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西雅圖飯店吃過西餐后,總督夫人在飯店稍事休息,下午三點便前往大家樂戲院,廣州灣粵劇頭牌小生程小官將為總督夫婦表演粵劇《穆桂英大戰(zhàn)洪州城》。
大家樂戲院是廣州灣唯一的一間兩層樓高戲院,可容納數(shù)百人。今日,戲院的門口掛著歡迎印度支那總督夫婦的條幅,還做了程小官演出的手繪大型海報。門口擺放著兩排花籃,各色鮮花爭奇斗艷,上面飄著紅帶,寫著某某商行敬祝演出成功,都是廣州灣商會的老板們送來捧場的。
夏爾斯帶著綠衣兵,站在門口負(fù)責(zé)安檢工作。每一位入場的觀眾都被搜身,不許攜帶任何武器入場,哪怕是刀具。
容素素帶著容小竹也來到了戲院門口。一個綠衣兵也準(zhǔn)備給她倆搜身。容小竹忙攔?。骸按竽?,我家二奶奶你也敢搜?”
高飛鴻聽到容小竹的聲音,趕緊過來打了個招呼,這才放行。
葉縱橫在旁邊一一看著入場的觀眾。這些觀眾基本上都拿著一種紅色硬紙卡片,一種類似于“貴賓卡”的東西。他走進(jìn)戲院,觀眾已陸陸續(xù)續(xù)在入座。
“葉生!”迎面走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身材瘦小,笑容滿面,正是戲院的蔣老板,一邊作揖,一邊拿出三五牌香煙給葉縱橫點上。當(dāng)時的廣州灣走私厲害,各種歐美名煙都有。
“有沒有什么異常情況?”葉縱橫問道。
“沒有,沒有,今天一律不對外售票,邀請的都是戲院的???。”蔣老板答道。
“帶我去后臺看看。”葉縱橫跟著蔣老板來到后臺,只見程小官的戲班人員,正在化妝。
程小官戲路寬,小旦和青衣、文戲和武戲,都能勝任,今日他扮演穆桂英。飾演楊宗保的是另一位男子,雖然化了妝,也看得出年紀(jì)并不是很年輕,至少三十多了。
程小官已穿上繁瑣的戲衣,背上插著旗,正在化妝。見葉縱橫進(jìn)來,他站起身來,笑著與他握了握手。葉縱橫現(xiàn)在手握重兵,程小官也是知道的,短短幾月,令人刮目相看,心里只能感嘆,時也命也!
葉縱橫與程小官握手后,看著飾演楊宗保的男子,心生疑惑。
“我來介紹下,這是我的老搭檔——廣州鴻運(yùn)海味行的林俊生林公子,五年前便與我配過戲,雖不是專業(yè)戲班出身,但武戲的功底比名角還厲害?!背绦」俳榻B道。當(dāng)時,除了專業(yè)的戲子,也有一些富家公子客串角色,有的水平確實不錯,氣質(zhì)還比普通戲子好。
葉縱橫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這樣說來,林俊生并非一直是程小官班子成員?
