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水和夜凌珹在太后宮里待到了宮宴開始。
太后一說起夜凌珹的小時候就停不下來,拉著林若水說過不停,連午覺也略過了。
午膳后,宮女端來夜凌珹的藥,催促著他喝下。
夜凌珹不理朝堂上的事,太后怕他無聊,也是滿足自己的私心,時不時就叫人喚了他來,因此太后宮里一直備著夜凌珹的藥,他若留在宮中用膳,定會有人提前熬好藥,待他用完膳再端給他。
每到這個時候,太后總會滿眼心疼,像哄小孩一樣的哄他。
夜凌珹六歲開始,藥不離身,有時忘了吃飯,卻不會忘了吃藥,自然不需要誰哄著,每次宮女端了藥來,他也毫不含糊地喝下。
不知怎的,今日他卻以困覺為由,不管太后怎么勸,都不肯喝下那碗黑乎乎冒著熱氣的藥。
太后與夜凌珹說話之際,林若水卻陷入了回憶。
前世,夜凌珹沒活過二十五歲,正是群臣上書,請立儲君之際。
當(dāng)時朝中呼聲最高的當(dāng)屬靖王夜凌玨,夜凌珹雖不在朝中,但最受皇上看重,又是先皇后所生,血統(tǒng)上更勝靖王一籌,不少老臣擁戴他為太子。
而三皇子與四皇子,一個沉迷弄文,一個只喜舞槍,未被卷進這場風(fēng)波。
朝堂上一時間形成了兩足鼎立的局面。
不少朝臣背地里猜測,靖王的支持者居多,但立太子一事還是皇上說了算,因此,珹王入主東宮的可能更大些。
立儲的消息傳出之后,朝中大臣紛紛陷入焦慮,日思夜想,盼著皇上早些下旨,不曾想,圣旨沒等到,先等來了珹王逝世。
珹王一死,再無一人可以與靖王爭儲君之位,圣旨未下,靖王一派私底下已經(jīng)開始舉杯相慶,果然,不久后靖王被立為太子。
而珹王的死,只說珹王從小便體弱,及冠后更是一年不如一年,能撐到二十五歲已是極限。
那時與夜凌珹并無交集,林若水自然不會在意他的死因,但這一世的相處來看,夜凌珹的身體并不像傳言的那樣虛弱,至少不會撐不到五年后。
那么前世·····
林若水的思緒被打斷,回過神發(fā)現(xiàn)太后和夜凌珹擔(dān)憂的望著她。
“若水丫頭,怎么了,臉色有些難看。”太后拍了拍林若水的手,順勢握緊。
林若水看向夜凌珹,發(fā)現(xiàn)后者也在看自己,故作鎮(zhèn)定的斂眸,“若水在想怎么勸王爺喝藥,但若水想不到?!?p> “哎呦,你這丫頭。”太后又笑著拍了拍林若水的手,“哀家算是明白了,這臭小子往日乖得很,今日想必是有你在這兒,故意撒嬌呢?!?p> “?。俊绷秩羲惶蟮脑掦@到了,夜凌珹撒嬌,她不敢想那場面,“皇奶奶您就別打趣我了。”
“皇奶奶沒逗你?!绷秩羲戎箴堖^自己,夜凌珹卻突然接過話頭,“我撒嬌,你哄不哄?”
