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他們過去的年輕警察宋晴至認出來了,她平生第一次來警察局做筆錄,就是這位和另一位負責的,好像姓辛。
辛城轉頭就將門關上了,他也認出了宋晴至和趙若正。
剛才他們在外面和尸化的警犬搏斗,趙若正的表現(xiàn)他都看在眼里,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和他年紀相仿的青年,表現(xiàn)出來的果敢沉穩(wěn)的一面令他刮目相看。
辛城帶著他們往二樓走,悄悄打量著趙若正,雖然他的臉在自己的腦海里保存起來了,但是今日一見又和上次不同,整個人的氣勢渾然一變,彷佛一把露出了利刃的寶刀。
趙若正目不斜視的跟在他身后,不動聲色的記錄下身處地方的每一處細節(jié),這是他在危險情況下已經養(yǎng)成了的本能。
宋晴至一言不發(fā)緊跟著趙若正,她好奇要見的人是誰。
張子振走在最后面,好奇地打量著對面的雜物的儲物倉庫,還有十幾個箱子,但不由自主的想到這些槍里或許會有武器,畢竟是警局嘛。
樓上一個鬢角花白的中等身材男人扶著窗口往外看,他盯著警局滿眼的焦色和心疼,從他的制服可以推斷出他是警局的領導人物。
趙若正目光一掃,注意到他的左手的缺了小指,手上和臉上還有一些新傷痕,剛結了血痂。
這位身上有著上位者威嚴的男子在和趙若正握手的時候,說出這樣一句:“趙若正,我們就不用多介紹了吧?”
趙若正嘴角露出很淡很淡的一抹笑意,弧度翹起一點就落下了,算是個禮節(jié)性的問候,“好久不見了,王副局?!?p> 其余三人看著他們的目光頓時變得奇怪起來了,他們之前就認識???
張子振看著趙若正的目光簡直變成崇拜了,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位不聲不響的大哥,是個隱藏起來的強者呢?槍法準,身手好,會修車會開店,還和警局里的人都認識!
王震對宋晴至和張子振說:“你好,我叫王震,是副局長,你們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嗎?”他的面容嚴肅威嚴,但是態(tài)度親切,聲音中氣十足但語氣和緩,并沒有官架子。
宋張兩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趙若正身上,趙若正從口袋里拿出王猛的警擦證遞給王副局長,后者打開一看臉色微微一變,變得激動的問:“他還活著嗎?”
“活著,但是狀態(tài)不好,為了保住他的命不得不截掉了雙腿。”
趙若正又拿出一張折好的方紙遞過去,“王隊長拜托我替他走這一趟,要是遇到了他的同事就把這張紙給你們,如果沒有,我就取回紅筆寫的東西。”
王震看完面色徹底變了,仔仔細細又看了兩遍,臉上的驚訝慢慢歸于平靜,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樣,然后將紙條收好,“我知道了?!?p> 他更關心王猛的傷情,趙若正一五一十都告訴了他,不過隱去了秦子明多次檢查得出來的結論,一聽就是不好的。
“這件事情,沒想到會這么嚴重。”王震低嘆了口氣,剛硬的五官籠罩上一片愁云,他的話讓不明就里的人都大吃一驚。
張子振懷疑的看著他,“什么事情?局長,難道真和王隊長說的一樣,警局早就得到了情報,江曉月的死是病毒導致的?但是為什么沒有公布出來?”
“江曉月?哦,對了,那個在醫(yī)院里發(fā)狂,被警察不得已擊斃的女孩是叫江曉月,不過……”
說到這里,王震的表情有些古怪,他考慮了幾秒鐘,又再度嘆了口氣,決定不再隱瞞什么了,“都到這時候了,我就都告訴你們好了,說來兩件事情都是和你們的同城理工有關?!?p> 通過秋文日記和王猛隊長敘述對比,很顯然秋文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病友,就是在她休克當晚,一起被拉去了醫(yī)院的江曉月,那個時候她們還不認識。
江曉月發(fā)狂傷人,竟然被打死了,可是為什么他們聽到的消息居然是她被家人帶回家去了?王猛可是說過,她的尸體都是被帶走了。
“這件事我們一開始沒有想隱瞞了,可通過我們的調查發(fā)現(xiàn),江曉月沒有父母,她只有一個奶奶撫養(yǎng)她長大,她填的監(jiān)護人是她的叔嬸,上大學后就不管她了,學費是她自己申請的助學貸款,學校適當減免了一部分?!?p> 宋晴至同情又恍然,“難怪聽余慧姐姐說她要做兩份兼職,而且醒了就想從醫(yī)院離開,秋文的家人都來了,她那邊根本沒人去照顧,還是余慧和姚凝月輪流看護的?!?p> 張子振似感同身受,眼神暗淡下來,垂頭數(shù)水泥地的裂縫。
宋晴至還是不能理解,“即便這樣,為什么學校說是她家人帶她回家的?”
“聽我說完,小丫頭。”王震敘述的口吻有點沉重,他緩緩道:“我們原是想通知她的監(jiān)護人來領回她,但是他們不愿意過來……”
宋晴至不敢置信的脫口而出,“什么?為什么?!”她感到憤怒了,多大仇恨連一個孩子的尸體都不愿意收嗎?哪門子的監(jiān)護人!
