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聰接到了一個賜婚,接到以后,他覺得有些恍惚。
腦子里一直冒出那個小刺客的身影,下次看見她,該怎么說呢,說自己已經(jīng)訂婚啦,你過不過來做個妾?也是妃,不會虧待你的,別把正妻刺殺了就行……
自己在想什么呀?他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覺得酸脹。
賜婚的是秦家的小女兒,秦梓潼。秦家的姑娘偶有聽聞過,但就是對這個小女兒沒啥印象,估計是個性格清冷的。
他李滄聰剛跟父皇表明自己奪嫡的心意,證明了能力,父皇就給自己這么一個分散勢力的皇妃,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他想了很久,決定去皇陵,看一看自己的母親。
李滄聰?shù)哪赣H是最后一任皇后,五皇子李滄錦、和八皇子李滄飛都是她的兒子。他總覺得父皇是不愛母后的,不然也不至于讓李滄城上了天。
到了皇陵的祠堂里,居然看見一個眼熟的女孩,恭恭敬敬地在拜自己母后的牌匾。
“你從哪里進來的?。渴遣皇菦]有哪個門能攔住你?”李滄聰冷冷地后面說,語氣里卻帶著笑意。
“你咋那么不孝,看見你母親還不拜拜?”滕六六倒是不驚訝李滄聰會來,甚至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李滄聰上了一炷香,尊敬地叩了個頭。
起來想了想,硬是摁著旁邊的滕六六,一起又叩了個頭。
“干嘛和我一起向你母親拜拜,算不算一拜高堂?”她打趣著。
“那你要不要再跟我對拜一下?”一邊這么說,一邊轉向了她。
滕六六就這么和李滄聰對視了許久,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滄聰不知為何有點生氣,又摁著她的頭強行對拜了一下。
“完了,我們夫妻對拜了,你要對我負責。”滕六六眨巴著眼睛,一副臭不要臉的樣子。
李滄聰拿起她的手,輕輕親了一下,又往她手心里放了一錠金子和一個玉牌。
“拿著錢去臨城旁邊的顧城去,拿著玉牌找那邊第一酒樓的高掌柜,他會給你安排一個宅子,你拿著這些錢可以好好過一段日子。等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情,就來接你?!?p> 滕六六有點想笑,眼前這個人是真心喜歡自己的,甚至還給自己暴露了一些手下的人。
“我不?!卑呀鹱舆€了回去,玉牌卻留下了。
“你說什么?”
“我不,反正我們拜過天地了,我們就是夫妻了?!?p> “你知道臨城現(xiàn)在有多危險嗎?”他有點慍怒。
“你知道我有多厲害嗎?”她仰著頭,非常自信。
“父皇給我訂了婚事,我沒法脫身,況且現(xiàn)在情況也不容樂觀……”
“好了好了,我走了,你且等著瞧?!?p> “等會兒?!彼凶×怂?,“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
“六六,我叫六六,沒有姓,是個孤兒,愿人生一帆風順,所以叫六六?!彼_人了,沒法告訴他自己是滕君鋒的女兒,至少要他記得自己的名字。
“我叫李滄聰,母后希望我聰明一點,可以斗過宮中一切算計?!?p> “我早就知道啦?!痹捯粑绰洌顪媛斠呀?jīng)看不見滕六六的蹤跡了。
——
另一邊,滕園園今日傍晚,又來到了宮中。
李滄初已經(jīng)站在了牡丹園附近,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都圍在他邊上,滕園園在遠處和他對望一眼,然后攤了攤手,自己去看牡丹了。
李滄初著急了,女神跑了,顧不得女眷們,一路往滕園園那邊走去。
“今天不是說了帶你去看別的牡丹,走啊,我?guī)闳タ??!?p> 滕園園矜持起來:“我爹爹不讓我和皇室的人玩兒?!?p> “那你不想看牡丹了嗎?”李滄初見過幾次滕君鋒,覺得這個大叔十分親切,也不至于這么不近人情。
滕園園糾結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牡丹還是好看的。
——
滕冰冰最近變了,變得沒那么唉聲嘆氣了。
甚至開始主動打點起自己的婚事來。
“那個簪子不行,不夠貴,老娘結婚你拿個十兩以內(nèi)的首飾是不是看不起我?”
