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雨停了，凝語閣的窗戶紙微亮。
月離心情沉重，卻也覺得王媽媽就這樣背叛了趙姨娘，想要魚死網(wǎng)破不無道理。
孫府的規(guī)矩，二更便要熄燈。月離扶著華軒坐在榻上，秉著一盞燭火，拉上床簾，這樣便可瞞天過海，就像小時候關(guān)燈后，藏在被窩里的手電筒。
月離不顧華軒無力反抗，解下了他的交領(lǐng)長衣，順著肩頭滑落了下來。
他雖終日窩在私塾里讀書，白皙的上身溝壑與線條卻也鮮明。
“六妹妹，”華軒見月離不住的打量自己，面頰微紅，“這樣不合規(guī)矩吧……”
“規(guī)矩是當(dāng)家人定的。”月離打開一個小藥盒，“我現(xiàn)在是當(dāng)家人，我說了算?！?p> 華軒的肩頭只是個進(jìn)了不到一寸刀的小傷，月離將藥膏輕輕涂在患處，他只覺得一陣清涼感掩蓋了幾分疼痛，心中還莫名升起了一絲念想。
張氏與月茹正禁足與鳳儀軒西側(cè)的兩個小室中，而華軒住在很遠(yuǎn)的東側(cè)。晚一些回去也瞧不出什么不妥。
“六妹妹，”華軒別過臉去，臉紅到了脖子根，音色難掩的沙啞，“你坐遠(yuǎn)一點(diǎn)，好嗎？”
月離真的不明白，哥倆相親相愛有什么好害羞的，自己又不是外家的黃花大閨女。
她也涂好了藥，挪遠(yuǎn)了身子，那道傷口依舊看起來觸目驚心。
“六妹妹，”華軒輕聲細(xì)語，“你實話跟哥哥說，那個小筠倒底是什么來頭？”
月離涂藥的手顫抖了一下，抿唇不語。她早就懷疑是否是身邊的心腹走漏的消息，不然怎得她前腳剛邁出凝語閣，后腳王媽媽便追了過來？
“我可以幫你……”華軒終于放松了下來，“幫你扳倒趙姨娘。”
月離震驚。華軒在公式書上百般小心謹(jǐn)慎，從未口不擇言，也因此倍受長輩喜愛，卻不假思索的在月離面前說出對自己不利的話。
“華軒，”月離無奈煩躁的嘆了口氣，“求你別為了我變蠢。”
他終將會成為她的宿敵。
初夏的喜事多，皇后娘娘誕下龍鳳胎，普天同慶，皆大歡喜，曰龍鳳呈祥，便在宮中大擺宴席，遂請王公貴戚，京中名門前來慶賀。張氏為伯府嫡女，又沾了孫逸的光，榮封為正三品誥命夫人，也在被邀之列。
本來也是該早點(diǎn)辦的，只是張氏被禁足的前因后果傳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娘娘見孫逸孫尚書為圣上的左膀右臂，礙著面子，才不得不等張氏解禁再舉行。
張氏在鳳儀軒里一個頭兩個大，剛封了誥命，傳出去成了笑話不說，她還真真沒理由不帶著搶了她管家大權(quán)的月離了。
雪桃給月離換上老太太送來的胭脂色褙子，內(nèi)襯銀絲繡花長裙，頭戴一支流蘇銀步搖，進(jìn)了鳳儀軒，只見那兩個月也是一身的華服，月喬氣質(zhì)清麗斯文；月茹一派華貴氣息，卻不失嬌俏靈動。
馬車搖搖晃晃了半個多鐘頭，從護(hù)城河上掠過，終于到了皇城門口。
張氏頭一回來皇城，這回她走在最前頭，景色獨(dú)好。從偏門進(jìn)入，便是一處小橋流水的局部景致，周圍綠樹環(huán)繞，頗有靜謐的氣氛；過了橋，依稀可聽見嘩啦啦的水聲，便被引進(jìn)了一扇小門。順著一條抄手游廊走去，處處都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分外氣派。
張氏面不改色，心里卻翻江倒海。著眼偷偷向孩子們瞟去，只見哥兒姐兒們都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好東西都藏在眼睛里帶回去似的。
唯有月離，若無其事，神色安穩(wěn)，目光如常般，絲毫沒有望而生畏的心態(tài)。
其實是她去過故宮博物院，凡爾賽宮，白金漢宮，還看過那么多電影，見識比皇上還廣。
明軒慢步走著，隨口笑道：“天下富貴宅邸多了，還屬皇城格局寬闊雅致呢，二弟，你說是不是？”
