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批人匯集在一起,一些人著軍裝,一些人著便裝,看上去很是奇怪,但在這亂世,才沒人理這些。
一個小時后,他們便來到隨聞縣城,詢問了一下,得知縣里最大的旅店有兩家,一家名叫“順豐旅店”,一家名為“大樂透旅社”。
“大樂透?什么鬼?就到順豐?!焙氛f,大家一致同意。對穿越者來說,“順豐”二字真是太親切了。李烈鈞一行人對本地不熟,任由他們帶路。
兵荒馬亂,住客不多,這近20人順利住進了旅店。主人住的單間上房,隨從則幾人一間不等。為了安全和方便,女眷則兩三人一間,胡梅與胡小菊一間,容素素、海倫、容小竹共住一間套房。
100年前的隨聞在當(dāng)時并非窮縣,海安港自清乾隆年間就已經(jīng)興旺了。清代隨聞海安港是廣東省的七大總口之一,名曰雷廉總口。
民國初年,隨聞城及整個雷州府城糧商自廣西、安南等地運來的谷物,都在海安埠停卸,后由商會組織武裝押運。
從現(xiàn)存的天后廟碑記可悉,來此從事商業(yè)和漁業(yè)活動的有“雷州府的博漲、海安、田頭、徐聞、遂溪、英利、麻羅蛋家、白沙、曲界、水井、北和、硇州、紀(jì)家,廣府的順德、南海、番邑,潮州府屬的海陽、揭陽、普寧、海豐等各縣、瓊州府的???、文昌、崖縣,欽廉的欽州、北海,高州府的吳川、石城、高化,海外的澳門、南關(guān)、安南……”等地的商賈漁船(赤魚船、網(wǎng)船)。
貿(mào)易的繁榮,也帶動了隨聞縣城的旅店業(yè)、餐飲業(yè)和娛樂業(yè)。比如這家“順豐旅店”,上有客房,下有餐廳,后面有馬廄,已算是相當(dāng)齊備。
不過,對于胡梅和容素素來說,出門比在家還不方便,這個所謂的高檔旅館,居然沒有女廁所!因為那個時候的女人是不需要出門的,所以無論是街上還是旅館,都沒有設(shè)置女廁所,也沒有女沖涼房,還好店家拿來了一個馬桶……
兩個女穿越者忍不住慨嘆:那些武俠小說中的美女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假得不能再假,在古代,出門在外,吃喝拉撒洗,對女人來說就是三個字——“太難了!”
兩人也終于明白了,為何古代一個貴族小姐需要十幾個丫環(huán)伺候??萍悸浜螅a(chǎn)力落后,走到哪都是靠低效的人力,單是生活瑣事都要耗進去多少時間!
相比來說,男性穿越者葉縱橫、高飛鴻、蔣智就舒服得多,他們在這個時空享受著男人的尊貴,還帶了三個隨從伺候,少爺派頭十足。
大家換洗完畢后,胡梅、容素素、海倫正想去一樓餐廳用餐,只見換了一身灰藍“壽”字暗花綢緞長衫的葉縱橫過來敲門。他豐神俊朗,唇紅齒白,溫柔可親,正如民國時的翩翩佳公子。
海倫一見到葉縱橫,又控制不住自己了,抱住他就來了個法式親吻禮,左右面頰各吻一次,嘴里還用法語呱啦呱啦說著什么。
因為法式親吻禮是國際上公認的正式禮節(jié),海倫又是一個精神上有問題的老外,兼年齡小不懂事,胡梅只能忍住怒氣。
海倫吻完就挽住葉縱橫的胳膊不放手了,滿臉都是嬌憨。
海倫這時已經(jīng)換上了她原來那件橙色的向日葵連衣裙,金色的大波浪長發(fā),長長的睫毛,藍色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白里帶紅的臉頰上微微有幾粒雀斑……
她和葉縱橫站在一起,雖然人種不同,一中一西,卻很登對,沒有違和感。不知怎么的,容素素想到了杜拉斯的小說《情人》。
眼看胡梅的臉色越來越黑線,容素素怕她發(fā)作,趕緊問:“縱橫,是叫我們吃飯了嗎?”
“呃……”葉縱橫不好意思地說,“趙大帥說去翠香樓喝酒……你們就別去了……飛鴻叫店家安排了幾個小菜,等會送到你們房間來吃……”
“為什么我們不能去???”性格直爽的胡梅一時半會沒明白過來。
容素素古典小說讀得多,忽然明白了什么,問道:“呃……是喝花酒吧?”
葉縱橫微紅著臉點點頭:“趙大帥提議的,他作東,還說有一位要緊人物……”
容素素抿嘴一笑,終于明白為何高飛鴻與蔣智不敢來告之,知道胡梅要發(fā)飆,都躲了。
胡梅總算明白了,冷笑道:“葉縱橫你厲害了啊,妓院也敢去了啊!”手上死死地捏著一個杯子。
容素素怕她砸過去,忙勸道:“這個時空的男人談?wù)轮幸獾侥切┑胤?,也就是叫人陪著喝酒,活躍下氣氛,應(yīng)酬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p> 葉縱橫忙道:“是,是,不會有事的……”
胡梅再次感受到這個時空對她深深的敵意,把杯子重重地往幾上一頓。
容素素給葉縱橫使一個快走的眼色,葉縱橫趕緊退出,海倫也招招手做一個“再見”的姿勢,挽著葉縱橫下樓去。
胡梅一看,不對勁啊,忙道:“怎么她能跟著去?”起身就想去追問。
容素素忙按住她,說道:“讓她去不好嗎?幫你看住他。難道你想讓他找個妓女陪酒?”
