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聰焦急地在殿里踱步,似乎在等待著誰的消息。
看到有人跳了進來,趕緊跑過去問。
“六六找到了嗎?”
去茶樓廢墟里找人的覺覺搖了搖頭:“尸體太多了,很多都被木頭壓著,干脆等人都拖出來再找好了?!?p> “再找?是準備收尸?!”李滄聰從沒有如此憤怒,滕六六,滕六六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李滄飛自知做錯了事情,趕忙過來看看弟弟。
“已經(jīng)挖到李滄柯夫婦的尸體了,這次行動很成功?!彼X得,報喜事總能沖淡一些李滄聰?shù)呐?,但他顯然低估了滕六六在李滄聰心中的地位。
只見李滄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陷了進去,掙扎了一會兒,抬頭,問:“為什么要炸?”
“為什么,為了解決李滄柯??!”理所當然。
“據(jù)周圍的探子來報,當時殺手已經(jīng)解決了幾乎所有人,殺手人數(shù)又很多,就算你不炸,李滄柯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知道啊,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嗎?”
“你知道?”
“我知道,我也有探子,但炸藥都備好了……”
李滄聰坐直了,他有一些不敢相信地問:“那你的探子一定也告訴你,六六參與了這件事,出來幫李滄柯了吧?”
八皇子李滄飛沉默了。
李滄聰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你是怕,滕六六作為暗二部殺手,武功高強,特別是逃跑,萬一能解決那一片,或者趁亂跑了出來,計劃就失敗了,所以你趁她在里面,趕緊點燃了炸藥,是嗎?”
李滄聰在發(fā)生的第一時間,就大概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了,但他不愿意去想。
他怕他想明白,是自己最愛的八哥,炸了自己的愛人。
李滄飛倒也坦然:“你應該勸著弟妹,姐妹情誼固然重要,但她阻擋了我們的計劃,也是要殺的?!?p> “那你也不應該直接炸死!明明只剩李滄柯了……”殘兵敗將,后續(xù)解決也是輕輕松松,千不該萬不該把滕六六搭進去。
李滄飛不爽了,反問:“那如果是你,你就會為了弟妹放棄計劃?這樣你怎么登基?”
“她比李滄柯要重要得多,你需要明白?!?p> “我不明白,頂多就是刑司二小姐,她有什么?能幫你殺人?行,算是厲害,但再好的棋子,擋路了,就要掃掉?!闭f著,李滄飛手一揮,把桌上多余的果殼直接掃到了地上,仿佛那個果殼就是滕六六。
李滄聰深吸了一口氣,說:“你走吧。”
“你當真要為了那妮子和我鬧別扭?我們是多少年的親兄弟,你和她又認識了多久,???”
“誰也不能傷害她,包括你。”他的眼神兇狠。
李滄飛明白了什么,說:“你的意思,就是不和我合作了,是嗎?”
“你要幫我是你的事情,但希望你不要再隨意插手?!?p> “李滄聰,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為你是娘親用命護著的孩子,我才懶得幫你!你以為你有多天資聰穎?你的一大半不都是我替你奪來的!好,我也可以做皇帝啊,我為什么要讓你?”
李滄飛累了,既然弟弟沒那么想要皇位,那么自己來。
“那您走好,下次,就不要怪我沒留情面了。”
“再見!”說罷,李滄飛憤憤離去,只留下李滄聰在屋子里嘆氣。
比比回來了,看著陰郁的李滄聰和覺覺,問:“怎么了?”
“小姐找到了嗎?”他問,聲音有些沒力氣。
“找到了!”
他趕緊把頭豎起來:“在哪?怎么樣?”
“小姐逃出來了,但碎片扎到了她腰部,一時間跑到了外面昏迷了一會兒,又自己包扎好了,現(xiàn)在在暗二部讓大夫處理呢?!?p> “傷的重嗎?”李滄聰眼里滿是擔憂,比比說的好像平平無奇,但是都昏迷了,還要自己包扎,聽著有數(shù)不盡的心酸。
“傷的不算輕,滕老爺守著了,您放心吧,老爺不會讓小姐有事情的?!?p> “我能……去看看她嗎?”他禮貌詢問,因為暗二部不容許外人隨便進出,他是知道的。
“呃……恐怕稍微有點難?!?p> ——
滕六六睜開眼,已經(jīng)躺在了熟悉的房間里,是自己從小長大的房間,被子上還有熟悉的桂花熏香。
用力想抬起自己的身體,腰部的傷卻疼得讓她叫出聲來。
“疼疼疼。”
外面的人聞聲進來,滕君鋒看著她,欲言又止,想了半天,問了句:“還疼嗎?”
