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捷報頻傳,狄青率軍已進入儒州,不日將入武州。”
“恭喜主子,屆時幽云十六州皆歸還大宋?!?p> “嗯”,趙楨點頭,“朕已命大軍暫停儒州休息整頓?!?p> “主子,為何不乘勝追擊?”
“狄將軍已料定,遼軍必逃亡黃龍府。黃龍府不僅是遼國庫之所在,也是經濟命脈。遼軍一定嚴防死守,又兼黃龍府外城防御完善,內城守備堅固,若要強攻硬取,一旦遼兵增援就會腹背受敵。大軍長途跋涉,旅途勞頓本就不利。正借此機會,一面休整,等待女真部族,聯(lián)合西夏困死遼軍;一面也可引進女真,防范西夏?!?p> “陛下英明!”
“穗兒這兩日忙什么?”
“主子,公子這兩日安靜的很,一次城門也沒去過,連后院的門也沒出去過?!?p> “可有人進去?”
“陌生人沒有,常去的晏小公子,文公子,還有陳家小姐和王家小姐去過一次?!?p> “陳家小姐?”
“相國寺的那位小姐,……朝奉大夫,陳文正陳大人的女兒?!?p> “她不是前些日子被文家退婚了嗎?近日出門了?”
“主子,說句不中聽的,以屬下看,那陳家小姐巴不得退婚呢,她八成是看上公子了。”
“胡鬧!”
“主子,公子是胡鬧呢,這兩日不知道為什么,倒騰發(fā)霉的饅頭來了?!?p> “發(fā)霉的饅頭?”
“是,主子?!?p> “走,去看看?!?p> .
“我知道,你看,掃帚狀的青霉,球狀的是曲霉,我要的是掃帚的青霉”,谷穗仔細地用刀片把青霉刮下,放到米汁里去了,交代巴童說,不要任何人靠近。
“谷兄,眼下傳的沸沸揚揚的說你要去考狀元?”
谷穗凈了手,說道“我就是做丐幫幫主,也不去考那勞什子狀元?!?p> “丐幫幫主?那不是天下叫花子的頭?”晏小七大笑著叫道,“妙!妙哉!若是谷兄這般人物做了叫花子的頭,可才叫人樂呢!比得了狀元好玩多了。”
依丫頭不滿地說道,“晏公子可當真糊涂!叫花子有什么好的!更何況是叫花子的頭不是更落魄了么!”
“不然,不然,你也不想想,叫花子是何等樂事!無人問津自然是無人管,自在來自在去!哪里像我們整日里被人耳提面命的!”
丫頭們笑了起來,“要晏公子這么說,我們豈不是白白活了,連叫花子都不如了!”
“姑娘們自然個個……”
“誰連個叫花子都不如了?”趙楨走了進來。
“我說,你作為皇……你很閑么?”谷穗皺著眉頭問道。
“我一個關在鳥籠子里,沒人陪,著實悶的很吶!”
晏小七問道,“鳥籠子?”
趙楨朝谷穗看去,“你問問她,她說的?!?p> “我也沒說錯啊,再大的鳥籠子也是鳥籠子,再豪華的鳥籠子,它也是個鳥籠子?!?p> 晏小七認同的點點頭,“還是丐幫幫主來的自在?!?p> “我若是做了丐幫幫主,就封你做八袋長老?!?p> “什么是八代長老?”
“就是身上背八個討飯的口袋?!?p> 晏小七認真地問道,“能不背八個么?太丑了吧?!?p> 丫頭們笑了起來,飛丫頭說道,“晏公子,我們公子同你頑笑呢?!?p> 晏小七有些失落,嘆了口氣。
趙楨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發(fā)霉的饅頭呢?”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不會監(jiān)視我呢吧?”谷穗咬著嘴唇,瞧著他。
“發(fā)霉的饅頭可是有毒的,你小心些!”
“就為了這個?”
“狄詠呢?”
“私塾呢?!?p> “明日,狄詠要去太學了?!?p> “為什么去太學?”
“不去太學,跟你學些歪門邪道!”
谷穗吞了下口水,“你還游手好閑呢!”
晏小七拉了拉谷穗,“谷兄,我愿意做八代長老,多丑都愿意?!?p> 待小七走后,谷穗要去‘桃花庵‘,趙楨嘆道,“別人都去玩,就我每日要看公文到半夜?!?p> 谷穗說道“那你說怎么辦?你又不去。”
“我能怎么辦,結拜的時候說的都是假的?!?p> “行,你說你想怎么樣?”
“你肯聽我的?”
“你先說來聽聽。”
“你陪我吧?!?p> “又去?”
