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身死

　　師父的槍好快！

　　藺月她這樣粗淺的槍術(shù)怎么可能和一手教授她的姜術(shù)相爭。

　　場地上的少女現(xiàn)在狼狽極了，有好幾次，她都是險險地躲過姜術(shù)的槍，光是防衛(wèi)就快要應(yīng)付不來了，何談……進(jìn)攻！

　　師父難道是被白骨城主控制住了嗎？

　　否則藺月想不到他為什么會這樣做？

　　還是說，還是說——終究一個相處時間不長的徒弟，怎么能比得上自己的生身父母……

　　對，是了！

　　她當(dāng)然是比不上師父的至親的……

　　可！師父，“我視您也為自己的至親啊！”

　　少女的話只讓姜術(shù)的槍頓了那么一瞬，只是一瞬而已，槍尖如游龍，就又向藺月襲來了。

　　已經(jīng)無所謂了，少女此時已悲痛萬分，眼淚從她的臉頰上不住滑下。

　　心痛得覺得死了也無所謂了。

　　“師父……是你讓我重新有了好好活著的心愿的。本來我已經(jīng)……本來我已經(jīng)覺得，麻木地活著等死也無所謂了的——

　　可是現(xiàn)在——！”

　　姜術(shù)的槍尖依然是冰冷的，他的話也是冰冷的，但他卻開口了。

　　“在我來之前，你不就是這么過的嗎？那只要你回到從前那樣子就行。”

　　姜術(shù)停下了槍。

　　“……什么……意思？”

　　“為師是說，回到從前的你，麻木地活一天是一天，就算第二天就會死，那時無力反抗的你也只會安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你就把為師要殺你當(dāng)成是命——

　　今天是你命中注定的死亡之日，你只需要安靜地等待就行了。”

　　“……你在說什么……師父？”

　　師父是在說，讓她變回從前那個在云端城上絕望的人偶，那樣的她，讓她麻木地接受死亡嗎？

　　“不要反抗我，阿月?！?p>　　明明是親昵的稱呼，此刻卻顯得如此殘忍。

　　少女低著頭，姜術(shù)看不見她的表情。

　　姜術(shù)不以為意，“想明白了？”瞬時他的槍就到藺月的眼前！

　　“哐——！”

　　藺月抬起頭來，臉上已滿是淚痕，“我，不明白！師父，我不明白啊——！

　　我也不可能去明白！

　　在這樣一座名為云端實為地獄的城中，我憑什么，其他那些‘下等人’又憑什么就要這樣任人奴役，任人決定自己的生死？”

　　少女只是悲憤著，揮舞著一柄槍，仿佛只有出槍才能發(fā)泄她現(xiàn)在心中的痛苦、無奈和憤怒。

　　姜術(shù)輕輕松松就擋住了她極快的出槍：

　　“那是你沒有見過比這里更不如的地方，白骨森森、饑荒遍野的地方，若是在那些地方，你連今日都活不到，這里，已經(jīng)算是亂世之中避風(fēng)港了?！?p>　　“師父！這天下豈有不比好的，反來比誰更差的！”

　　“阿月。城主應(yīng)允不會立刻殺你，你還能再安安穩(wěn)穩(wěn)，甚至錦衣玉食地活一段時間，若你答應(yīng)，還能再活。否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呵呵。戰(zhàn)戰(zhàn)兢兢活著不如立刻赴死。”

　　“那你就是想今日死了。”

　　“……死在師父槍下，徒兒也不會后悔。但，若是徒兒贏了，那今日就是師父……的死期。”

　　少女的眼睛已經(jīng)通紅，模糊的視線里只有姜術(shù)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柄槍。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云端城這樣上等人視下等人為豬狗的地方，這樣的地方，竟也是師父眼中的避風(fēng)港了嗎？”

　　比起師父要為了他的雙親殺死自己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藺月更恨的是師父竟然說這里是亂世中的避風(fēng)之處？！

　　“人，不可違命。”姜術(shù)尋到藺月的一處破綻，一槍把她擊退，砸到斗獸場周圍的環(huán)形墻壁上。

　　姜術(shù)高高在上地看著少女。

　　“人不可違命，你不要不自量力了，有些事是天命注定，而且以你這微薄的力量，尚戰(zhàn)不過我，又何談城主？”

　　這副冷漠的口氣讓少女心里更難受了。

　　人不可違命……人不可無有自知之明——

　　可有些人就是要以卵擊石，就是明知不可為而不為，否則天下國家朝代更替，何來的起義之兵推翻舊主？

　　否則他國欺我弱小無能，十倍百倍強(qiáng)于我，為何還有那么多青年志士不畏死，斷頭流血也不會屈從？?。?p>　　少女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腦子里在想什么了。

　　“我……我……哈……哈……”

　　她在喘著氣，她現(xiàn)在腦子里什么也不剩，只剩下在翻滾著的血。

　　“師父，是你，將我從絕望中帶出來的……是你……讓我不再麻木而活。我——

　　不想違背你曾經(jīng)教我的東西，所以我！”

　　藺月突然躍起出槍，直往前抵！她如同一頭發(fā)狂的獅子，勢不可擋！就連姜術(shù)也絲毫沒有料到她竟然還有這么大的氣力！

　　“所以我寧愿違背現(xiàn)在的您?。?！”

　　槍入血肉，血液飛濺。

　　少女抬頭看著眼前。

　　姜術(shù)……倒下來了。

　　是她，

　　贏了。

　　“太……可惜了，阿月你…竟然……勝過了我。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