“狗屎,那些綢緞丑死了,有沒有眼光,去莊子里換一批。”
“當天的蘋果給我去西域進,對啊,西域蘋果好吃,日照足。你個奴婢懂個狗屎!”
滕六六路過愣了愣,還是決定只是路過。
“六六,閑著?一起來準備,我還缺點女紅的東西。”
“不是,姐,怎么變積極了?”沒想到陳巷這小子看起來柔柔弱弱,居然能把滕冰冰治得服服帖帖?
“這群奴婢們就是廢物,根本不會打理這些,氣死我了?!?p> “你之前不是死活不嫁嘛?”滕六六一邊打趣著,一邊坐到了滕冰冰旁邊,幫她繡剩下來的東西。
“沒用的,掙扎是沒用的,不如好好接受?!彪m然是這么說著,但是滕冰冰滿臉都是掩蓋不住的笑容,一看就是對這個陳巷十分滿意。
滕六六想起自己也要出嫁了,不由地嘆了口氣:“唉,阿姐,你出嫁再回娘家的時候,可能就沒有我這個妹妹了?!?p> “怎么了?”
“爹把我賣去別人家做女兒了?!?p> “出嫁?”
“不,間諜任務?!彪呎f話邊挑眉,似乎在開玩笑一樣,但滕冰冰知道,這丫頭自小被滕君鋒那個老頭子培養(yǎng),用慣了,怕不是又要做什么危險的事情。
“你不換臉我不還是認得你,認得你你不就是我妹妹,大不了現(xiàn)場認你做干妹妹,狗屎老頭,天天瞎搞?!?p> 除了陪姐姐裝點嫁妝,滕六六還抽空去了趟秦府。估計是皇帝已經(jīng)知會了他們家,秦家兩姐妹看滕六六的眼神都有點奇怪。
“我家也是三姐妹,禮部刑司沒差多少?!彪胪煲幌伦穑徑饩徑鈱擂巍!?p> 秦梓晨搖搖頭:“不是,我們只是覺得委屈了滕姑娘,按照滕大人的意思,本來能尋得更好的人家吧,何苦去宮中送死。”
“首先,你如果覺得刑司厲害,那你也要相信我足夠厲害,不會死在宮里。其次,這不是你們的錯,誰也改變不了,所以……”其實她挺快樂的,如果不是這樣,可能都嫁不了自己心儀的九皇子。
秦梓芳從柜子里拿出了酒:“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真的姐妹了。”
“謝謝你們?!彪X得自己在外面交際十分笨拙,本來嘛,她就是做暗殺的,不擅長與人交往,現(xiàn)在她的心里既感激又憐惜,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酒杯配上,叮咚作響。
——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震得耳朵疼,臨城幾乎所有街道都放起了煙花炮仗,誰都知道,刑司大小姐要嫁給陳府少將軍了。
每個人都蹭著這份喜氣,熙熙攘攘,喜氣洋洋的。
滕六六的婚事被安排在了一個月后,擔心拋頭露面暴露了身份,因此沒有跟著娘家的隊伍,而是混在秦家的賓客里,顯得有點落寞。
“爹爹,真就不讓六六一起???”滕園園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情了,但還是有些難過,這可是姐姐的婚事啊,大喜日子。
滕君鋒倒顯得不在意:“秦家不是就在陳府賓客席嘛,你跟著隊伍一直走到陳家就能看到你二姐了,有何不妥?”
“但終究不是自己人的隊伍?!?p> 滕君鋒一臉“你不懂”的表情,高冷地走開了。滕園園不懂,這個爹爹,似乎只在乎自己的東西,不在乎女兒呢。
“園園!”走到了陳府,果然滕六六竄出來了。
“六……秦姐姐!”滕園園好歹也是刑司子女,戲還是要配合演好的。
“好看嗎?滕冰冰穿婚服的樣子?”她沒跟在娘家,自然沒見著。
“好看!比我們那次給她試衣服時還要好看不少,面若桃花,帶著微微笑意簡直美如天仙!”