鴻軒正瞠目結(jié)舌的賞景，被明軒cue到，裝傻道：“哦哦，美，美甚。”隨后把雙手搭在后腦勺上，大搖大擺的走著。
明軒轉(zhuǎn)過頭笑了一下。月喬嫌棄胞兄詩文不通，丟了臉，道：“先生叫哥哥多讀些書還是有道理的，不然連和大哥哥兩句話都說不上?！?p> “還真敢說，”月茹尖銳的說道，“怎么沒見你吐出什么靚句來？”
“呵，”月喬一聲嘲笑，“還說我呢，五妹妹自己不也是大字不識一個，連六妹妹舞文弄墨的風(fēng)采一半都不能及？”
“我可是孫府嫡出的女兒，盡管跟著我母親和老太太看賬本，學(xué)管家。那些靠詩文賣弄風(fēng)騷的殘花敗柳之事，都是小妾干的?！痹氯阈表嗽聠桃谎?，言語間滿是鄙視。
月喬腦子一靈，想起月離早就管了月余的家，懟道：“管家也輪不到五妹妹！如今六妹妹獨(dú)承老太太雨露，管家已有月余了呢！豈是五妹妹能比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張氏被戳痛處，護(hù)女心切，冷冷訓(xùn)斥月喬道：“不會說話就把嘴閉嚴(yán)，學(xué)盡了你母親的淺薄張揚(yáng)給誰看！”
華軒見眼前的熱鬧只覺得無趣，不禁回頭找月離的身影，見獨(dú)自靜靜的走在最后頭，路過波光粼粼的鯉魚池旁還偷偷探頭看兩眼。
他心頭一熱，便悄悄走到了后面去。
“六妹妹真真可憐，”華軒迎面而來，嘴角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七弟竟不懂憐香惜玉，告假溫書去了?！?p> 月離見華軒來了有點(diǎn)懵，又不敢掃興，只得打趣的接話道：“景軒是個直男，倒不關(guān)心誰生孩子了這些兒女情長的。”
華軒沒怎么聽懂：“直男？哦，七弟為人正直，寧折不彎，真真稱得上直男。”
月離逗華軒逗的很開心，沒忍住笑了一聲：“四哥哥，可你不是直男?！?p> 二人輕輕在隊伍最后頭并排走著，晌午的日頭大了，栽在塘邊的柳枝時不時蹭了蹭月離的臉，華軒便體貼的把枝丫撥到一邊，幫她打理好妝發(fā)。
“四哥哥前去吧，不然大夫人該擔(dān)心了?！痹码x客氣得很，向后躲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華軒總是對自己格外溫柔，卻也不能安安心心的享受。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御花園，王公貴戚與高品大員之家也差不多都到齊了，花園中央的大亭子里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皇后娘娘身著百鳥朝鳳的赤色朝服，坐在一個搭著金黃色棚子的高臺上，面前的桌上早已擺滿了茶具，香爐等琳瑯滿目的名貴物件兒；身旁還坐著一個身穿妃色亮面華服的妃子，聽聞是圣上的劉貴妃。
張氏見了皇后娘娘便臊紅了臉，也只得硬著頭皮帶著一家子前去請安。叩首，問安，呈上賀詞，一氣呵成。接著明軒也領(lǐng)著哥兒姐兒們走了個流程。
月離是跟在最后頭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電視劇里那么多橋段，如今算是遇著真的了。她抬眼看了看真正的皇后長什么樣，不料與其四目相對。
皇后見月離羞紅了臉埋頭下去，道：“那個是孫六小姐吧?！?p> 一旁的劉貴妃笑道：“你別怕，抬起頭來。讓娘娘與本宮好好看看你。”
月離抬起頭，仰起臉，手心出了點(diǎn)汗：“臣女孫月離參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恭賀皇后娘娘龍鳳呈祥之喜，鳳體康健，貴妃娘娘福澤萬年?！?p> 《甄嬛傳》這四五十遍，她也不白看。
那劉貴妃，雖坐在偏側(cè)，卻衣著妖嬈，華貴勝過正宮，眼眸之中還透漏著幾分算計。
