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筱語看著李曉俊，說：
“你再不讓我走，我就給叔叔阿姨碰上面了。
等你腿好了，我就送你一個真正的吻，好嗎？
這個病房里面是有監(jiān)控的，我不能也不想……”
“你說話算數(shù)？”李曉俊問。
“嗯?！饼報阏Z點了點頭。
李曉俊這才松開她的手。
龍筱語走出醫(yī)院的大門，漫無目的地沿著馬路走著。
走著走著，走到一家大型西餐店的門口，龍筱語走進來，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想靜一下心。
坐下來后，龍筱語在腦子里復盤著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想到那兩個給她“驚喜”的陌生同學的話時，才發(fā)覺她們語言邏輯中的漏洞。
龍筱語反問自己：
“她們?yōu)槭裁匆嬖V我她們是余黎的同學？
她們還說余黎今天沒有過來？
余黎后來又接的誰的電話？那個電話就是給我的“驚喜”？
……”
李霞的電話打斷了龍筱語的思路：
“筱語，考完試了吧？感覺怎么樣？”
“我，我前三場考完了，最后一場沒去考?！?p> “為什么？”李霞大驚。
龍筱語就把自己今天上午出考場到現(xiàn)在的大致經(jīng)歷，給李霞說了一下。
李霞聽后，用果然不出所料，卻沒有一點玩笑的口氣說：
“我就知道你一直有個中意的男孩在北華，否則，你畢業(yè)后去北華的心意也不至于那么堅決?！?p> 因為現(xiàn)在沒有兩個人互相逗趣的主客觀“條件”，龍筱語給李霞說：
“我倒不是，真的，不是沖著他來的，我是沖著自己夢想來的。
只是湊巧，他也在這里罷了。
我倒希望他不是北華的人或者不在北華，那就不會發(fā)生今天的事情了?！?p> “沒關(guān)系，一個小小的骨折，即使老人有個三倆月的，也能愈合呢。
何況年輕人?！崩钕及参恐報阏Z說，
“你真的不用太擔心。
只是，可惜，你這次考試沒有考那最后一場?！?p> “現(xiàn)在想想，也沒有什么可惜的了，人總要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些代價?！饼報阏Z不想給李霞解釋“驚喜”的前因后果，轉(zhuǎn)了話題說，
“我工作的這幾個月，感覺還不錯。
領導王總說，過完年之后，另一個編輯部門的主管要辭職，他準備先讓我頂上去?！?p> “哦，是嗎？那樣真是太好了?！崩钕紴榱俗岧報阏Z高興起來，高興的語氣也傳了過來。
龍筱語卻繼續(xù)轉(zhuǎn)移話題：
“好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在那邊怎么樣？適應的挺好的吧？”
“還好，山里中學真像它的名字一樣，徹底讓我鉆到山里來了?！?p> 李霞跟龍筱語兩個人，因為李曉俊摔傷這件事，用“平平淡淡”的語氣交流著彼此之間內(nèi)心的感受。
李霞慢慢地給龍筱語接著說：
“在這里，我碰上了一個特別特別聰明的孩子——小彬，為了讓他好好學習，我都去他家，嗯，家訪過了。
可是他父母那種對孩子學習極其不重視的態(tài)度，讓我心里沒了底兒?！?p> “哦，孩子是個學習的材料，父母還不重視？”
李霞嘆了口氣，說道：
“是的，這山里人的思想還活在山里。
雖然通往外面的道路現(xiàn)在已經(jīng)修好了，但這山里人的思想?yún)s沒有通過這條路，和外面的城市思想接軌。
他們的思想還像曹永剛說的那樣，活在＇生了娃放牛，放了牛賣錢，賣了錢娶媳婦，媳婦再生娃＇的循環(huán)里。
所以，我想說動小彬的父母，讓他們重視起孩子的學習來。
否則，這個孩子長大以后，將留下終身的遺憾?！?p> “是嗎？到底怎么回事？”龍曉筱語問。
這件事還要從半個月前李霞的一節(jié)音樂課說起，當李霞用小提琴，彈奏著音樂，讓孩子們跟著她唱歌時，六年級的一位男生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個男孩完全沉浸在樂曲里，他張嘴的口型和李霞彈奏出的樂譜，可以說是達到了完美的“配合”。
一曲過后，李霞讓這個叫小彬的男孩兒上臺，給大家示范一遍他唱歌的節(jié)奏。
讓李霞沒想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小彬直接把樂譜唱了出來，而且樂譜的高低音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誤。
李霞接著在黑板上又寫了幾個樂譜，一些自己沒有教過的樂譜，讓小彬唱。
不管是四二拍、四四拍，還是四三拍的節(jié)奏，小彬都能用手打著拍子，準確無誤的唱出來。
當李霞對小彬給予最大的關(guān)注后，他卻接連兩周沒有來上課。
李霞不忍心一個人才就這樣流失，就打聽到了小彬的家。
小彬樸素的父母對李霞的到來也是格外的歡迎，做了熱情的招待：
