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我都不要想了?!蔽已院喴赓W地讓他明白自己的斤兩,卻不想直接嘲笑他沒錢。
“左右不過幾兩銀子罷了,無事,我請你。”他這話說得如此輕松,我開始意識到他是對我說過什么謊。
我審視般看著他,直接問道:“你明明說你沒錢。”
他無辜地看了我一眼,又指了指玉筵樓道:“住店確實沒有,但吃飯有。”說完他便自顧自地往樓中去了。
我可不想被扣下來干活刷碗,我自然是沒有繼續(xù)跟著他走。
“都說了,我請你吃飯,你慌什么?”他又回來扯住了我的手腕,賣力將我往樓里帶。
觸到的那一刻我像是被刺到了一般,我立馬甩開了他的手,很是抗拒。
他明顯也愣了一下。
或許方才我的手環(huán)劃到了他手掌,我不確定,但我覺得是的。但他攥著手心,我也無法判清。
我左手有一枚魂環(huán),邊緣有細碎的鋸齒,是冥界特意發(fā)給我的。為了避免我也效仿那些遺靈,妄想徹底擺脫冥界,所以他們給我制了這個魂環(huán)。
取不下,藏不住。
我只好時時都穿著有些闊袖的衣衫,除了晶晶與晚蘇,沒人知道這個秘密。
我將手往身后藏了藏,又警告他道:“若你無力支付費用,你自己留這抵債,我不會陪你?!闭f完我就先于他進了玉筵樓。
若就如此回去,他必然會追問我手腕上的東西,而我是不想回答的。
玉筵樓我只是見過幾次,從未真正來過。我曾經(jīng)只知道它外圍光鮮,卻不知道它內(nèi)里更是雅致。侍女小廝都身著統(tǒng)一的衣衫,卻是有組織的,看來這玉筵樓的老板也并非粗俗之輩。
有迎客的侍女向我走了過來,微笑著詢問我要些什么。我擺了擺手,又示意她往我身后看,并且提醒道:“問他。”
我看著里頭錯綜復(fù)雜的構(gòu)造,越發(fā)覺得這酒樓實在不該是無名之輩。自上而下傾瀉下來的巨大紅色彩綢無比奪目,雖然我并不清楚這個具體有什么作用,可它確實讓這酒樓內(nèi)里看起來更加絢麗了。
熱鬧之余我也看見了里頭侍女小廝們的井然有序,能做到這一點著實不容易。
可除此之外,我還看見了一種另類的東西。它立在回廊處的欄桿上,時而蹦跳著,時而又躍到彩綢上順著彩綢滑了下來。它的聲音早被人聲掩蓋住,沒有人注意;或者說,沒人注意得了。
是只貓靈,但是卻是不歸我管的。此種周身泛著純凈靈氣的可以規(guī)劃為招財貓靈,相傳可以給人類帶去財運,所以不算壞東西。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原來它們可以這樣不守規(guī)矩地四處亂竄。
不一會兒,有侍女到了我身邊畢恭畢敬道:“請您隨我來。”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朱閻。他卻是正隨著一名引路的小廝早上了樓,果然有錢的才是大爺。
侍女將我引至了一方小雅間內(nèi),這里倒是安靜了不少。
里頭同樣不俗,單單那一幅百鳥圖便能預(yù)知其價格不菲。
侍女很快就出了門,并且?guī)狭碎T。
我看著坐在對面的朱閻,我如今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他身上了,雖然不厚道,但若有不測,我只好逃了。
他雖然坐著,可我卻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盯著我看。
“說好請我吃飯,卻不讓我點?”我興師問罪一般說著,期望能越過方才那個檻。
“待會兒你若再想要什么,與她們說就是了?!彼麉s像是頗為大方,我自然不會再刁鉆些什么。
我敲了敲桌面懷疑道:“你真只是名渡靈官?”
他卻只是悄悄抿了口清茶,無比模糊著回答:“尚且不算真正的渡靈官?!?p> 我大概能明白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我一樣,為了錢財生存去做一名渡靈官。
還有許多其他人,他們有的是為了喜歡這個職位;有的是期望有機會時時能去人間晃悠;有的則是為了消磨時間。
我覺得,朱閻就是這最后一種,他看起來并不缺錢,而且能力不俗,我不知道晚蘇用了什么條件說服了他。
陸續(xù)有人進來,她們手中的碗盤各種花團錦簇、雕花刻鳥,看起來卻是無用且奢靡——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我沒吃過這樣豐盛的夜宵。這樣一比較,方才我請朱閻的那一頓,僅僅算是個前菜糖水而已。
“不必客氣,就當是我為你……接風洗塵。”朱閻總是說著這樣一種令人費解的話。
我當然不會客氣,若是真客氣我是不會踏進這個門的。
正當我疑惑為何這玉筵樓的夜宵都是甜蜜蜜的東西時,又有人端來了一個巨大的碗盤。在我面前被打開,巨大的盤中只放著一只小碗,四處則是碎冰,鋪開了一層。我聞了聞,竟然是杏仁酪。
他定然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現(xiàn)在這是在瞧不起我了,故意告訴我一山還有一山高,并且想讓我認清自己的目光短淺。
我把這東西往一旁推了推,讓其盡量遠離我的視線。我不會吃的,一旦我接受了便就是承認我自己目光短淺。還有就是,我會擔心我吃過了這個后便不再青睞方才那家鋪子里頭的杏仁酪了。
保持熱愛的方式就是不要讓自己嘗到更好的東西。
所有的菜品我都一一嘗過,唯獨沒有碰到那碗杏仁酪。直到它碗旁的碎冰化成了水,奇特的模樣也變得普通。
期間我沒有看清朱閻的手掌,所以我也依舊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被我的手環(huán)劃到了。被魂環(huán)劃傷,若不及時處理,傷口會漸漸腐化,雖然不會像人類那般腐爛出白骨,但是會有一個缺口。
曾經(jīng)我嘗試過,就是如此。
不過好在晶晶給我的缺口補上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確實很費力。
晶晶當然會救我,可卻不一定會費那么大力氣救他。
“我沒被劃傷。”他埋著頭說了一句,卻是令我一驚。
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想這個?
我沒有回復(fù)他,這人仿佛很是容易就能洞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