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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路遠

8. 搶馬人

月微路遠 傻氣兒大人 2365 2020-07-03 12:54:59

  已是深秋了,樹葉染上了金色,天空一抹藍,當(dāng)真是恍如隔世,長噓短嘆,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谷穗坐在茅草屋的門檻上,手肘擱在膝頭上,雙手支著下巴,從園子里望著天,又無精打采地望了眼園子。

  園子里的小廝們正忙活著,把硫磺粉,碳化樹干粉,生蒲公英橡膠放在磨具里蒸,小廝們輪流換班倒騰,實在沒勁的很,便吩咐飛丫頭明日早晨把蒸的東西取出來,帶上巴童出城去了。

  主仆二人一路出了霸州城,一連幾日走走停停,到了雄州城。

  前面有家酒樓,巴童牽著馬去打尖。谷穗則瞧見那個玉脂鹿紋的香囊很是精巧,拿在手里瞧著,原是羊脂玉的,里面可以裝些冷香,正欲付錢買下給丫頭們。

  背后一陣騷亂出來,一人影從亂哄哄的人群中跑了過來,轉(zhuǎn)眼間躍上馬背,谷穗先是一愣,這是什么狗膽子,居然敢騎自己的不塵,死死抓住拉緊韁繩,怒道,“你給我滾下來!”

  待他低頭時,她卻是呆住了,長的真真太好看了,好似一副水墨畫。

  那公子瞧著眼前的少年,眼角微涼,眉間冰霜,雙目黑白分明,皮膚嬌嫩,竟似女子,脫口而出,“我倒是哪里見過你似的?!?p>  “呸!不要臉,誰和你見過!你給我滾下來?!?p>  那公子忽地左手捂住胸口,頓時腦門上一層細細的汗,不遠處一陣混亂傳來,他細長的眉眼緊皺,一臉忍痛之色,“借你的馬用用可好?”

  “不好!”

  他愣了一愣,“你賣我可好?”

  他面色焦急地往身后看,又說道“多少錢都好。”

  谷穗惱怒間,卻不由分說地被拉上了馬背,不塵一躍而起,嘶鳴震震,人群中不自覺地清出一條道來,直奔著南城門去了。

  一路跑出南城門十余里地,方停了下來。那公子扭過頭來,谷穗愣了愣,急忙撒開環(huán)住他的手。

  那公子下了馬,夕陽西沉,秋風(fēng)起,他長袍飄動,眼神清澈見底,仿佛八月群山中更古不變的海眼,他笑著從漿洗月白袍的腰間解下一把短劍,遞了過來,說道,“這個給你?!?p>  谷穗俯在馬背上,伸手接過,這把短劍柄長十二厘米左右,上等和田玉鑲嵌劍柄,應(yīng)該可以換不少銀兩。她頓時怒氣全消,右手握韁繩,左手持短劍,眉毛上挑,眼睛流光溢彩,“我收下了,算你的搭車費了”,說著勒緊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奔著城門去了。

  谷穗回了去,卻找不見巴童了,天色已抹黑了,總要找個住處,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他想著把手里的短劍當(dāng)了?還是把金色水晶手鐲當(dāng)了?

  .

  出了當(dāng)鋪,谷穗看到一旁叫花子的碗里卻空空的,便把一錠銀子放進他碗里。

  那叫花子興許是眼睛看不清了,用手四處摸著去找碗。谷穗便把碗塞到他的手里。

  他摸了摸碗里的銀子,正沖著她嘭嘭的磕了幾個響頭,“大善人!活神仙!活菩薩!佛祖保佑你!”

  谷穗嚇了一跳,他是真瞎還是假瞎,怎么方向這么準。

  谷穗牽著馬,想著找家旅館住了下來,迎面走來一人,她讓了路,誰曉得他又攔了上來,“小兄弟,這么巧,咱們又見面了?!?p>  華燈初上,谷穗湊近了看看他,這不是那個俊俏的土匪,“不巧,再見”,說完牽著馬走了。

  他跟了上來,“我看小兄弟心地善良,不如再幫我一次如何?”

  谷穗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匕首,笑道,“我吧,看著心地善良,其實心腸歹毒?!?p>  只見那公子一愣,忽又笑道,“以我看不然,適才見小兄弟給錠一銀子給了乞丐?!?p>  “然后呢?”