“·······”林若水愣住,太后瞪了夜凌珹一眼,警告他別嚇到自己孫媳婦。
靜默了片刻,林若水埋著頭,耳朵尖紅得滴血,夜凌珹不忍再逗她,接過藥,正要往嘴里送,胸前的小姑娘突然開口,輕聲細語般,“哄。”
夜凌珹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揚,心情愉悅的喝完藥。
太后頓了一下,不滿夜凌珹在自己面前秀恩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之后三人各懷心思。
直到陳皇后派人來告知宴會已開始,請?zhí)笄叭ィ蟛艓е鴥扇巳チ搜鐣d。
林若水扶著太后進去時,廳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眾人見太后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再見太后身側(cè)站著林若水,身后跟著珹王,瞬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紛紛暗嘆未來的珹王妃很受重視。
今日是太后生辰宴,來人皆是朝中重臣及家屬,一個比一個會看眼色,一個口才勝過一個,祝詞各是各的樣兒,林若水沾太后的光,受了不少夸獎。
林若水一進宴會廳就注意到了夜凌玨,那人還如前世那般,端的一副待人溫和樣,細看之下,那眼眸中的冰冷卻勝過所有人。
她不想再與那人有牽連,行過禮后就乖乖待在太后身邊,同眾誥命周旋,偶爾回復(fù)太后的問題,扮得一個乖巧懂事的孫媳。
只是那人總往她的方向看,偶然對視,那人的眼神也富有深意,林若水每與那人對視一次,便想起前世林家的慘狀一次,好幾次攥緊衣袖,恨不得狠狠的瞪回去,礙于場合卻只能故作無事的收回目光。
實在待不下去,她同太后告罪,起身朝宴會廳外去。
前世她與夜凌玨第一次見面是在御花園,那人端的一副好溫和,上來直接戳中她的心事,只說有辦法讓夜凌珹主動退婚。
林若水一直沉在思緒里,回過神時人已經(jīng)走到御花園了。
她擔(dān)心會再遇見夜凌玨,轉(zhuǎn)身正欲離開,身后傳來記憶中狀似溫和的聲音,“林小姐,留步?!?p> 林若水握緊掩于衣袖下的手,本想裝作沒聽見繼續(xù)往前走,但那人離她并不遠,想必會追上來,只能硬生生壓下走開的念頭。
“見過王爺?!绷秩羲D(zhuǎn)身,規(guī)規(guī)矩矩的屈膝行禮。
夜凌玨上前幾步,伸手想扶,被她退了一步躲開,“王爺,臣女答應(yīng)了太后轉(zhuǎn)一轉(zhuǎn)就回去,就先告退了?!?p> 林若水說完也不看夜凌玨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身就走,但沒走幾步就停止了。
因為身后的人說:“林小姐,你不想知道父皇為什么會給你和二弟賜婚嗎?”
夜凌玨見林若水沒在向前,緩步上前,邊走邊道:“因為本王曾向父皇提過,想去府上提親?!?p> 林若水征了一下,前世初見夜凌玨沒說過此事。
“父皇總是偏向二弟,這一次也是,明明是本王先的,他還是將你指給了二弟?!币沽璜k聲音里含著怨氣。
林若水前世就奇怪皇上為什么突然賜婚,聽完夜凌玨的話,她算是明白了。
陳妃被立為皇后,大皇子夜凌玨的地位水漲船高,這些年他于暗地里結(jié)交權(quán)臣,于朝中,一人獨大。
皇子結(jié)交權(quán)臣本就犯了皇上的忌諱,夜凌玨卻一點不知收斂,暗地里計劃著拉攏手握重兵的將軍府不說,還妄想得到皇上的一紙賜婚,皇上對此心生不滿,自然將計就計,借賜婚為名,給他一個警示。
“所以呢,王爺您到底想說什么?”林若水壓下尋到突破口的喜悅,并未回頭,語氣平靜的問。
夜凌玨越過她,與她面對面,“想必林小姐也聽說了二弟身體虛弱,終日以湯藥為伴,日后也必定與太子之位無緣,林小姐就不想退婚?”
林若水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他此前偽裝的溫和也在此刻消失殆盡,眼神冰冷,還透著一絲狠戾。
林若水看著眼前的人,心生厭惡,想不通自己前世為什么會覺得此人有治國之才。
說起來,此人雖受封為王,卻不過是皇子及冠,出宮建府得來的稱號,無實績可考。
“退婚?”林若水抬眸,“不知道若水哪里做得不好,讓王爺產(chǎn)生這樣的錯覺。珹王殿下驚才絕艷,人品絕佳,能嫁給他是若水的福氣。”
林若水說完不愿多留一分,轉(zhuǎn)身要走,夜凌玨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哪里肯罷休,伸手欲抓住她的手腕,不遠處突然傳來夜凌珹的聲音。
“大哥在同水水說什么?”
林若水見來人是夜凌珹,迅速向他靠近,她的動作取悅了夜凌珹,卻激怒了夜凌玨。
夜凌玨收回手,壓下翻天的怒意,道:“無事,偶然撞見,隨意聊了幾句?!?p> 林若水抿了抿唇,不敢茍同他的隨意二字。
“二弟和林小姐慢聊,本王先走了?!币沽璜k眼見自己的計劃被打斷,只得匆匆離去。
夜凌玨前腳剛走,夜凌珹長臂一伸就將林若水?dāng)堖M懷里,只因他方才聽見她說能嫁給他是福氣,不管是不是只為了應(yīng)付夜凌玨,他都信了。
“王爺?”林若水掙扎了一下,腰間的手卻突然收緊。
“別動,白日里有皇奶奶,方才宴會廳又有其他人,半月未見了,我抱一會兒?!?p> 夜凌珹埋在林若水的脖頸里,說話時聲音比平時更低沉,還帶著點撒嬌的意味,羞澀瞬間爬上她臉頰,耳尖也紅得滴血,再不敢動,乖乖趴在夜凌珹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