“晴至,先聽完?!壁w若正將手放在宋晴至的肩膀上按了按,宋晴至憤憤不平,他安撫般又拍了拍,“人和人不一樣的,聽完再說。”
“好,對不起,我不會再打斷你了。”
王震可以理解,他也很為那個叫江曉月的可憐孩子表示同情,但是同情也不能改變事實,這個女孩的奶奶早已去世,她只剩下監(jiān)護人名單里的親人了。
“他們不來,我們也沒辦法,醫(yī)院傷人的案子很簡單,她死了案子也就結了。不過后來的尸檢報告,想必王猛也告訴過你們了,正是這個報告改變了后面的事情?!?p> “檢測出來病毒?”
“不是病毒……”王震有些奇怪的看了宋晴至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看自家傻孩子看多了影視劇然后當真了一樣。
“尸檢報告的死亡時間是在9月15號,根據身體情況界定的,但這只是推理出來,因為事發(fā)當日是在9月23號,那個時候她還是活著的。按照當時的那副身體情況,絕不能活到下來,她的身體……處在一個極其特別的情況下,器臟和常人不同,骨頭都溶解了?!?p> 張子振覺得不可能,“她不是就在醫(yī)院么?沒檢查出來?身體這樣了,人肯定會有影響吧?”
“我也奇怪呢,但事情的確如此,包括當時她的鄰床,也是你們同城理工的學生,叫秋文,我們暗下找她了解過情況,她是有異常,但是她們不是朋友,也看不出來,起碼事發(fā)之前和正常人沒有太大區(qū)別?!?p> “秋文居然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這件事!”宋晴至大為驚訝。
“因為我們讓她保密了。”
“你們怎么判斷出來一個人死亡了?是不是你們法醫(yī)的問題?”
“我也真希望是那樣!”王震苦笑了,“具體的我沒辦法和你解釋的更細致,但是一個尸體死后呈現(xiàn)出來的情況,結合當時的環(huán)境等等因素就可以推斷出來。她的尸體居然已經腐爛了,而且她腦部組織的變化,也顯然不是死亡不久的人會有的。”
“那為什么要保密?”
“一個活生生的人,卻是已經死了很多天的尸體?你說我能這樣公開么?”
王震解釋道:“但是顯然一具尸體是不會和活人一樣的,”他說到這里表情變得更古怪了,目今最不可能的事情也成事實了?!霸谂宄槭裁磿@樣,事情就更加復雜了,但是顯然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p> “那個特殊的小隊?”趙若正接了句。
“王猛連這個都告訴你們了?”王震點頭道:“正是,他們的來歷很特別,實際上我也不知道他們底細,但是市長和上面都讓我們配合工作,所以我們也只是按他們的指示做的,將這件事情壓下來了。”
宋晴至冷靜下來,立刻聯(lián)想到了她的室友,“但是還有秋文吧?”
“是,秋文的尸檢報告比江曉月的還特別,不過都一樣,內部迅速腐爛,體內器官損壞嚴重,腦部還有血腫,但那不是致死的原因……更像是死亡之后的腦組織?!?p> 果然如此!
宋晴至很難形容自己的感情受到的沖擊,江曉月她也不熟悉,但是秋文是和她一起生活過的人,結果死得不明不白。越是親近的人,突然離去帶來的沖擊往往就越大。
宋晴至不是不能接受親友離去,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自然循環(huán),誰也無法改變。
可起碼不要是這種荒唐且恐怖的方式,最令她感到憤怒的是,居然在秋文住院的時候,就已經有人不對勁了,而且就在同一間病房!
到底是什么東西導致了她們死亡,和這些行尸走肉是一樣的原因么?難道醫(yī)院真的一點都查不出來嗎?后來還讓秋文出院了!
怒氣在宋晴至的胸膛涌動,變成一句冷冰冰的質問:“王副局長,這一次,想必那個特殊小隊也派人過來了吧?”
“沒有?!蓖跽鸩辉谝馑Z氣的冰冷和質疑,雖然他也不想相信,但是……
“真的沒有人能弄明白她們?yōu)槭裁磿@樣,住院時期身體各項指標都符合正常范圍,我們確認過一遍又一遍,還詢問出醫(yī)生護士,甚至問過院長,可她們真的和正常人一樣。”
“正常人?”宋晴至覺得這是她現(xiàn)在聽到最為諷刺的三個字了,尤其是用在秋文和江曉月身上,還有這些行尸走肉身上。
王震無言,不管相不相信,數(shù)據不會說假,科學儀器不會說謊,盡管這根本解釋不通。
張子振看到宋晴至臉色白了一分,惡狠狠的咬緊了下唇,拳頭更是攥緊了,生氣又無處發(fā)泄,氣悶得發(fā)苦。悄悄拉拉她的衣袖,小聲問:“你沒事吧?”
“沒?!彼吻缰翢o可奈何,她朝誰發(fā)火?。看鞌「凶屗砷_了緊握的指頭,在這種事情上,王震也不必對他們撒謊,滿城都這樣了。
辛城輕聲道:“真的不是病毒導致的,我們找不到原因?!?p> 不是病毒是什么?
辛城又說:“我知道你們也不相信,因為我們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但是你們想想,要真是病毒,全城的人都感染了病毒,會無人發(fā)現(xiàn)么?病毒也是生物吧?不可能查不出來的!”
宋晴至冷靜下來,回頭一想或許還真的是這樣。
醫(yī)院要真能查出秋文和江曉月的不對勁,那么同城這么多尸化者,肯定事前就醫(yī)過,為什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況且閔閑婷可是跑過好幾個醫(yī)院,不還是什么都找不到嗎?她的身體……恐怕也早早的就被不明力量給破壞掉了吧。
要真是病毒引起的疾病,也會有一個發(fā)病期,或許全國都這樣,那就不可能無人能檢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