  這位公子又是一愣,隨即笑道,“公子送佛送到西了。”

  今兒這是遇到無賴了,看他那笑在那俊美的臉龐上真真是可惡的緊,又可愛的緊,說道,“佛祖他老人家有的是人送,用不著我?!闭f完上了馬,回頭看著那位公子愣在那里,甚是得意地沖他眨了眨眼睛,揚長而去。

  谷穗得了錢,便找家客棧住下了,誰料,巴童實心眼子挨個問客??稍∵M一個白馬的俊俏公子,直到亥時才找過來。此時已饑腸轆轆,谷穗要小二送了些吃的過來,他一邊吃一邊問,“公子,你沒有銀兩怎么住店的?”

  “像我這種有錢人還用得著帶銀子?!?p>  小葉子一陣咳嗽,“公子,你又當(dāng)東西了?”

  “有東西不賣,留著下崽?不過,我們還是定個暗號吧,以后,我們互相找不到對方的話,就到一家客棧住下,無論哪兒,都是從南城門數(shù)起的第二家。”

  “好?!?p>  “可是公子,如果住滿了呢?”巴童手里拿著雞腿。

  “住滿了就第三家?!?p>  “那第三家也滿了呢?”

  “那就第下去?!?p>  “可是,公子,如果全滿了呢。”

  “那就站在那兒等著”谷穗吸了口氣,抿著嘴唇。

  “公子,在哪兒等著?”

  “最后一家”谷穗有些氣餒。

  “可是,公子為什么不去第一家呢?”

  “第一家不是也滿了嗎?”

  “嗯,那我就去最后一家。”

  耳根終于清凈下來,此時小巷子里打梆子的聲音傳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谷穗念著不塵,要去馬廄看看,巴童跟了出去,清冷的月光下,不塵閃著銀色的光,谷穗撫摸它一幾下,正要回去,卻是聽見墻外有竊竊私語聲。巴童正要說話,谷穗噓了聲示意他安靜。

  兩人走進馬廄里面,耳朵貼著墻,小心的聽著,隔壁好些腳步聲,叮叮堂堂的金屬碰觸聲,偶爾竊竊私語聲,谷穗出了馬廄,欲爬墻,墻太高,她準備爬上馬廄,抱著柱子正欲往上爬,雙手抱著柱子往上攀,誰知柱子刨平了,滑的很,哧溜下了來。

  “公子你要做什么?”

  “我瞧瞧是不是賊,似是有挖墻的聲音?!?p>  巴童彎著腰,讓谷穗踩了肩,才上了去,巴童緊跟著一躍而上,兩人趴在馬廄上,秉著呼吸望著隔壁院子。

  高高大院墻里,十幾個人進進出出的,不一會子有一輛馬車進來了,停在一邊,馬車夫下來后進了去,又出了來。徑直把馬車廂解下,又來了兩人從后面,把沒有廂的馬車推了進去。

  谷穗正納悶他們要做什么,卻瞧見院子里的人都進了屋,便貼著墻壁仔細聽著,卻聽到呲啦啦的聲音,接著隔壁齊聲的打號子傳來,又是‘咕咚’一聲,似是什么重物落了地。又是一陣喊號子的聲音,這樣輪著十幾次,終是停了,再也沒聲響了。

  兩人靜靜地趴在那兒好一會子,傳來吱呀吱呀的馬車負重聲。再不多時,馬車被十幾個人推了出來,已裝上了車廂,推的極慢,馬車吱吱嘎嘎的。

  谷穗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進城時,迎面而來的那輛馬車。

  巴童問道“公子,他們在做什么?

  谷穗噓了聲示意他小聲些。再抬眼瞧去,卻是見幾個人正抬起原來的車廂,直接包裹了現(xiàn)有的車廂,谷穗恍然大悟,料到這個車廂的芯應(yīng)是金屬做的,遠遠瞧著是青灰色,應(yīng)是青銅。

  兩人這么一直趴著,待到他們熄了燈,這才感到手腳冰冷,想要趕緊回去睡覺去,轉(zhuǎn)過身,小心地爬了過去。

  兩人正要下去,往下一看,全身冰涼,月光下站著兩人,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們。

  “……,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p>  月色如明如晝,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她抱著馬廄的柱子滑下,拍著身上的塵土。一人上前,刺啦一聲拔出劍來,在月色下閃著慘白的寒光,嚇得谷穗一個趔趄,不自覺地后退一步。

  眨眼間,巴童左手輕輕一揮,已把持劍人逼的躬身退開,無聲地落在谷穗身側(cè)。

  那持劍人面色微變,收回寶劍,揮掌拍出,巴童閃身躲開,反手一掌,兩人在半空中蕩開,持劍人迅速飛起一腳,巴童閃開,雙手纏住他的腳踝,把他送了出去,持劍人又連連踢出三腳,巴童斜身倒退,揮掌拍在他的小腿上,兩人糾纏了幾招,各自落下,持劍人退了一步,巴童退了兩步,穩(wěn)住身形。

  那白衣人走上前來,示意持劍人退下。

  “小兄弟,你怎么半夜三更的爬到馬廄上面去了?”

