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名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女散官,她覆著厚重的脂粉,臉有些死白,嘴唇的紅色也更突出了。
我很是不喜歡這樣的人,我覺得這是在離間。而且她說話也不真,我不覺得自己好看,更莫說做誰的夢里佳人了,我可不敢坐上那樣的位置。
她看見我盯著她,同樣也盯了過來。不僅如此,她似乎終于忍不住了,直接開口道:“你也是散官,大家沒有誰高誰一等,你在這里擺什么譜兒?院長是讓你攬事,可也不曾提拔你的位置,就這樣心急了?!”
“院長看重誰我并不清楚,就算院長要提拔,那也不可能是你?!蔽艺Z氣頗為尖銳,我看著身側(cè)有人似乎倒吸了一口涼氣。
方才那名男同僚過來低聲同我道:“她是院長一族的后人,平時有些跋扈,也是因為跋扈,所以才被貶職了的。”
我瞥了他一眼,沖他點點頭,示意我已經(jīng)知道了。
就算是院長的親孫女,我也不怕。說實話這樣久了我沒怕過誰,可能是心里有底氣,我的家里可是有孟婆在的。
我看見那女散官頗為得意地看著我,嘴角彎彎的,但我覺得她不太好看,脂粉味太重了,而且說話也不好聽。
我對她仍舊沒有什么好臉色,轉(zhuǎn)而同其余幾位同僚道:“改日我會通知各位,請耐心等待。”
其余人皆無二話,唯獨那名“院長一族的后輩”不滿,趾高氣揚地數(shù)落著不是。
我稍稍往她那邊靠了靠,又一次告誡道:“你覺得我不夠資格,或者不及你的能力。那你可以自行離開,立即,立馬,不會有人攔你?!?p> 她像是覺得不可思議,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想必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身邊沒有敢駁她的人,覺得自己生在云端了吧。不巧的是遇見了我,我也是毫不留情將她一把拉了下來,跌落神壇的滋味不會好受,從她的神情我就可以看出來。
我也頗為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我并不打算再同她說些什么。
“你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被上一任孟婆撿來的罷了。我知曉你曾經(jīng)風光無限,可最終還不是鋃鐺入獄?……”她在我身后滔滔不絕著,然而我卻覺得腦子里頭在嗡嗡作響。
我是孟婆撿來的,這個事實一直以來都算是個秘密。
然而今日卻被這樣一個人這樣輕易就說了出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她身邊的人都有些震驚的模樣,看見了我回頭又開始勸解她少說兩句。
那人也真的不再說了,我攥緊了拳頭,若她再多說一句,我肯定舍得下手,我敢。
有同僚做著和事佬,那名無意間挑起了“戰(zhàn)火”的男散官頗為歉意地看著我,又好意著道:“莫聽她的話,那人平常就迷糊兮兮的。這樣吧,我送你回去?!?p> “留步吧。”我停了停,看了他們一眼后便立馬轉(zhuǎn)身走開了。
我就知道,我是處理不好的,我沒有做管理者的天賦。
蝸牛站在門外等我,他道我不見了他很是心慌。
我把他趕去了院子里頭道:“你心慌什么,我這里不會有捉妖師過來,你出來了才更危險。”
“捉妖師?我才不怕?!彼α送π靥乓粫r間有些趾高氣揚。
“當真?那若萬一日后你被哪位捉妖師捕到手,可別怪我不救你?!蔽彝髡f了一記。
“不會不會。我靈活得很,再說了,我哪里那么容易被抓?姐姐一開始不也是沒捉住我么?”他故意在我身邊顯擺。
我不太喜歡,我覺得他這個妖不僅身上是滑溜溜的,連心思也滑膩。
我過去敲了敲朱閻的門,我覺得相對于我來說,他去做那個管理者更好,而且晚蘇說了他會幫我。
幾聲過后也沒人開。
“他不在,出去了。”蝸牛在我身后說了一句。
我還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過去同蝸牛道:“明日帶你去認人,你可得好好想想噢?!?p> “明日?!太早了吧……姐姐,我傷還沒好呢。要么再過兩日吧?!彼鹆吮粋搅四侵桓觳玻室馓嵝盐?。
這有什么?朱閻都沒有他矯情。我頗為不滿道:“你傷的是胳膊,又不是眼睛,看幾個人怎么了?”
“好好……”他還是妥協(xié)了,又問我:“那我指認完是不是就得走了?”
本來我是這樣打算的,可是……可是朱閻他如今傷了蝸牛,就這樣趕走仿佛不太厚道。我發(fā)了慈悲道:“等你找到了新皮再走吧?!?p> “哎,好好好。不難,哪日死了人,我就能換了?!彼攀牡┑┲?p> 像他這種小妖,無法完全化為人身,只能依靠外界的幫助。但是去拿死人的皮,于他亦是一種損傷?!澳悴慌抡蹓??”我問他。
“那有什么?我初始這皮是撿的一具無人認領的棄尸的,橫七豎八躺在荒地上,是我給他葬了的,不該拿些報酬?此次我只需一點點,填補填補就成了。折壽什么的,我們妖能活這樣久,折一些我不太在乎?!彼L聲繪色同我描述著,還告訴我他預備拿多大一張。
“行了,我不想聽。”我及時阻斷了他的臆想,獨自去了二樓的露臺。
二樓房間里的小床被蝸牛弄得凌亂不堪,只是在我上來后,他后腳也跟了過來,立馬當著我的面整理起床鋪。
我沒有看他表演,直接坐去了前方的桌旁。這里午后便慢慢沒有了陽光,是個乘涼的好去處。我又躺去了藤椅上頭,看著頭頂?shù)哪卷敼舛d禿一點也不好看。我在想要不要給這遷些葡萄藤過來?那樣一定更陰涼。
可種葡萄年歲久遠,若想令它纏滿木頂就需要更久了。然而,我那時候不一定還在這里。來此本就是意外調(diào)動,過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就像院長說的那樣。
“姐姐,”蝸牛應是打理好了床鋪,他又跟坐在我斜側(cè)方?!敖憬?,你當真不需要幫手么?我聽說有些渡靈官也會請妖幫忙,姐姐真的不需要么?”
他大多是聽信了妖言罷,從未有此先例。我也告訴了他:“你聽誰說的?沒有這樣的事情。”
“自然是聽妖族的前輩說的。不可能,一定有的,我們前輩不會說謊。她說的是自己親歷,怎會有假?”他神情認真,仿佛真的是我沒有見過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