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姑娘,我自知相貌不算上乘,可我家底豐厚,絕對可以保證你衣食無憂,日日有好酒暢飲。而且,我初次見你時我就能明白了,你就是我要尋的那人。還有,我今日早時去了四月天,見到了你兄弟,他道你并未婚配的,我是可以追一追的。”他一派自信的模樣,似乎覺得很是有道理把握。
朱閻……我暗暗攥了攥拳,我是怎么為他解圍的?然而他就是這樣報還我,給我扔個大麻煩?你等著,看我不捶爆你的頭!
我瞪了眼前這人一眼,又盡量耐著性子問他:“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為何不曾婚配?”
“這倒沒有……”我見他很是認真地想了想,又頗為迷茫地看向了我。
“我命運不佳,命途多舛,命里無緣的。也……尋過一門親事,只不過還沒過門就……”我一邊編造著謊言一邊觀察著這人的神色,我看見他眼睛越睜越大,嘴角頗為生硬地抽了抽,我明白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嗯,不說了,你懂了就成?!蔽壹皶r結束了話題。
甩掉了麻煩我就覺得身心輕快了不少,我走出幾步又后回頭提醒了他一句道:“若你想收回院子,那可不成了。白紙黑字著著呢,三十年?!?p> 那人呆在原地,不知道嘴里還在說些什么。
我去最近的一家面館要了一碗陽春面,我該吃些東西墊一墊。
沒想到這個時辰店里竟然也會聒噪,我鄰座有幾名男子,他們很是怪異,就著面喝酒就算了,還在說一些婦女才愛討論的閑碎事情,不時還感嘆兩聲。
沒辦法,這里沒法隔音的,我自然也跟著聽了一耳朵。起初他們在討論香燭紙錢的事情,感嘆今后沒有便宜又精致的店鋪了,我并沒有太多感覺。要知道他們在人間焚的那些東西,一般到不了死靈們的手中的,只有特定的時候才行。隨后聽他們嘀咕著什么尚書大人,我這才真正提起了興趣。
那么多尚書,無事,也有可能是我見到的那位不是?!
“我們溆城的名人啊……”
“對啊,聽說大人要回來大肆做法,以悼念懺悔。就在流云街,鋪上吧應該,也是老家,落葉歸根。”
“唉,婆婆等到今日也實屬不易了的,誰讓他兒子如今成了京師紅人呢?半年不見得回一次……”
我好像知道他們說的“香燭紙錢鋪子”在哪里了。只是我卻沒有想到,四月天對面的那間小小鋪面竟然能與時下風頭正盛的尚書大人扯上關系。
我偏頭看了他們一眼,他們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眼神,把聲音又放小了些。
我并不是想阻止他們,反而想再聽聽細節(jié)??赡苁俏已凵癫惶焉瓢?,剛剛甩了煩心事,不大高興是事實。
我回了四月天,里頭靜悄悄的,沒有點燈。我過去湊到了朱閻的房間門口聽了聽,里頭安安靜靜的,像間空屋子。難道他又不見了?
“朱閻?”我嘗試著喚了一聲,里頭漸漸有了細碎的聲音,我趕緊跑了回去。
其實門沒開,我回去后還特意透過門縫看了看。剛才那聲音約莫是他翻身罷。
我覺得很無聊,忽然很想看星星。
我不知為何,我對人間的夜晚星空仿佛情有獨鐘。其一是因為這是冥界沒有的東西;其二是純粹的個人喜好。我這時候就特別容易沉靜下來,眼里的星星會越數越多,似乎天幕也越來越亮了。但我更喜歡的是流星,只是近來很少看見了,那拖著長長的尾巴的東西似乎不太愛出來了。
有時候我會人間實在是很好的,也會羨慕這些人。他們眼中的平凡世界,是我們這些常年游在暗夜里頭的人從未見過的璀璨星河。
然而今夜有烏云遮月,那些小小的光亮們也少的可憐。
我粗略算了算,加上今夜那術士,我一共集了有五格了,今夜這格我猜了一猜,大約是“怨憎會”。
所謂怨憎會,便是那些面目可憎,語言乏味;或利害沖突,兩不相容的人,偏又聚會在一起。像這些可厭可憎的人,能夠終身不見,豈不眼前清凈?
那術士與大老爺從統(tǒng)一戰(zhàn)線到互相攀咬,我現下想起還歷歷在目。
我再次睜開眼睛是被窗外的聲響吵醒的。鑼聲震天,嗩吶哀鳴,我清楚是什么意思。我聽見的那些“碎語”不是空穴來風,那名終日守在香燭鋪子門前的老婆婆真的不在了。
真是遺憾,我還以為我能同她說上什么話的。
我將靠在街道那邊的窗戶掀開一個小口子,大約也能看見那邊。鋪子結的白綢,哀涼肅穆,周遭也如同我昨晚聽見的那般,幾乎可以用萬人空巷來形容。
尚書大人的大操大辦,可苦了我們這些鄰居。
看樣子我無法繼續(xù)睡下去了,我把房間門打開來,剛好能看見朱閻那邊。
也許是巧合,我剛開門,朱閻就從房間里頭走了出來。他手中拿著的是我的遺靈冊,那本銀白色的冊子在他手中似乎變得好看些了。
我接了過來,迫不及待翻了翻,果然是“怨憎會”。
“有任務,準備準備,待會兒去京師?!敝扉惷鏌o表情,我覺得他怪怪的。
在溆城與京師之間來回奔波,我是有些覺得煩躁的。即使有晚蘇給的瞬移符咒,可我依舊覺得麻煩。相比之下,朱閻就比我看開得多。
又是只女遺靈,我一把合上了冊子。
待我們回去京師的小院,眼前景象卻是給我嚇了一跳。院門大敞,不僅如此,連房間的門也大方地敞開著。我立馬去我房間里頭看了看,奇怪的是屋內東西依舊整整齊齊,沒有被翻動的痕跡。
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了半空中浮動著的一絲妖氣。我想我已經明白這是什么了。
然而與此同時,外頭又傳來了一絲響動,我立馬跑了出去。庭院中,朱閻正緊緊掣住了一只男妖的脖子,那妖不斷掙扎扭動,似乎想逃走,但我明白是不大可能的。
果然,朱閻反手一摔,那男妖的妖身便被拍了個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