  谷穗已看的口瞪目呆,原來有打架打的這么好看的。

  白衣人復(fù)問一遍。

  “看星星?。 彼鐾箍?,月明星黯淡,“不過大半夜的,你又來這里干嘛?”

  白衣人笑了,他走上前來,巴童擋在前面,他低聲說道“我也是來看星星的,不管今夜看到了什么星星,不要說出去?!?p>  “……”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p>  “為什么?”

  “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p>  “你就是這么報恩的?”她不滿地看著他。

  他嘴角蕩開,露出些許歡喜,轉(zhuǎn)過走了。

  持劍人說道,“主子,他的馬?”

  白衣人回頭看了谷穗一眼,說道“我們走吧。”

  兩人消失在月色中。

  這主仆兩人今日遭遇了幾番稀里糊涂,已困倦的厲害,回客房便沉沉睡下了。

  夜微明時分,便聽到公雞打鳴聲,谷穗恨不得拔了毛,炸了吃掉,手忙腳亂的找了耳塞塞住耳朵,卻睡不著了,睜眼躺會子,干脆拔了耳塞,坐了起來。院落里傳來轱轆聲,掃帚掃過庭院的沙沙聲音,偶爾夾雜小廝的竊竊私語,咳嗽聲。

  谷穗下了床打開了窗子,見天色已經(jīng)亮了。

  巴童坐起來,揉著眼睛,看到谷穗站在窗前,“公子,你怎么起這么早?”

  “走,我們出去吃早點?!?p>  “公子,客棧里有的?!?p>  “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趕緊的。”

  兩人洗漱完出去了門。清晨的陽光透過薄霧,撫摸著街道,路邊的小攤已經(jīng)忙碌起來了,主仆二人伸了懶腰,朝右去了。

  挎著針線腳筐的婆婆,打著清脆梆子的賣油郎,起早買點心的丫鬟,饒是哪家的小姐嘴巴饞不想吃飯,搖頭晃腦背書的少年,兩人下了石橋,見是前面一處賣點心處,已是排了長長的隊。

  見外面擺了好些桌子,兩人尋了處坐下來,點了吃的,等了會子上了來,黃澄澄的燒餅,正欲享用,有人坐了下來,“我就說我們會再見到的?!?p>  正是從昨日就陰魂不散的家伙,還有那個本著副正派臉,一笑不笑地立在他身后的持劍藍衫人,面孔清癯,劍眉生威。

  谷穗仰臉說道,“兄臺,兇巴巴地站在這兒,一座山似的?!?p>  白衣人點頭示意他坐下,接著吩咐店小二,“給我來一份和這位小兄弟一樣的?!?p>  他毫不客氣地拿起谷穗盤子里的餅吃起來,還連著贊嘆好吃,不忘問道,“你怎么知道這家店鋪的?”

  “游客第一秘訣:哪里人多,哪里東西好吃。”

  “第二秘訣呢?”

  “別的桌上多點的,點。”

  “小兄弟,你是打哪兒來的?”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你……”

  店小二上了胡辣湯,卻忽的聽見一處爭吵聲,一老人家正彎著腰小聲道歉,一背對他的人罵將起來,原是老人家拉著垃圾路過,擦了吃飯人的桌子,劃了他的衣裳。

  巴童瞧了眼主子,便放了碗筷,走上前去,問道“多少銀子,我們公子待他賠你便是?!?p>  “你賠我?”那錦衣公子歪著腦袋,舌頭舔過上門牙,“你們公子誰???賠的起嗎?”

  “說多少錢便是。”

  那油膩公子的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袍子,“一千兩?!?p>  “一千兩,你當(dāng)我是三天前生的?!卑屯讶粚W(xué)了谷穗的不少挖苦話。

  周圍一片哄堂大笑。

  “怎么?沒錢?”他臉朝著巴童,抿著嘴,磨了一圈牙齒,“沒錢,逞什么英雄!”