“還是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吧,誰讓我也沒個親人呢?!?p> “好,好,我去,但是就一天,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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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谷穗醒來,用了膳,說自己耍會子去。小劉公公說道,“公子,可不敢亂走。”
谷穗說道,“放心吧”,一邊慢悠悠的走過亭臺樓榭,流水小橋,假山瀑布,還有細小的石洞,來到了一片花圃前,聽見兩個宮女嘰嘰咕咕的說,“你瞧剛才張娘娘那個一臉得意的樣子?!?p> “就是,不就是把珍珠賞給了她嗎,生不出皇子,看她拿什么得意。”
“皇后娘娘太過寬厚了,要是咱們娘娘……”
有人來了,一個宮女示意她不要說了。一個問道,“你是哪個宮的?”
“我新來,劉公公下面當差,熟悉下環(huán)境。”
她倆嘀咕了幾句,料是皇上跟前的人,便笑道“原來是劉公公的人?!?p> 谷穗來了興致,“小的學過插花,如果仙女姐姐不介意的話,小的倒是愿意獻丑。”
她倆人互相看了看,說“正缺人呢,隨我們走吧?!?p> 原來這兩人是李美人宮里的人,谷穗找了個細長的瓶子插了花,兩個宮女說道“果然是手藝好呢,若是皇上喜歡,少不了你的好處?!?p> 谷穗笑道“今和仙女姐姐們投緣,小的且有秘密消息”,倆宮女知她在皇上跟前當差,正想知道皇上的一星半點兒的事兒來,便傾上身子細聽,“張貴妃娘娘的衣裳是宮外霓裳羽衣坊定制的”。
“要我說呢,原來是這樣,我們自當稟明娘娘,不會少了你的好處?!?p> 谷穗拜別了倆宮女,出了院子,遠遠看去前面有個湖。她穿過橋到了臺階,由于雨水豐富,水已沒過幾個臺階。
谷穗看到有魚過來,就上去在岸邊扯了個紅色的花瓣,折回來蹲在臺階上要去喂魚,這些魚兒看來是喂習慣了,看到人倒是沒有跑,谷穗撕碎了花瓣撒了下去,等著魚兒來吃,魚兒只是聞聞,沒有要吃的意思,谷穗說道“你還挺挑剔啊”,正準備下手去抓那只逗弄花瓣的紅色鯉魚,背后聽到一個聲音,“你在這做什么呢?”
谷穗嚇的差點沒載進去,穩(wěn)了穩(wěn),轉頭看到一個宮女站在身后,說道“喂魚?!?p> “喂魚?你難道不知道這里的魚不能隨便喂的嗎?”
谷穗看著她是來著不善,站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也沒喂什么,就撒了花瓣?!?p> “你還敢摘花?!”她臉色看起來似是谷穗罪大惡極似的。
谷穗有些惱火,“是,我扯了個花瓣,有問題嗎?”
她哼了一聲,轉身回到站在那里的主子面前,嘀咕了幾句,又下來,揚著鼻孔,“我們娘娘說要你把撕碎的花瓣撈回來。”
谷穗看了看湖面,早不知道飄到哪去了,“飄沒有了,下次會注意的?!?p> “還有下次?!”她揚起巴掌被谷穗擋住了,宮女生氣的想抽回手臂,用力的一推,谷穗仰面跌到湖里去了。
那宮女格格地笑了起來。
才到的劉公公嚇的大喊,“救命??!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侍衛(wèi)們聞訊跑來,紛紛跳下湖去。
谷穗是氣不打一處來,用狗刨式的游泳方式瘋狂的往岸上游,岸上的湖里的侍衛(wèi)都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谷穗爬上岸,方才那個宮女已不見了。劉公公急匆匆的跑過來,“哎呦,快換衣服吧,公子,不要生病了?!?p> “剛才那個臭丫頭呢?”
“你是說楊妃娘娘的宮女。”
谷穗氣急敗壞,“管她狗屁娘娘,你說那個臭丫頭呢?”
“公子,咱們回去換衣裳吧?!?p> 谷穗不理,從懷里掏出辣椒水噴霧,轉身著急地去趕宮女,濕衣裳裹住了腿,一下子趴在地上去了,劉公公著急地扶起了她,她的下嘴唇卻磕破了,有些滲血。
劉公公嚇壞了,“公子,你的嘴唇破了,咱們先去看太醫(yī)?!?p> 谷穗拉起了袍子,循著人聲找去,劉公公知道要出事了,叫了聲“祖宗!”想跟著過去,又著急跑去找皇上了。
谷穗一手扯著濕衣裳,攔在那個宮女的前面,一手指著她,“給我道歉!”
一起的宮女太監(jiān)們全笑了,谷穗瞧了瞧她們,說道“笑什么笑?很好笑嗎?”
宮女們瞧她冷冷的,有些膽怯,竟是立即笑不出來了。
轎子邊立著的一個宮女走上前來,呵斥,“大膽小太監(jiān)!楊妃娘娘在此,不下跪!還這么囂張!”
谷穗看了看她,“你在那亂叫什么!”再次指著那個宮女,“你給我道歉!”
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好個小太監(jiān)!反了你了!”
谷穗看了看她,“敢問娘娘什么是反?依仗權勢欺壓弱小,被欺負的人尋求公道,就是反?”