“我剛剛沒喊疼嗎?”當然疼啊。
滕六六還能記起逃出來的景象,當時聞到了火藥味,就感覺不對勁了,她下意識想拉著李滄柯一起跑,但是對方拒絕了她。
他說想要和愛妻、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葬身火海。
秦初陽想跑,但是滕六六已經(jīng)來不及帶他了,自己跑出去的時候都受到了炸藥的余波,一片大木刺飛射出來,扎進了自己的腰里,疼得快暈過去。
為了活命,她盡力跑得遠了一點,在一個無人的破廟,找了一張草席把自己蓋了起來,假裝尸體。
醒來以后,勉強處理了一下傷口,回到了暗二部,天知道這一路她怎么走的,也太疼了。
滕君鋒還想責備她幾句,但看著她慘白的面孔,又沒辦法說狠話,他嘆了一口氣,問:“你摻合這件事干什么?你能救得了誰?”
“爹,別說了,疼。”她捂著腰,傷口還在滲血,眼淚汪汪。
滕君鋒看了一眼傷口,喊大夫過來給滕六六換藥,換藥的時候把床簾放了下來,父女誰也看不見誰,反而說話膽大了一些。
“爹,都把人殺成這樣了,干嘛放炸藥?”她覺得是自己爹爹干的。
滕君鋒哭笑不得:“人家想殺的,是你?!?p> “不是你指派人埋的炸藥?”
“我需要?”
“哦……疼疼疼,大夫你輕點!”
滕君鋒閉上眼,還能想起去暗二部的時候,女兒半死不活的樣子,心底有一股無名的怒火。
“敢對我滕君鋒的女兒下手,他活不久了?!?p> “他是誰?”
“少管,在你的宮里玩玩過家家就行,我布局了一切,需要你的時候你再行動,像這種事,再趟渾水,我不會再管你?!?p> 滕六六嘟著嘴,小聲說“你也沒多管我。”但她其實明白,親爹畢竟還是疼她的,不然不會把她接回滕府,只是嘴硬慣了。
滕君鋒不是很在意女兒的嘴硬,等大夫涂好藥,確認傷勢漸漸好轉,就打算離開。
“死老頭!”
他沒有停下腳步。
“爹,爹。”
他停下了,不耐煩地回頭看她。
“李滄聰,我和他夫妻一場,不管怎么樣,你都別殺他啊?!毕袷切r候在央求父親給自己買玩具。
滕君鋒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沒有回應,離開了。
“好疼哦?!彪稍诖采?,有些迷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知道挽回不了局面,秦梓芳就是跟著李滄柯送死的,自己為什么要去趟渾水呢?可能是,太高看自己了,覺得自己能挽回什么。
說到底,自己只是大局里的一粒棋子罷了。
——
如滕君鋒所言,李滄柯的死亡,給本來沒有浮出水面的奪嫡戰(zhàn),增加了一分不一樣的滋味。
大皇子李滄騰那邊,是最清楚這件事情的發(fā)生的,不過他怎么也沒想到秦梓芳和秦初陽也一起搭了進去,不過他也不怨滕君鋒,這老頭還沒想到自己女兒搭了進去呢。
但是自己的妻子,秦梓晨就繃不住了。一時間,妹妹和爹,世上僅剩的最親的人離開了,整個人聽到消息就暈了過去,醒過來就是哭,也不吃飯,所以很容易暈,就這么哭哭暈暈的,好幾個回合下來李滄騰也累了,就開始哄她。
哄著哄著,心里柔軟了起來,這和失去所有的自己,好像啊。
二皇子是拍刺客的主要負責人,李滄柯死了,也只能流幾滴假惺惺的眼淚,三皇子李滄城,雖然知道這件事,但是仍然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悲傷,也是,這還是第一次,就兄弟里還是有人離開。
四皇子李滄初就完全是在狀況外了,他這幾天一直陪著懷孕的妻子陳小池,沒有關心外面的事情,聽到嚇壞了。
七皇子李滄堯呢,僅僅是聽到后嘆息了一聲。
“看來,將軍令,也沒什么用啊?!?p> ——
李滄柯的尸體找到的第二天,皇帝沒有上朝。
反而是把所有兒子叫到了一起,皇子們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但一進入房間,還是有被嚇到。
皇帝竟這么直接,把燒焦了的李滄柯的尸體放在棺材里,不蓋蓋子,就這么放在殿內。
“六弟!許久未見,你怎就離我而去了!”二皇子李滄樂的演技十分拙劣,他長年嘴角揚起,所以哭的時候,表情扭曲,看不明白究竟在哭還是在笑。
李滄城沒忍住,嗆了一句:“眼淚流不出就別揉眼睛了,容易發(fā)炎。”
“哼,三弟,你這么冷血,該不會人就是你殺的吧?”