“我就知道,這娘們在外兇得很,但是打扮打扮可好看了!”說罷心里竟有點酸楚,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園園,過來。”滕君鋒喚人了,滕園園看著滕六六,不依不舍地往前走去,留下滕六六一個人眼淚汪汪地站在原地。
此時剛好皇子的隊伍到了陳府。
許是梨花帶雨的樣子比平日文靜,又或許滕家底子本來就不差,這一哭,居然讓三皇子注意上了。
“這誰家姑娘,哭的如此好看?”三皇子問身邊的侍衛(wèi)。
滕君鋒本來就把女兒們和皇家故意隔開,侍衛(wèi)自然不認得:“殿下,沒見過呀,容我問問。”
李滄聰看得心里亂糟糟,一方面奇怪這丫頭怎么無孔不入,哪里都去,一方面又不知道為何心疼得緊。
趁著大家都散開各自交際,李滄聰一把撈走了躲在角落里哭的滕六六。
“怎么了,怎么在這哭?。俊彼÷晢栔?。
滕六六似乎察覺是李滄聰了,也沒有反抗,像只紅眼睛的小兔子,乖乖被擒著:“滕冰冰出嫁了,我難過?!?p> “你認識刑司滕大人的嫡女滕冰冰?”
“現(xiàn)在不認識,但她見到我一定當場認我做妹妹。”
李滄聰聽傻了,以為是滕六六太難受了喝了點酒在說胡話。
“你怎么跑進來的?”
“我本事可大了?!?p> “你哭是不是……知道我要娶秦府小女兒了?”說完他自己心頭一蹙,覺著疼。
滕六六這會兒慢慢恢復了情緒,擦干了眼淚,像看個傻子一樣看李滄聰:“沒啊,你撿個媳婦,不是挺樂呵的?”
“不樂呵?!币驗椴皇悄?。
“我要去看拜天地了,你放手?!彪p輕一腳,把骨頭一縮就掙脫出來,趁李滄聰不注意飛走了。
李滄聰看著已經(jīng)逃得無影無蹤的滕六六,一時覺得她真是捉摸不透。
另一方面,堂內(nèi)已經(jīng)鑼鼓喧天地拜起了堂。
二皇子李滄樂看著陳巷不穩(wěn)的步伐,忍不住譏笑起來:“哈哈哈,這陳將軍叱咤風云,兒子站都站不穩(wěn)?!?p> 本來就喧鬧之中,這么一句除了他小廝無人聽得,偏偏正好在拜堂短暫的間隙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卻再也不敢鬧。
滕君鋒坐在位置上,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繼續(xù)呀哈哈哈。”陳將軍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和太子鬧不愉快,只好催促繼續(xù),沒想到本來站在紅毯上的姑娘,卻沒能耐住性子,一瞬間拿了旁人身上一把長劍,劈著風就把劍對準了二皇子身邊的侍衛(wèi)。
一系列動作下,蓋頭竟紋絲不動。
“狗屎,我警告你,誰在說他一句,我劍就不止到這里了?!彼捕执?,沒有朝著太子說,更像是殺雞儆猴。
劍尖鋒利,刺破了一點小廝的皮肉,小廝趕緊跪下。
太子李滄樂也知失禮,說:“將軍兒媳婦果然氣度不凡,是我失言了?!?p> 滕冰冰收起了劍,留下一個俊冷的背影,回去繼續(xù)拜堂了。
“繼續(xù)啊,愣著干嘛?”她不是很開心。
“哦哦哦,繼續(xù),二拜高堂!”
座位上,大皇子李滄騰已經(jīng)悄然摸到了滕君鋒旁邊,給他倒了杯酒:“你們老滕家的姑娘,倒是個個不簡單?!?p> 滕君鋒把酒推開:“她心思最簡單,武功也最好,像是把刀,被人利用,恐怕刺傷自己?!?p> “滕大人遍地都是眼線,到處都是你設的局,怎么會傷到自己?”
“像她和太子的爭端,就不是我設的局,但愿這不會影響什么?!?p> 李滄騰不屑:“李滄樂,狂妄自大,仗著自己聰明就不可一世,以為他是太子皇位就穩(wěn)穩(wěn)的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對付他還不簡單?”
“我看你才是狂妄自大?!彪h不悅得愈發(fā)明顯。
李滄騰也不敢惹這個老狐貍,只好笑著討好:“我叫人盯著點,自然會保護好大小姐的安危。”
“我擔心的不是滕冰冰的安危,我擔心的是整個局,會超出我的掌控?!?p> “不僅整個臨城,整個佑朝都在你的掌控之下,到處都是您的眼線,您怕什么?”
“我看不到的地方,那可太多了,況且人性,本就是最難以琢磨的東西?!彪h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微微一笑,拿起旁邊的酒杯,一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