“你,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太監(jiān)?!?p> 谷穗說道“你道歉!”
那個宮女蔑視的笑著,看了她一眼,谷穗從另一個宮女的手中拿過湯,潑在她的臉上“好了,我們都不用道歉了?!?p> 宮女愣在那里,那湯可是娘娘熬了小半日給皇上的。
楊娘娘兩手撐著軟轎子的扶手,欠著身子,指著她,“你,你……反了!給我抓起來!”
谷穗把辣椒水噴向最先接近的宮女,她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宮女們嚇壞了,大喊,“殺人啦,殺人啦”也不敢上前。
李齊帶著侍衛(wèi)們趕過來,楊娘娘手哆嗦著“把他給我抓起來?!?p> 李齊使個眼色,侍衛(wèi)沒有動,李齊走了過去探了探宮女的眼睛“快去沖清水!”
谷穗氣呼呼地一路拎著濕衣裳朝宮門口走去。
“好啊,你們都……都反了!”
“娘娘,卑職這就抓他回來?!闭f完,李齊一路趕了上來“公子是要去哪里?”
“回家。”
“容屬下稟報主子一聲,送公子回去。”
谷穗拉了拉還在滴水的衣裳“不用了!”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齊又追了上來“你出不去,沒有令牌,我送公子吧?!?p> 谷穗的腿被濕淋淋的袍子拌著,走的磕磕絆絆。
一會子,趙楨趕了上來,拉住了她的手臂,擦了擦她臉上的水,一把摟進懷里,“幸好你沒事?!?p> 谷穗掙開了。
“快點宣太醫(yī)。”
“不礙事?!?p> “你的衣裳濕了,穿久了生病”,趙楨解下披風,裹在她身上。
“我要回去?!?p> “你現(xiàn)在不準回去?!?p> “我就是要回去”,帽子上水滴順著臉頰流下來,谷穗有些惱怒,把帽子扯了下來甩在地上“你管我?!?p> “大膽,你敢抗命?!?p> “兄長你也欺負我,你砍了我腦袋吧,反正也沒意思了?!毖蹨I混著頭發(fā)上的湖水滴了下來。
趙楨有些慌亂,“你,你哭什么?!?p> “誰哭了?”
趙楨哭笑不得,“我今要好好管管你”,一把抱了起來,谷穗蹬著腿,被一路弄回福寧殿。
宮女們準備了洗澡水把她丟了進去,出來的時候,太醫(yī)已候著了,說發(fā)燒了。
“我要回去”,還念叨著,聲音軟軟的,喝了湯藥,一會子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她下嘴唇中間破了皮,紅紅的,竟是說不出的好看,趙楨愣了愣,親自擦了藥。
“主子,是奴才沒有侍候好?!眲⒐舆^藥瓶。
“都下去吧,朕守著”,趙楨挨著她躺下了。
谷穗醒來時,是深夜了,她摸著爬下床去,手腳發(fā)軟,一下子跌了下去,驚醒了趙楨。
他急忙下了床,見她手在發(fā)抖,以為病嚴重了,著急喚太醫(yī),卻聽到她說,我餓。
趙楨笑了起來。
太監(jiān)和宮女沒來得及穿鞋,看到兩人都坐在地上,以為出了什么事,卻是說要吃的,忙著拿了點心過來,谷穗吃了兩口,說好了,原是低血壓的毛病犯了,又爬回去睡了。
次日早,谷穗醒來便要回去,身子又軟軟的,沒了力氣。
“你睡了兩天了,身子還弱,待好些了再送你回去”,趙楨輕聲哄著喝了粥,服下湯藥。
谷穗眼淚涌了出來,“兄長,我想我媽了?!?p> 趙楨擦掉她的眼淚,從脖子里拿下谷穗的玉佩,塞到她手里,“借你玩兩日?!?p> 谷穗笑了起來,“那是我的。”她摩挲著玉佩,忽然驚叫一聲。
“怎么了?哪里疼了?宣太醫(yī)!”
谷穗一骨碌爬將起來,“誰?誰?誰給我換的衣裳?還有床,床,怎么是你的床?”
“你的衣裳濕透了?!?p> “濕透了!你就換!”
“宮女換的?!?p> 谷穗松了口氣,“那床呢?”
“我擔心你一個人……”
谷穗一陣拳打腳踢,“?。鈺炍伊?!你就是個臭流氓,臭流氓!”
趙楨抓住她的腳踝,“別踢了,我又沒怎么樣,我睡在外邊的?!?p> 谷穗看到兩床被子,松了口氣。
趙楨說道,“你瞞我這么久,我還沒同你算賬呢?!?p> “你不也是瞞我很久,我們彼此,彼此。”
趙楨笑了起來,“我看你是好了,有力氣和我吵架了。”
“誰和你吵架了,是你每次都生氣,不知道為什么生氣的生氣?!?p> 趙楨看著她,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