世道之外的怪物,隨意生長。
它們只需要鮮血。
我不知她是因何成為這樣的,也不知她的身上發(fā)生了多少事。
我慢慢地描述她的樣子,她的目光,她的一滴淚,她變作齏粉的模樣。
橋上的人啊,橋下的人啊,每個身影之后,都是一個一個不為人知的日與夜。
只是。
我也不知為何哭了,也不知何時哭了。
他撫著我的臉頰,手指拭去我那莫名而來的淚。
我哭累了。
只倚著他的胸膛,一動不動。
他把我抱進屋里,輕輕放到床上。
他轉(zhuǎn)身。
我拉住他的手腕。
他對我笑。
“我去倒些水,我不走?!?p> 我仍是不放,握的緊緊的。
他便在床沿坐下來。
我的眼睛只看著他。
“瞿驚時?!?p> “抱抱?!?p> 他抱緊了我,又輕輕拍了我的背。
“好。”
……
金色鹽湖。
泛起的漣漪之中,立著一個窈窕纖細的紫色身影。
朦朦朧朧。
微起的波,輕起的浪,水面的一切仿佛著了魔,只跟隨著她的指尖肆意變換流動。
她是這片水域的領(lǐng)主。
一個圓滾滾的影子在水面上靈活地跑來跑去。
骨碌碌,骨碌碌。
魚兒被她鬧得不得安生。吐著泡泡,跳來跳去。
陽光下,一圈一圈亮晶晶的水紋裹著金邊兒四散開來。
小小的腳丫踩在水面上,留下一串的圈圈兒。
那紫衣女子懶洋洋地躺下,輕聲喚她過來。
“珠諾,過來?!?p> 那蘋果臉蛋,蓮藕手臂的粉嫩小丫頭一顛一顛地跑過來。頸間的瓔珞浮在空中跟著起起伏伏。
肉肉的小手一伸,撲倒那女子柔軟溫暖的懷中。
俏生生地喊:
“重年娘娘。”
她乖乖地坐在那兒,讓重年為她梳羊角辮。
“今日在竹林玩的如何?”
她嘟嘟嘴。聲音跟百靈一樣嬌俏清脆。
“本來是好。”
她給她梳著小辮兒。
“那又如何不好了呢?”
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插在腰上。
“后來有個小男孩兒,拿彈弓打了我?!?p> 她拍拍她氣鼓鼓的小肚皮。
輕笑著說:
“宰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