“二哥,別假惺惺了,誰看不出來似的?!边B七皇子李滄堯也看不下去了,說了一句。
“七弟,你不會不知道三弟怎么死的吧?該不會,是偷了你的東西,你報私仇吧!”
“別到處潑臟水,我看你最有可能!”
“夠了!”皇帝從后面的簾子里走出來,表情嚴肅,聲音渾厚,讓人摸不透到底是有多生氣。
但皇帝不生氣,肯定是假的,畢竟李滄柯也是他親生骨肉,就這么躺在面前成為了一具焦尸,難免不生氣傷心。
時隔多年,他可能明白當年父親看向自己時,眼里的恐懼了。
“說說吧,怎么回事?”皇帝回顧了一圈自己的孩子們,兇手顯然就在他們之中。
“滄騰,你最大,你先說?!?p> 李滄騰被點了名,撓了撓頭:“孩兒昨日一天都在皇宮,給您準備新建的花園的雜事,沒事干別的?!?p> “那你弟弟怎么死的,不清楚嗎?”
“據(jù)說,據(jù)說是被炸死的,不過應該沒那么簡單,現(xiàn)場找出來的尸體,除了秦大人和六弟妹,還有很多武將和來路不明的人?!?p> 皇帝點點頭,問:“樂兒,你覺得呢?”
“孩兒一直在皇陵,都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不然,絕對不會讓六弟送死啊!”李滄樂說著又開始抹并不存在的眼淚。
李滄初也不明白,擅自插話:“孩兒聽外面?zhèn)髀?,說六弟得到了將軍令,正巴結相關的軍官,想必是因此惹了禍事吧?!?p> 畢竟不是自己干的,就沒什么恐懼的。
始作俑者之一李滄飛開始有點慌,也插起話來:“聽聞六皇妃是被人刺死的,而且太醫(yī)前不久還查出來有身孕,一尸兩命,作孽啊?!?p> 李滄聰也不想李滄飛混入麻煩,扯開話題:“但我聽說,七皇妃的將軍令還在身邊,六弟到底在做什么,也很難搞清楚啊?!?p> 皇帝聽累了,擺了擺手:“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都在干什么,滄柯,這孩子,沒什么城府,卻非要搞幺蛾子,也算是,死得其所吧??蓱z了朕的孫子,也要一起陪葬。炸藥也好,刺客也好,哪些人干的,朕都清楚?!?p> 說著,用犀利的目光掃了他們一圈,掃得他們渾身起雞皮疙瘩,又冷笑了一下,說:“這次,你們鬧得過了,下次如果還這么過分,休怪朕,跟你們計較!”
說完,拍了拍椅子上的龍頭,八位皇子都感覺虎軀一震,連連下跪磕頭。
“都下去吧?!?p> “是!”
——
陳將軍府里,雖然保住了陳家的士兵,但滕冰冰無暇高興,剛剛得知了妹妹差點喪命,還沒來得及去滕府見見,就聽到了下人的通報。
“夫人,陳巷小老爺快不行了,最近什么都沒吃下,還吐得厲害!”
“怎么回事?為什么最近越來越嚴重了!”滕冰冰氣得頭發(fā)昏。
“夫人,陳巷身體本來就不好,又有那么多事情折騰,心情打擊嚴重,就……自然扛不住了?!?p> “有什么辦法嗎?”滕冰冰癱軟在石凳子上,現(xiàn)在無暇顧及妹妹,相公都快不行了。
滕冰冰的貼身丫鬟,想了想,說:“聽說,有一種藥,可以振奮起來,叫山絲苗,吃了就能打敗精神上的問題?!?p> “哪里能拿到?”
“呃……”丫鬟欲言又止。
“我問你哪里能拿到?”
“二皇子,名下的一片山脈上種了,除此以外,好像……就沒了?!?p> 滕冰冰無力了,李滄樂,真就甩不開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