葉縱橫與林俊生握了握手,林俊生笑道:“不知葉生是不是粵劇票友?這身段這相貌,把什么頭牌都比下去了!”他說完,直視著葉縱橫,似是看他的反應(yīng)。
葉縱橫并不接話。在當(dāng)時,把人比作戲子不是很禮貌的事。他也不喜歡別人評點自己的長相,尤其是男人。
看了看戲班成員,成員都是跑龍?zhí)椎?,個個臉上畫著濃妝。旁邊是大大小小的箱奩,整整齊齊靠墻放著?!斑@些都檢查過了沒?”葉縱橫問道。
程小官一愣,旁邊的蔣老板忙陪笑道:“程老板是我戲院的臺柱子,箱子成日都寄放在這里,絕對沒問題?!?p> “我問你檢查過沒有!”葉縱橫大聲道。
程小官的表情有些凝重了:“葉生是信不過我程小官?若是信不過,這戲我就不做了!”旁邊的林俊生臉色也沉了下來。
蔣老板趕緊和稀泥道:“沒有的事,信得過,怎會信不過?都查過了,查過了!”說著,拉著葉縱橫的胳膊就往外走。
葉縱橫將蔣老板的手一甩,對程小官與林俊生一抱拳道:“葉某例行公事,請兩位勿怪。既然蔣老板擔(dān)保沒問題,那就不用檢查了?!?p> 程小官似是舒了一口氣道:“理解,理解,我們還要走走臺。葉生有事請先忙吧?!?p> 葉縱橫點了點頭,出了后臺。雖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但心卻懸了起來。他找到高飛鴻道:“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戲院的活動最好取消。”
“這不太可能吧,總督夫婦馬上就進(jìn)場了。總督曾提到過,鑒賞中國的戲曲藝術(shù),一直是夫人來華的心愿?!备唢w鴻遲疑道。
正在這時,只見奧拉斯頭上包著白色的紗布,與菲力走了過來。奧拉斯見到葉縱橫,眼中生出恨意。一個越南綠衣兵試圖上來搜身,被奧拉斯一把推開。另一名越南兵道:“你糊涂了嗎?上面交待了,只檢查華人!”
葉縱橫越過奧拉斯與菲力,看到被攔在外面的一個瘦小男子,表情焦急,正向他揮著手,卻是黑痣強(qiáng)。葉縱橫趕緊跑了過去。
“少……少帥,”黑痣強(qiáng)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阿琳剛跟我說,越南復(fù)興會除了叫她盜取海洋之心外,也有刺殺總督的行動!”阿琳是野貓女的名字。
“這一點我想到了,但我沒看到阮福清,也沒發(fā)現(xiàn)可疑的越南人?!比~縱橫道。
黑痣強(qiáng)焦急地說道:“那可怎辦?她不是復(fù)興會成員,只是外聘的,所以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少帥你小心點!”
葉縱橫點點頭:“我會留意的?!?p> 黑痣強(qiáng)剛離去,總督夫婦便在夏爾斯的陪同下到來了。為拍馬屁,戲院還專門請了器樂班子在門口奏響了廣東名曲《步步高》,同時響起噼噼啪啪的鞭炮聲。讓娜伸出大拇指點贊,她對中國的民間藝術(shù)很是向往。
總督夫婦在戲院一樓第四排的位置坐下,前三排都是空位。當(dāng)時的戲院沒有擴(kuò)音器,這個位置是最黃金的,前面沒有人擋住,又能清晰聽到唱詞。
讓娜一到了戲院,如魚得水,她在巴黎是歌劇明星,常在戲院表演。看見舞臺,她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表演欲望。于是,她對蔣老板提出了要求,她要先演唱一曲歌劇。
這個歌劇片段來自于意大利歌劇《茶花女》的第一幕,由名妓“茶花女”維奧列塔演唱,其優(yōu)美的旋律,音樂展現(xiàn)出人物內(nèi)心的細(xì)微變化,演唱難度很高。
由于沒有伴奏,讓娜站在臺上只能清唱。她的嗓音兼具清亮渾厚、華麗圓潤的特點,那有穿透力的歌聲如一股清流,在人們的心中流淌。
《茶花女》是法國作家亞歷山大·小仲馬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也是其代表作。故事講述了一個青年人與巴黎上流社會一位交際花曲折凄婉的愛情故事,最后以悲劇結(jié)束。
“夫人一直在看著你呢,”高飛鴻在葉縱橫耳邊說道,“這可是《茶花女》的經(jīng)典片段,名字叫做《他也許是我渴望見到的人》,你確定你們之間沒事?小子,厲害??!嘿嘿!”
葉縱橫搖搖頭,他沒心情聊這個話題。他在回想奧拉斯的眼神,那是復(fù)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