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如一場冬雷結(jié)束深秋
我緩緩蘇醒了過來,揉著惺忪的睡眼,順便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銀鈴般的笑聲傳入我耳中,我頓時清醒了過來。
“睡覺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哦?!敝灰娪嗲镎吭诓〈采?,笑吟吟地看著我,發(fā)絲浸潤在透過窗戶而灑進(jìn)來的金色晨光中柔和而美麗。
“哪有說男生可愛的啊......”我無語地看著她。
同時,我瞥了一眼一旁的時鐘。
啊這,我睡了一個小時?!那現(xiàn)在豈不是已經(jīng)上課了?!
我像是被雷擊中一樣,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怔在原地。然而沒過幾秒,我便再次冷靜地坐了下來。
雖然迄今為止我從來沒缺過課,但為了可愛的女孩子,倒也沒關(guān)系,不是嗎?
“謝謝?!庇嗲锵蛭衣冻隽艘粋€真摯的笑容,隨即有些憂慮地問道:“打擾你上課了,沒關(guān)系吧?”
“嘛,不用介意,比起上課,我更喜歡和女孩子待在一起?!?p> “哇,一副渣男的樣子呢?”
“誒,不會吧?我只是單純地喜歡女孩子而已啦......”
“你的百度瀏覽記錄可不是這么說的哦?明明在看那么糟糕的東西,居然還說單純什么的?”余秋揶揄我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捉弄的笑意。
“我把手機留給你可不是為了讓你看那種東西的啊喂!”
“還有手機相冊里面,也有那種糟糕的東西呢,明明是三次元的人,卻喜歡二次元嗎?”余秋疑惑地看著我。
出、出現(xiàn)了!送命題!
“啊,這個嘛,二次元......挺好的不是嗎?”
“你只是饞她們身子而已吧?”
“太傷心了,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余秋輕輕笑了起來,可愛的笑容在金色的光輝中更加耀眼......
......
時間又過了一個月,然后,那一天,到來了。
“那個——”夜晚十點,四野一片寂靜,寒蟬鳴泣,我和余秋坐在書桌前,她偷偷看了我一眼,糾結(jié)了許久,然后說道:“我爸媽已經(jīng)康復(fù)了,明天就是出院的日子......”
“這樣啊,那明天你——”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心里有些不舍,但也無可奈何,無論是挽留的話語還是真正的心情,我都無法說出口。
人生中有許多的事情無法順心如意,而你唯一的選擇卻是接受它、承受它,這是多么悲慘的一件事。
“嗯,明天我就搬回家里了,明天早上八點。”余秋輕輕點了點頭。
“嗯......”我無言以對,唯有沉默。
沉默可以表達(dá)很多情感,它是人的另一種表達(dá)方式,無論是不舍還是什么的,都是沉默的內(nèi)涵。
在沉默之中,我一直陪余秋在書桌前坐到了第二天零點,然后各自睡覺去了。
第二天,星期日,我七點便醒了,但僅僅是縮在被窩里,睜著眼睛,心不在焉地注視著那扇黑屏風(fēng)。
八點的時候,余秋的父母來將她接走了,因為我還沒起床,所以就沒有叫醒假睡著的我,不辭而別了。
這大概便是我們的結(jié)局了吧?一開始,這便只是幸運的意外而已,只是一場從秋初到秋末的春夢,夢會開始,就一定會結(jié)束,最后了無痕跡,煙消云散,人走茶涼......
......
今天是立冬,余秋走后的第三天,寒冷的空氣彌漫在城市的每個角落,從白天開始,一直到夜晚,余剩的秋天已經(jīng)結(jié)束,寒霜宣示著冬季的降臨。
立冬的夜晚,冬雷滾滾。
明明都已經(jīng)到冬季了,為什么還會打雷?夜晚九點,我望著窗外,蒼白的雷電撕裂天空,肆意妄為地將黑夜變得如白晝一般。
下雨了。
冬雷愈發(fā)猖狂,雨聲越來越大,最后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雨水的地盤,仿佛要溶化在這場冬季雷雨里一般。雨水連成粗麻線,劈頭蓋臉地打下來,到處都是噼里啪啦聲。
今天的天氣預(yù)報里沒有預(yù)知到這場雷雨。
突如其來的寒冬雷雨。
余秋沒有帶傘。
我似乎明白了,這是上天賜予我的機會,將我的心意告訴她的機會,在寒冬之后開啟一個春天的機會。
晚自習(xí)十點下,九點四十分,我?guī)嫌陚銢_出了門:“老媽,我出門了!”
老媽茫然的看著我沖進(jìn)了雨幕之中......
十點,我站在了校門口,披著一身黑色風(fēng)衣外套。校門口緩緩打開了,下晚自習(xí)的鈴聲緩緩敲響,仿佛命運的鐘聲回蕩在心臟。
我沖進(jìn)了學(xué)校,學(xué)生熙熙攘攘地從教室里涌了出來,麻痹著我的視線,五花八門的傘相互沖撞,帶傘的學(xué)生和沒帶傘的學(xué)生混雜在一起,在雜亂的人流中摩肩接踵。
不行,根本看不清,不過余秋沒帶傘的話,應(yīng)該還在班門口吧?
我擠過人群,終于到了一樓的班門口,然而臺階前并沒有她的身影,她不在這里,余秋不在這里......
我慌忙地四處環(huán)顧,雨水混雜著人群,在黑夜里涌動著,腳步踏過積水的聲音四處響起、連綿不絕,我什么都看不清。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神啊,為什么要這么捉弄我!