胡梅一想,也是,但仍覺得氣苦,說不出來的壓抑,眼里淚光閃動。
容素素本與胡梅不睦,看到她被人橫刀奪愛,也有幾分同情和惺惺相惜,畢竟都是從同一時空來的,只能勸慰道:“別氣了,氣也沒用,傷身體,等穿越回去就好了?!?p> 胡梅心想:穿越回去,自己是好了,但葉縱橫就是殺人傷警的罪犯了,哎,只能自己再忍忍了!
正發(fā)愁時,忽見穿著一身學(xué)生裝的鄧大少爺走過來,笑著說:“我就偏偏不去,陪你們!”
原來,作為進步學(xué)生,鄧少華從骨子里厭惡“喝花酒”這種封建糟粕,覺得對女性極不尊重,所以,準(zhǔn)備與封建大家庭劃清界線的他,堅決拒絕了邀請。
容素素和胡梅看著一臉正氣的鄧少華,忽然有點迷茫,不知100年后的社會,到底是進步還是退步了。
說起這“喝花酒”,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從唐代起,文人士大夫聚會飲筵,時興招妓女行令佐酒,或以歌舞侍宴。這就是現(xiàn)在的所謂“三陪”。
曾經(jīng)的中國古代社會,市民追花逐柳,商人豪爽使錢,紈绔子弟一擲千金,使妓院門庭若市,生意興隆,養(yǎng)育了妓女,而妓女和以游樂為中心的都市生活,又反過來促進了工商業(yè)的發(fā)展和城市經(jīng)濟的繁榮。
中國社會如隋、唐、五代、遼、宋、夏、金、元、明、清等朝代,妓院的開張和利稅,歷來是各個朝代稅收的“重頭之戲”。
所以以妓佐酒,這在古代極為普遍,可謂“無妓不成席”,沒妓女佐酒掉價。此時為民國八年,“喝花酒”的風(fēng)俗仍然是時尚,也是上流社會男人交際的主要方式。
翠香樓是隨聞一間老字號的有牌(營業(yè)執(zhí)照)青樓,已有七八十年的歷史。近年來,它的生意并沒有因為匪患而生意蕭條,反而更旺了。據(jù)說其背景非同一般,有人甚至去縣府告發(fā)過,說翠香樓“通匪”,但后來也不了了之。
翠香樓離順豐旅店僅200多米遠,步行去即可。其外形跟電影中的青樓較類似,三層樓的古典建筑,飛檐翹角,燈火通明,門檻上是一幅對聯(lián):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fēng)。
當(dāng)葉縱橫與海倫到達時,趙烈鈞、高飛鴻、蔣智已到了,還有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也在場,每人身邊均有一名打扮艷麗的嬌小女子。趙烈鈞后面站著四名隨從,腰間鼓鼓囊囊明顯是帶了槍,防范工作很到位。
看到葉縱橫與海倫中西合璧走進來,趙烈鈞忍不住鼓起掌來:“葉老弟,好男兒,這才叫長中國人志氣!”
葉縱橫尬笑了一下,心想:其實也就是個精神病人……
陌生中年男人趕緊迎上來招呼道:“這就是剿了陳氏兄弟匪窩的縱橫兄弟?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回頭對趙烈鈞說,“大帥,老百姓說他是‘關(guān)公爺上身’,贊不絕口哪……”
高飛鴻擅于為人處事,趕緊謙虛道:“林縣長謬贊了,我這兄弟確有一些武力,但在博學(xué)見識、運籌帷幄、帶兵領(lǐng)將方面,與大帥比,可以說是差之千里,還得多加學(xué)習(xí)才是。”
原來,這位便是隨聞縣的縣長林彥兆。趙烈鈞曾與他有一面之緣,了解到葉縱橫等人要與他議事,便遞了自己的名貼約他今晚出來。
精明的林縣長自然明白趙大帥是何等重量級人物,趕緊推掉一個已安排了的應(yīng)酬,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巴結(jié),也萬幸之前壓對了寶,將庫存的軍裝送到了鄧府,提前布了一招棋。
趙烈鈞聽高飛鴻贊到自己,爽朗笑道:“這樣說不敢當(dāng),不過,葉老弟跟我有一點共同之處,那就是都有一顆愛美之心,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哈哈哈!”
葉縱橫只能繼續(xù)尬笑道:“哪里,哪里……”
蔣智忽憶起關(guān)于趙烈鈞的一個傳聞,說他的老婆原是他摯友的未婚妻,因他無意中看到照片,驚為天人,便設(shè)計害死了摯友,騙娶了美人,后生了10個孩子。
當(dāng)然,這只是個傳說,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則說明趙的為人確實有點……嘿嘿。
海邊的老虎
清末民初,上流社會男子的交際,青樓妓院的花酒是重要的一種形式,也有在酒樓設(shè)宴,叫姑娘來作陪的。如果想讓小說真實,這一點是回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