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怎么不被扔?”我懷疑地看著這些“漏網(wǎng)之魚”。
“我們逃了!不許我們走,我們也走了!我們不想被扔去池子里頭。我們早就死了,早被抓了……為什么還要去池子里頭?那里的人不許我們出去,但只有那一個人看得見我們,所以我們就跑了,跑回家?!蓖`說著說著便有些激動的意思。
我知道這事不會太簡單,有人越過渡靈官捷足先登拿走了那么多靈,一定會被清查的?!澳阏f你知道你們早就死了,那知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突然不活了?!蓖`言語模糊,似乎也不再記得清楚了。像他們這樣小的年紀,不記得了很是正常。
然而,我需要一個記得的。
若是那人繼續(xù)鍥而不舍地將童靈們“偷”走,那我還要這樣繼續(xù)收多少次?!總有這樣令我發(fā)指的人!
“玩伴們都不活了?”我用著他們的語氣語句問著。
“對。我們一起去玩,突然就……”那童靈忽然間像呆滯了一般,眼睛卻在眼眶里頭轉(zhuǎn)了兩圈,隨即又成了非常害怕的模樣,他抱著頭,在我的房間里頭亂躥,嘴里還念念有詞。
我過去將他拽了過來,用符咒過去穩(wěn)住了他的神。
他站在我跟前,慢悠悠地道:“火,有很多火。周圍有稻草,還有難聞的油。我們好熱也好熏?!?p> “在哪里?”我繼續(xù)追問。
“在……城外。是個廟,是曾經(jīng)娘不讓我過去的廟,她說有怪在里頭。”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讓其睡了過去。另外兩只也同樣被我送去了小匣子里。
既然他娘不讓他過去,那他又為何會去里頭呢?廟宇香火不盛,或者落敗,自然不受人的青睞。那這樣的廟又哪里來的火油?要清楚“油”是人間多么金貴的一種東西,尤其是火油,是劃為了兵需的。
這些稚子是被誰給燒死了的。
我忽然想起溆城的那名瘋術(shù)士,我覺得他仿佛沒怎么瘋了,因為還有比他更瘋的人存在著。
正好可以出去,我也不必繼續(xù)待在小院,看著對面我坐立難安。我的遺靈冊任務(wù)沒完,但朱閻并不知曉,我也不想讓他知曉。
我重新出了門,我直接用咒術(shù)從房間穿墻而過,不打開門也就不會有聲音。
今日抓了三只還沒完,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預(yù)料。
我快速出了城,去尋那童靈所說的廟宇。在城外的一出密林,只有極窄小的一條道路,若非故意尋找,路過是無法看清的。
廟宇外的墻皮起了許多裂縫,墻壁的紅色也被年久的雨水沖刷地有一塊兒沒一塊,幾乎可以用殘屋敗垣來形容了。這廟宇的外頭連鼎都沒有,又哪里來的香火呢?
周圍有些幽暗,不時有鳥鳴。我看了看四處,留意著是否有伏。破敗的大門被我一推便生出了“吱呀”的聲音,老舊卻尖銳,我看了一眼,底下的木頭卻還未朽爛,看來廢棄的年份不長。
只是一座小廟罷了,甚至連供奉神明的廳都有些窄小,不僅如此,那些破敗的簾布都發(fā)了黑色。那是被火油浸染而又不曾被燒透的形態(tài)。
這廳里連俸神的塑像都沒有,壇上只有一堆黑色。然而,在角落里頭我還看見了一只短小的布鞋,一定是稚子孩童才會有的。我看著這樣安靜的廳堂,心里頭卻一點也不平靜。如今這樣的風(fēng)平浪靜,誰又知道在當時那些孩童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我知道那些人并不是將火放了之后就逃之夭夭,而是在火滅后還進來了的,似乎是想檢查以及享受自己的戰(zhàn)果。我看見許多凌亂的腳印,還有未燒透的只剩了一角的麻袋。
突然間我耳邊現(xiàn)出了許多尖銳的叫聲。絕望中透著凄厲,聲音童稚仿佛不染一點塵埃。此時我的眼前仿佛現(xiàn)出了熊熊烈火,腳下是的鼓鼓囊囊的麻袋橫七豎八地躺在茅草上頭,沾了火油的茅草迅速被點燃,火苗攀上了廳中的簾布,木桌,以及一切能夠燃起來的東西。此時的供桌上依舊不是塑像,而是一名被五花大綁扔在上頭的孩童,不過八九歲,是我壺里的那只。我看著他周身都爬上了火焰,可等我一過去那火焰又迅速退卻了,隨之而來的便是那些麻袋全部被點燃,耳邊的聲音如潮涌,此起彼伏不肯停下。
我瘋狂搖了搖頭,又聽見了笑聲。我看向了門外,隔著火焰與黑煙,我瞥見了幾枚人影,是高大的。他們在笑,喪心病狂的笑意鉆進了我的耳朵,令我周身都發(fā)起顫來。
我立馬跳了出去,掣住了一人的脖頸,我厲聲道:“停下!”
與此同時我也看見了眼前這人的臉,他竟是早被我抓住了的那名術(shù)士!
不可能!
頃刻間,被我抓住的“人”又快速地萎靡了下去,化成了一抔齏粉。那些粉末一樣的東西又吹進了火海,再次助長了火勢。
那些火焰快要鉆進屋頂了,然而也是此時我發(fā)現(xiàn)我竟是陷進了幻境里頭。
還未等我做出什么動作,眼前的一切又都在瞬間消失殆盡。我仍舊在落敗的廳里,沒有火海,也沒有其他人。
然而我的脖子卻被一只手從后頭緊緊地掣住了,我及時抓住了那只手,卻碰到了一手黏膩。
我被迅速拖了出去,然而我也眼疾手快地扣住了門板,我奮力一甩將身后的東西翻倒了過來。我果然沒有猜錯,不只是手,他的腳也同樣是沾了黏乎乎的一層。
這是只妖,我分不清是什么,我只知道很是惡心丑陋。已經(jīng)練出了人形,過不了多久就能好好地偽裝成一個人了。
他赤著半截上身,同樣也是裹著一層暗綠色的粘液。
我頓時覺得肚里翻江倒海,似乎就要當著他的面吐了出來。我迅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還殘存著這樣臟綠的東西,幸好不是臭味無比。
眼前的妖物扭了扭脖子,把頭發(fā)往后捋了捋。突然間,他的形態(tài)又是變化了一次,不再是方才那般邋遢惡心的模樣了。瞬間就成了真正的人形,還不知從哪里得了件得體的衣衫套在了身上。同時,也換了一張皮。是一張看上去十分標致的皮,眼睛同人有些不一樣,但是要好看許多。
那皮套在他臉上竟也是合適無比,只是笑容僵硬。
方才的妖物搖身一變竟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然而盡管如此,我仍舊是無法忘記他方才那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