把李霞請到了不富裕的屋子里，讓李霞坐了下來，沏了一杯茶水。
小彬父母他們喝的都是白開水，甚至直接喝冷水。
當小彬父母明白李霞的來意后，給李霞說：
“我們山里，我們家還能出什么音樂的人才？
如果說小彬語文、數(shù)學好的話，我們也值得他身上費點心思。
至于學個什么沒用的音樂，又有什么用呢？
還有啊，我們家里新買了一塊宅基地，最近在打地基，打地基不找施工隊，都是我們自家人在干。
小彬這小子，現(xiàn)在身上也有點力氣了，所以這兩天就沒有讓他去上學?！?p> 李霞扭頭問站在她身旁的小彬：
“小彬，你想學音樂嗎？”
“老師，我想學，但是我更想玩，我感覺在家打地基也挺好玩的。”小彬的態(tài)度認真，回答的也是心里話。
“你覺得打地基好玩，那是你一直沒有干過體力活。
如果讓你天天干的話，你就不會感覺它好玩了。
你想長大后走出這山里，去……”
小彬媽媽打斷了李霞要對小彬未來的“暢想”，說道：
“這樣的，李老師，這小彬啊，以前沒干過活，這不是因為他年紀小嘛。
你看，現(xiàn)在，他都長成了大小伙子了，這家里的活他也不能不干，要不將來怎么給他娶媳婦??？
李老師，你這剛畢業(yè)，年齡還小，你都不知道過日子的艱辛呢。”
李霞給龍筱語大致復述了這些后，龍筱語緩緩問道：
“那你以后怎么想的？如果這個叫小彬的孩子三天兩頭的逃課，你還要繼續(xù)家訪去嗎？
他的音樂之路，能繼續(xù)嗎？”
“是啊，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崩钕紵o奈地說，
“這件事我和別的老師也聊過，別的老師說這山里中學聰明的孩子多著呢，可不止小彬一個。
可是，這里的家長不重視孩子們的學習?！?p> “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有這樣的父母和這樣落后的教育觀念？”龍筱語納悶地說。
“這你就不了解了?！崩钕冀o龍筱語說：
“其實在中國廣大的農(nóng)村，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父母或者再早一些的爺爺奶奶們，他們對孩子的教育觀念都是不太重視的。
也就是七零后末尾，八零后和九零后剛當父母的這些人，對孩子的教育才開始重視起來。
我看這里的孩子父母，基本上是六零后，七零后的也有少部分，他們的思想還沒有完全的認識到知識的重要性。”
“嗯，我想你說的是對的?！饼報阏Z聽著李霞的話，想到了自己的爸媽，就說：
“我一直以為我爸媽對孩子的教育是想讓孩子自由發(fā)展。
當然，這點是肯定的。
可聽你這么一說，我想，或許我爸媽骨子深處也有那么一點點：
知識對個人和社會的重要性沒有引起他們足夠的重視。”
“嗯。”李霞說，
“你知道嗎，作為一個老師，不光是教給孩子們知識，還有比教知識更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讓他們認識到知識的重要性，讓他們有學習知識的積極性。
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的話，那我在這里待幾年，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你現(xiàn)在怎么計劃的？你本來就是去那里過渡的嗎？你不是為了你的音樂夢想嗎？”龍筱語試探性地問著。
“是，我是想來這過渡的。
但是，當我真正坐在這里，看著那一個個需要被改造的靈魂時，我感覺我不能只是上上音樂課而已，我必須做些我該做的事情。
這種責任雖說是我自己加給自己的，但這是作為一個老師最基本的素質(zhì)，要不怎么叫“為人師”呢。
你說對嗎？”
李霞的這些話讓龍筱語想到了前兩天和李曉俊討論過的蠟燭和春蠶精神，她慢慢的跟李霞說：
“看來把老師比作春蠶和蠟燭不是一句夸張和贊美，而是對事實的一種描寫。
你已經(jīng)做到了我心中最佩服的那類人?！?p> “你來了，你也會這樣做的?！崩钕蓟卮鸬钠狡匠３?。
“或許是吧?！饼報阏Z想著自己過往的老師們，體會著李霞的心境，說，
“那你現(xiàn)在準備怎么改變小彬父母和小彬的心思？”
“慢慢改變吧，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我想我過兩天再去見見小彬的父母。
然后，我讓小彬?qū)W出成績后，去參加怡黎的音樂比賽去。
你說，當他父母看到他成績以后，我不信他們的觀念，還不能做出一點點的改變。”
“好，如果小彬能走出山里，我相信他最該感謝的那個人就是你。”龍筱語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了曹永剛，就問李霞，
“最近有和曹永剛聯(lián)系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