然而在慌亂的視線里,我看到了剛走出教室的雨下。
一瞬間的萬籟俱寂,暴雨猛烈,蒼雷轟鳴,她也看到了我,視線交匯在了一起。我怔在原地,撐著傘,站在雨里,隔著漫長的雨幕,和臺階前的她對視著。
“那個——余秋呢?”短暫的沉默后,我鼓起勇氣問道。
雨下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但隨即她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爽朗笑容,一把將校服外套披在頭上,沖進(jìn)了雨幕,“喲——嘿!”的一下撞進(jìn)我懷里,我不得不將她抱住才能站穩(wěn)身體。
“哇?!”我嚇了一跳,迷茫地看著她。
“余秋的話,已經(jīng)被她爸媽接走了哦?!庇晗驴粗业难劬Γ⑽⒌拖骂^,緩緩從我懷里離開,用手挽了挽耳邊的短發(fā)。
心怦怦地跳著,偌大的雨聲中,心跳聲卻無比清晰,像是在我耳邊跳動一般。
對啊,我早就該想到的,既然余秋父母已經(jīng)康復(fù)了的話,肯定會來接她的吧?我居然愚蠢得連這點都沒想到......
但是躲在同一把傘下,和雨下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站在一起,我不禁屏住了呼吸,雜亂的思考也漸漸停止了下來。
如此的近,一切細(xì)節(jié)都收入眼中。雨下圓潤的臉頰上透出緋紅,黑色的短發(fā)柔順而散發(fā)著香氣,小巧玲瓏的鼻子,又大又圓蕩漾著活力的眼睛,櫻桃般的嘴唇......
雨水仍舊連綿成線,在地面積成了水灘,水灘在夜晚的微光下倒映著我們的身影,天邊的蒼雷漸弱,偶爾有隱隱雷聲,伴隨著閃電的白光,雨下的面龐忽明忽暗。
“吶,我沒帶傘,能送我回家嗎?”雨下抬起頭,目光中似乎有所期待。
我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既然余秋不在的話,那就便宜這家伙好了,其實,雨下也挺不錯的,要是沒那么吵的話,也是很可愛的。
“真稀奇呢,按你的性子,應(yīng)該是說著‘哦啦!反正你閑著也閑著,送我回家吧!’什么的然后硬推著我送你回家的吧?”我調(diào)侃道。
“誒——我也有女孩子的一面的好吧?!真是不解風(fēng)情!”雨下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掐了我一下。
“嘶!疼疼疼!”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還不快送我回家!”雨下說著得意洋洋地把身子靠了過來,近乎是依偎著我。
“誒?”
“過去一點啦——”雨下臉上升起了一抹粉紅。
于是我往右邊移了一步。
“誒——再過來一點,你這樣會被雨淋到的哦,難道你想出演那種男主給女主打傘結(jié)果自己淋濕了半個身子的老套劇情嗎?”
“啰、啰嗦,你好麻煩啊......”我只好往雨下身邊再靠近一點。
“哦啦!那么出發(fā)啦!游戲勝利條件是一個人都不淋濕!”
“這是什么鬼游戲啊......”
于是雨下和我緊挨著,撐著同一頂傘,在寒冬的雨中走了起來。明明是寒冷的冬夜,我卻覺得身體無比炙熱,臉頰也滾燙滾燙的。
說起來,我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和女孩子挨得這么近,手臂上傳來柔軟的觸感,這種感覺無比奇妙,像是在太空漫步一樣。
我們一直走到了雨下的家門口,她笑容燦爛地往前走了幾步,跳進(jìn)了樓道里,然后又轉(zhuǎn)過身來。
誒?怎么又跑回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雨下便狡黠一笑,將我抱住,然后踮起腳來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謝啦,我的王子殿下?!彼π叩乜粗遥缓髱е鴿M足的笑容兩步作一步蹦蹦跳跳地進(jìn)了樓道,曼妙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呆呆地摸著臉頰,上面還留有柔軟的觸感和溫暖。
啊我死了。
......
就這樣,我送走了深秋,迎來了初冬。
回到家后,老媽劈頭蓋臉地把我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說很擔(dān)心我,以為我遇害了什么的。
“遇害?我都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啦,不會有事的?!蔽覔狭藫项^,老媽真是擔(dān)憂過頭了,都21世紀(jì)了,哪有人敢在法治社會下犯罪啊......
“反正你小心點,電視上說今晚有一個學(xué)生遇害了,媽媽很擔(dān)心你的!”老媽不滿地敲了我一下。
“哈?有學(xué)生遇害了?”
“不信你自己看嘍。”老媽指了指電視。
我立刻趴到電視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上插播的新聞,吞了口口水。
“據(jù)報道,今晚十點二十分,一名女性學(xué)生身中數(shù)刀被殺害在一中附近的一條小巷里,犯罪痕跡受雨水沖刷,兇器暫未找到,罪犯尚未落網(wǎng),請附近居民提高警惕性,減少夜晚出行,盡量不要單人行動......”
電視屏幕上是一張十分恐怖的現(xiàn)場照片,在滂沱大雨之中,陰暗的巷子里血水和泥水混雜在一起,警車的紅藍(lán)光芒閃爍著,受害者尸體似乎已經(jīng)被警方帶走了,現(xiàn)場被黃色的警戒線重重包圍,仿佛封印惡魔的法陣一般。
我目光呆滯地看著電視上播出的新聞。
世道,不太平起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