  “我瞧公子也不是個缺吃少穿的人,奈何行騙?”谷穗放了筷子。

  “什么?你敢說本公子行騙?”

  “一匹絹八百五十文錢左右,你這身高一匹絹可做十件袍子,加上運輸,房租,人力,營業(yè)稅,煤油燈雜費,最多二兩銀子,你說你是不是行騙?”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是啊,有錢還行騙!”

  “聽說是縣老爺?shù)墓?!?p>  ……

  “仗勢欺人!”

  這錦衣公子很是惱怒,臉色漲紅,他對說身高的人極為痛恨。

  “我們少爺說是一千兩就是一千兩買的,我們老爺可是縣令大人”,他身后的小廝跳出來。

  那藍衫人劍眉豎立,手緊握寶劍,著實生氣,瞧著著主子正饒有興趣的看著。

  “好怕怕啊,你家老爺是晉陽縣太爺?”谷穗作哭狀。

  又是一陣哄笑。

  “怕了是吧,賠錢?!?p>  “我呸?!?p>  白衣人正想著今日,她怎么這般好說話,又見她說道,“據(jù)我所知呢,縣令月俸五到十五貫,一年也就一百五十兩,宋朝法律規(guī)定官不得從商,難道縣老爺拉著一家子七年喝西北風(fēng),就為給兒子做件衣服?”

  大家哄笑起來,小聲嘀咕著,“看來收了賄賂,貪官?!?p>  “就是,貪官!”

  ……

  “你們胡說什么,我爹沒收賄賂,我爹是清官?!?p>  “哦?你爹為官清廉?”

  “當(dāng)然!”

  “那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他兒子卻厚顏無恥呢?”

  這錦衣的公子惱羞成怒,猝不及防地踢了那拉垃圾人一腳,“滾回鄉(xiāng)下去?!?p>  巴童扶起老人家,谷穗說道,“還給他一腳”。

  老人家哆哆嗦嗦的不敢,那錦衣公子笑道,“憑他個下九流還敢對我動手?”

  谷穗說道“等著我踢嗎?”

  巴童給了他一腳,雖是輕輕一腳,那人翻滾在地,爬起來時,渾身灰塵,他惱羞成怒,正要還回去,小廝也跳了出來。眨眼間,巴童已拎起他的衣領(lǐng),把他放到早攤旁的樹干上去了。

  他一面嘴唇蠕動著,“以為小爺怕你嗎?”一面撲棱著腿,嚇得閉著眼睛,不敢往下看。

  巴童晃了幾下,“媽呀……”他嚇得哭起來,一通告饒,“我不要錢了,少俠,快放了我吧,求求你了……?!?p>  樹下一陣哄笑聲。

  巴童把他放了下來,他一口氣跑出好遠,小廝還不忘回頭跳起腳,“你們等著,有能耐就不要跑,敢打我們少爺,我們老爺回來抓了你們這些個賊人?!?p>  “小爺為何要跑,誰是賊人?你才是太原城的老鼠?!?p>  谷穗笑道,“小子,有長進啊。”

  巴童又沖著他喊“二千兩銀子還要不要了?”

  谷穗哈哈大笑,巴童真的是越來越可愛了。

  那個藍衫人嘴角牽動,威嚴的臉上滑過一絲笑意,白衣人心滿意足的看了場好戲,這真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巴童拿了三十兩銀子給他,要他做些小本生意,老人家推辭不受,巴童悄悄地塞到他車子里去了。

  被這么一鬧騰,吃飯也沒了意思,谷穗便起身了,主仆兩人出來已七日有余,準備回城了。

  那兩人跟了上來,白衣人問道,“小兄弟,你去哪兒?”

  “我們有這么熟么?”谷穗懶洋洋地答道。

  “幾番相遇,看來我們真的有緣分?!?p>  “那叫意外?!?p>  “我們之間已有許多意外?!?p>  “……”

  “我姓趙,單名左字,小兄弟怎么稱呼?”

  谷穗看了看他,從懷里掏出匕首還給他,“嗯!還給你了?!?p>  他愣了一下。

  她拉起他的右手,把匕首塞到他的手里,“不用跟著我了?!?p>  他反手拉住她的左手,把匕首復(fù)塞到她手里。

  “你不就是想拿回去嗎?”

  他笑道,“你先收著,總有一天我會來贖?!?p>  谷穗疑惑地看著他。

  藍衫人牽來馬匹,他翻身躍上馬背,回頭沖谷穗笑了笑,朝城門疾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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