“像！真是像！”劉貴妃稱贊，又同皇后聊道，“娘娘還記得春禧樓的葉氏嗎？當(dāng)年除夕被圣上請進(jìn)宮跳霓裳羽衣舞的那個歌姬？”
貴妃談起話來顯得熱情大方，讓人絲毫看不出內(nèi)里的陰毒。提起葉氏之時云淡風(fēng)輕，好像從前見過的一個老熟人一般。
“圣上每每與我回憶當(dāng)年葉氏一舞，都會稱贊無人能及?！被屎竽锬飳捄竦男Φ?，“可惜了這樣的美人兒，好在她在世上留了個孫六小姐，仿佛她當(dāng)年的音容由在?！闭f罷連連嘆息。
“是啊?！眲①F妃起身敬酒，顏面飲酒之時，抬眼向月離看去，笑眼瞬時變成了兩根利劍，又陰冷不堪。
月離接過她的眸子，淡漠的眨了兩下眼。
請完了安便可自由活動，入內(nèi)宮中賞花作樂了。御花園里的貴女都差不多到齊了，三五成群的賞花作樂。
月離的姿色太出眾，實在是低調(diào)不起來，剛走進(jìn)御花園，身邊多了無數(shù)雙盯著她上下打量的眼睛，還伴著些唏噓聲。
“那個就是差點(diǎn)成了圣上寵妃的春禧樓歌舞伎葉娘子的生女？”
“百聞不如一見，生得和葉氏真是像！”
“美甚，美甚，人間難得幾回見……”
“我瞧她也不怎么樣嘛，哪有宮人嘴里那般標(biāo)志？怕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吧……”
月離與小筠和雪桃賞花一路上，這些耳邊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嗡嗡的直往她耳朵里鉆，吵得她心煩。
好巧不巧，沈太師家的嫡小姐沈傲蝶正站在距月離不遠(yuǎn)處的繡球花叢后頭。
“小姐，就是她?！鄙虬恋磉叺男⊙诀咭荒橁幧某Ａ烁?。
玫瑰紅的牡丹花襯著月離清新秀麗的絕美側(cè)顏，配上她那件清水出芙蓉般的淡胭脂色曲裾，實在是姿色難掩。
沈傲蝶憤憤的罵道：“還真是個狐媚子！怪不得長毅哥哥為她退了婚！”她恨不能立刻抓破那張臉。
長毅哥哥乃國公府長子，怎么可能被這種青樓歌姬生的不三不四的女人蠱惑！
沈傲蝶徑直大步流星的走過去，故意拿肩膀頂向月離。月離身子一顫，肩膀的內(nèi)側(cè)則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由得“誒呦”了一聲。
沈傲蝶聞聲得逞的笑著若無其事的走遠(yuǎn)了。月離瞪了沈傲蝶的背影許久，厲聲道：“站住?！?p> 沈傲蝶這個名字，與月茹并排出現(xiàn)在公式書上過。她是蕭長毅的表親，蕭國公府月茹房中的一個妾室，加害于月茹，并立為了蕭長毅的正室。
就這段位都能拿一血？噢，忘了她拿的是月茹的一血。
賞花的貴女們都聽著動靜往二人那邊投去目光，小聲嘀咕著，有些忍不住湊近圍觀了起來。
“呦，這還有個人呢，剛才怎么沒瞧見呢?！鄙虬恋粋€正眼都沒給月離，“噢，想來也是，不會真有人把青樓歌舞伎生的賤種當(dāng)會子事兒吧?！?p> 月離滿不在乎的笑了一下：“把我當(dāng)回事兒的難道不是你么？”
“你！”沈傲蝶瞠目結(jié)舌。
“想必各位都認(rèn)得我，可有哪位認(rèn)得她么？”月離看著圍觀的貴女們，朝沈傲蝶福了福。貴女們紛紛面面相覷，小聲嘀咕，面露難色。
沈傲蝶見狀心中極恨，面上又尷尬不堪，她身邊的貼身侍女連忙解圍道：“我們家小姐可是沈太師之嫡女！”
“我剛才沒聽錯……太師？”月離短促不屑的一笑，“不過是個二品，誰給你的自信頂撞尚書之女？”
沈傲蝶氣急，抬手一擊，“啪”的一聲，一個鮮紅的巴掌印便在月離白嫩的臉蛋上若隱若現(xiàn)。圍觀的貴女之中泛起贊嘆與唏噓驚呼。
“呸！什么尚書之女，一個三房歌妓生的小小庶女也真不知害臊！”沈傲蝶氣急敗壞，“今天不教訓(xùn)教訓(xùn)你，京中不知多少姐妹的夫婿都被你這個賤人勾了魂兒去！”
月離的左臉一陣火辣刺痛，還微微留著沈傲蝶的力道，忍著圍觀貴女們的嘲諷低頭沉默了片刻，連月喬和月茹都隔岸觀火，毫不在乎的樣子。
