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在了一家房頂,差點兒掉下去。還好晚蘇從后頭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領(lǐng)子。
我順了順氣回頭瞪了他一眼。
他可真是給我圈了個好地方啊……
此處是京師最高的地方——瞭望樓臺的樓頂。
我看了一眼晚蘇,他背著手,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亓⒃谛表斏项^。我只我只能看見他的側(cè)臉,因為我還要注意腳下,我可不像他這樣無畏。
日頭正毒,曬得我有些睜不開眼。我用手擋住了曬進我眼里的日光,不滿地同晚蘇道:“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看一看??傆腥苏f這人間要比冥界好過許多倍,可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p> “就……看一看?”我?guī)缀醣凰麣獾冒l(fā)笑,“要看你自己看,我先走了?!蔽矣X得晚蘇是在冥界憋壞了才是。
我可不想陪他在這里像小魚一樣被日頭曬??晌覄傋叱霭氩?,晚蘇過來一把抱住了我的腰,輕輕松松就把我摟了下去。他這人總是這樣,半點聲兒也不出,以嚇到我為榮。
他這一遁卻是直接把我引到了人間的大理寺。
“芊一?”我立馬想了起來。
晚蘇看著我點了點頭。
“她也逃了?!我上次才去找她,沒找到?!蔽覙O為無奈。
晚蘇慢吞吞地回著我:“你當然找不到。她沒有回冥界,更別說逃了?!?p> 又是一個不回的。
難不成,她也被誰困住了?
“能找到么?”
“這不是帶你來了么?!蓖硖K沖我挑了挑眉,看來是極為自信了。
我倆隱匿著,一前一后進了大理寺。
晚蘇將我?guī)チ四莻€地方,一眼望去皆是直挺挺的尸體。芊一的早被安息入土了才對,他現(xiàn)在來看什么?
但我沒問他,我明白他比我有能力。
晚蘇先于我在中間的小道上走著,他不時望向手旁的白色布簾,只是并沒有掀開看。
到了一處他終于停了下來,將面前這方白布掀開。躺著的是一名男子,我反正不認識的。面色慘白,嘴唇也是。晚蘇用手覆上了男子的天靈蓋,不出半刻,我便見到了晚蘇手邊竟是正抽離出一靈體……
分離出來的自然不是男子的靈魂,正是芊一。
她慘叫了一聲,趴去了地上良久都站不起來。
“芊一?!”我上前喚了她一聲,她也緩緩抬頭看了我一樣。
轉(zhuǎn)而她像是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瘋狂地別過頭。而后她又一邊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衣衫,一邊又順理著自己的頭發(fā)。
我繞去了她面前再次喚了她一聲:“芊一,是我啊?!?p> 她一手輕輕擋住了嘴巴,緩緩抬起頭無比惶恐地看向我。她眼神驚異卻又有一絲慌亂,半晌她才開口道:“玄衣?!?p> “你先起來?!蔽疑锨鞍阉隽似饋恚麄€人仿若都氣若游絲,如今她也同我一樣了,冰涼沒有生氣。
芊一在我耳旁悄悄問了一聲:“你是……冥官?”
“嗯?!蔽铱隙ǖ鼗亓艘蛔?。
“怪不得你容顏不老?!彼袷翘谷?,也像釋懷。見還有一人,芊一像是有些猶豫,她看清了晚蘇的臉以后指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拍了拍她的肩,讓她看開些,事實確實如此。當初在她賭坊的兩名???,時隔多年還是青春如常,不是老妖怪,是冥官而已。
“老板娘,你躲得這樣巧妙,不辛苦?”晚蘇率先開了口,還是同往日一樣那樣令人覺得欠扁。我覺得,應(yīng)當就是如此芊一才沒有喜歡上他。
只是芊一沒有回答他的話,一直低著頭。
“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這兒,怎么看都不太好?!蔽遗隽伺鐾硖K。
“去賭坊?”晚蘇反問著我,我知道他是在說笑。
“那里什么都不剩了?!避芬患皶r堵死了晚蘇的話。她語氣有些絕望的意思在里頭,也綿沉無力。
我覺察到她可能是在失魂。
“你病了,同我回家吧?!蔽覕堊×怂募绨颍阉龓С隽碎T。
我?guī)е厝ノ业男≡?,途中我也在追問著:“我來看過你,可已經(jīng)晚了。我以為你已經(jīng)同渡靈官走了,為何還會滯留在此?”
“我……不知?!避芬徽Z氣弱弱的,像是失了記憶。
這種也不是沒有先例。我安慰了她一會兒,告訴她可以不必再想起來。
反正喝了晶晶的湯,一切都會忘記的。
“那日,我去了街上,只看見許多官兵從你的賭坊里頭出來。我后面去翻了卷宗,那上頭只道是你賭坊無力償還債務(wù)引起糾紛。真是這樣嗎,我看著不像,你還記不記得是為什么?”我嘗試著問了一句。我想,如果能套出話來的話,我能替她做些什么。
芊一長嘆了一聲,仍舊道:“不記得……”
如今,她成了一問三不知,也著實棘手。
“無妨,也無事。我會送你回去,忘了就好了?!蔽野参恐?。
“玄……遠依?!?p> 我看著身側(cè)這人,在等她的下一句。
她看著我,眼里有無盡的期待?!翱梢圆煌??”
“當然不行?!蔽液敛华q豫澆了盆涼水。
她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只是我明顯感覺到她往一旁靠了靠。
她走在前頭,就走在我眼前。忽然她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我一眼,口中還在說著什么。
我湊近了些問道:“你想說什么?”
“對不起?!彼曇艉茌p,但還是被我聽見了。
可是我來不及抓住她。忽然她便變幻成了圓滑的靈體形態(tài),鉆進了一戶人家的井里頭。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只是我松懈了,連晚蘇也是。
“妄為!”晚蘇低呵了一聲,率先追了過去。
我緊跟著他的腳步,可我腦中卻還在剛才的事情上頭回旋。并沒有任何差錯,不是嗎?
我明白了,我慢慢停下了追逐。
芊一她根本沒忘記,不按照規(guī)矩回去也是故意為之。她的死絕對另有隱情。然而,她卻不愿意同我說。就算我問了,也不愿同我說。
晚蘇早沒有了影,因為他根本也沒有想過要等等我。我找到了一戶人家留有陰涼的臺階上坐了下來,晚蘇一定會追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