沈傲蝶得逞的笑了笑，不成想月離伺機(jī)仰頭，一手抬起，一手揪住沈傲蝶的肩膀，又是“啪”的一記洪亮的耳光，力道之大，沈傲蝶竟受不住倒在青石磚上。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再低賤也是尚書府的人，手癢癢想打耳光我勸你滾回自己屋里，皇宮院內(nèi)沒人慣著你！”月離字字鏗鏘。
沈傲蝶捂著臉無能狂怒道：“你個賤人！你敢打我！”
“我的天爺啊！怎么回事？”一個溫柔軟糯的聲音響起。
月離聞聲怔了一下，向那邊望去。說話的女孩約十八九歲的年紀(jì)，正是花苞盛開的旖旎年華，生得白凈富貴，氣質(zhì)大方謙和，被幾個貴女圍著走來，如同眾星捧月般。
眾貴女們見女孩翩翩而至，均行了大禮，退散開來了。
月離看呆了，那是靜雯郡主梁若嫣，未來九皇子的正妻，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第一次離鳳體這么近，她不禁戰(zhàn)栗，皓背上滲出一層細(xì)汗。
“靜雯郡主，她……竟敢打我！”沈傲蝶惡人先告狀。
“方才我看得真切，”靜雯郡主當(dāng)關(guān)公斷案，“長毅的事兒我也有耳聞，早就料到你會去找人家麻煩，不成想你竟如此猖狂，膽敢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對女眷大打出手！”
沐浴著圣母光輝，月離聽得一陣舒爽，梁若嫣不虧是個皇后坯子。
“可是……可是……”沈傲蝶委屈道，“您與長毅哥哥分明是青梅竹馬，聽聞蕭國公府還要去梁府提親，我是為您的清譽(yù)著想??！”
“你這哪是為我著想啊，”靜雯郡主似長姐似的說教道，“長毅說要娶你都是孩童時候的玩笑，現(xiàn)下你們可都不是小孩子了，妹妹怎么還不分場合的爭風(fēng)吃醋?！?p> 沈傲蝶白眼了一眼月離，心中意難平，卻也被靜雯郡主安撫了下來。
月離心中不由得大呼：我去，這個蕭長毅倒底趁著多少個妹子！簡直罪大惡極好吧！
梁若嫣為了不傷和氣，拉著月離與沈傲蝶一同去蓮花池中央的池心亭小憩一會兒。
路上閑談，梁若嫣家中還有一個嫡妹名靜和郡主，一直養(yǎng)在皇宮中，同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她與蕭長毅，沈傲蝶，九皇子等人都在西宮的私塾念書，算是一起長大的。
亭中還有幾個貴女，個個妝容精致，珠翠環(huán)繞。沈傲蝶搶先一步坐了下來，陰陽怪氣道：“姐妹們，瞧瞧誰來了！”
“哎呦，這不是青樓那位生的么？”四王妃家的安和縣主言語尖酸，毫不留情。
沈傲蝶順勢接話道：“葉娘子能歌善舞，想必其女也錯不了吧。那便請孫六姐姐來一曲，給我們助助興？”說罷戲謔的擺弄著茶蓋。
聽聞這二人一唱一和，其他貴女們都拿扇子擋嘴偷著笑起來。
“我母親的舞，當(dāng)年是在除夕宮宴上，跳給皇帝皇后與各宮嬪妃們看的。你們想看，大可去找花樓小舞姬?！?p> 月離面色未改變分毫，泰然自若的撫平袖口，不理會她們。
她知道有些人是單純的厭惡她，有些人是嫉妒她漂亮的臉蛋，這都不足以讓她動氣，作踐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安和縣主花容微怒，“我們可是生養(yǎng)在皇城的人！說你是我們的奴才也不為過！”
“安和姐姐是四王爺之女，當(dāng)今圣上可是您叔叔，”月離不緊不慢道，“我母親也算是御前侍奉的舞姬，您在皇宮內(nèi)院，褻瀆過世御前之人，豈不是四王爺對圣上大不敬？”
“你！”安和縣主氣得眼眶發(fā)火，卻無言以對。
梁若嫣不知是不是自小在皇后跟前長大的緣故，有幾分母儀天下的親和力：“好了好了，安和妹妹，傲蝶，孫六妹妹頭一回進(jìn)宮，你們就多擔(dān)待著點(diǎn)兒，哪有這樣嘲諷人家生母的。”
接著梁若嫣帶頭轉(zhuǎn)移了幾個及其高大上的話題，什么京中戲班子，時興的翡翠墜子步搖樣式，月離竟一點(diǎn)兒也插不上嘴，只得默默地啃著馬蹄糕，嗯嗯啊啊的敷衍著。
茶話會之際，蓮花池邊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月離往那頭看了看，是官家世子聚眾在池邊吟詩作賦。池心亭里坐著的女眷們都故作矜持，實則早就心潮澎湃。
“誒，姐姐們瞧，從前都見他們在御花園舞文弄墨，怎得今兒個來了蓮花池?。 币粋€貴女跟另一個咬著耳朵。
“那當(dāng)真是蕭大公子和九皇子！大公子的相貌可比咱宮里的這些皇子們俊多了！”另一個貴女扯著手絹，春心萌動。
“可是他好兇的樣子，”另一個貴女悄悄說，“聽說，他從未與那些女眷們搭過話兒。我記得三王妃家的和六王妃家的總是見縫插針的和他聊上兩句，卻都是哭著回來的。”
沈傲蝶不樂意了，嘴撅的老高：“你們休想打我長毅哥哥的主意，他可最寵我，答應(yīng)過我要娶我為妻呢！”說罷不忘了給月離使了使眼色。
月離不禁翻了個大白眼，對她的嘲諷溢于言表。
桌上接著一片喧嘩。
唯獨(dú)月離聽聞蕭長毅三字，管不住眼睛的偷偷往池邊撇了一眼。
他換了身深藍(lán)色亮面長袍，馬尾上帶了個銀冠，一面同身邊的九皇子說了兩句，一面看向池心亭。月離“咻”用扇子擋住了臉。
她們談著談著就cue到了月離。
“誒，六妹妹更喜歡九皇子些，還是蕭大公子??？”安和縣主角度刁鉆，一臉譏諷的問道，惹得全桌人都靜靜的看向了月離。
月離不緊不慢的噎了口茶：“妹妹不過是小戶人家的庶女，哪有安和縣主您有眼界。自然是您覺得哪個好，哪個就好咯？”
安和縣主被懟得莫名其妙，臉色陰得可怕。桌上等著吃瓜的幾個貴女也是失望的神色。
池心亭那頭的蕭長毅也是被搞得一頭霧水。莫不是被一群常去青樓吃茶的哥兒們拉著去瞧兩眼月離，他大可心止如水的構(gòu)思兩首新詞。
“區(qū)區(qū)一個毛沒長全的小丫頭，有什么好瞧的……”蕭長毅撇了兩眼遠(yuǎn)處亭子里喝茶的月離，才發(fā)現(xiàn)她婷婷玉立上坐在那染了一身風(fēng)塵的貴女堆兒里，確實有那么一絲絲亮眼。
九皇子低頭笑了笑：“你這個撲克臉，從來都是嘴上說著嫌棄，心里想要?！闭f罷笑嘻嘻的拿肩膀頂了頂蕭長毅。
“屁話?！笔掗L毅又冷又狠的罵道。
哼，世間的所有女人，都是俗物。他想要孫月離，除非等孫月離不是女人的那天。
“我雖在宮里，但耳朵也沒閑著哩，”九皇子毫不遮掩的看著遠(yuǎn)處的月離，“你是因為她，才和之前那個五姑娘退的婚吧?！?p> “斷章取義，”蕭長毅淡漠道，“我要退婚，跟她無關(guān)。”
九皇子調(diào)皮的笑了一下，又遠(yuǎn)看著月離道：“我小時候在太后生辰宴上曾見過春禧樓葉氏一舞，父皇要冊封她為妃嬪，好在被太后給攔下了，不然那孫六姑娘還真與我是兄妹了呢?！?p> “少惦記這些亂七八糟的，圣上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么不待見你。”蕭長毅白眼了一眼九皇子。
“嘿！你竟敢跟皇子沒大沒??！”九皇子直直的指著蕭長毅的鼻子，似乎要同他叫囂。
“說的不對么？”蕭長毅日常面癱，“現(xiàn)在，回去溫書?！?p> 九皇子真的懷疑蕭長毅是斷袖，或者是性無能。自己也是蠢，選擇和這個難伺候又嘴臭的死傲嬌當(dāng)基友。
“蕭長毅，你丫是不是男人?！?p> 支走了九皇子，他在端書吟哦之余，又悄悄的窺了月離幾眼，接著便故作矜持的在池邊若無其事的走了兩步。
月離這邊正煎熬的聽這些貴女們講胭脂水粉，釵環(huán)首飾，綾羅綢緞，雪桃卻火急火燎趕來，差點(diǎn)摔了跟頭，驚動了一桌子的貴女。
“姑娘，不好了！小筠姐姐她……她……”雪桃臉上掛滿淚痕。
月離大驚失色：“不怕，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