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看到血會緊張
又是數(shù)日過去，黎家集，黎府別院。
黎洛雖然已經(jīng)成為了黎無念的階下之囚，但是她卻并沒有過多的限制黎洛，除了不讓她和身處云州之中的黎無生聯(lián)系之外，并未理會黎洛平時在做一些什么。
夜星、晴、冷。
一個美麗的婦人，此時正慵懶的斜倚在花園之中的一塊青石上，她身穿一件柔軟寬大的黑袍，赤足、麻鞋，一雙眼睛比夜星還亮，正盯著前面的一堆火。
火焰閃動，火上架著鐵枝；鐵枝上穿了一只也不知是牛是羊的牲口，那牲口已經(jīng)快烤熟了，焦香四溢，只要是身處花園之中都一定可以聞得到。
而此時，果然有人聞到了。
一條身姿并不高大，身形卻意外的佝僂，更是拖著一條根本抬不起來的右腿的男人，從隔絕花園的山坡外轉(zhuǎn)了出來。
“黎洛?！?p> 跛腿的男人非但走不穩(wěn)，甚至連站好像都站不穩(wěn)，可是隨著“黎洛”這兩個字說出口，忽然間他就已從二三十丈外到了火堆前。
看見火上的肉，男人的眼睛也發(fā)出了食肉者的渴望，而他眼中的渴望甚至比夜空之中的星光還亮。
“你烤的這不是羊?！背匙泳従忛_口。
“這本來就不是。”看到楚瘸子過來，黎洛卻依舊懶洋洋靠在石頭上，用一把刷子，從一個桶里蘸著也不知是用什么東西調(diào)成的作料，一刷子一刷子，很仔細很仔細地往肉上刷。
被火焰烤出的油脂重新滴在火焰里，必剝必剝地響著。
有風，火更大，肉更香。
黎洛終于緩緩開口，說：“沒有人說這是羊，如今我的情況亦不是吃羊的機會?！?p> 楚瘸聞言皺起眉毛，就著濃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忽然露出種非常奇怪的表情。
“這是狼？”
“對了?！崩杪搴每吹难壑袔в行σ?，“你這個瘸子全身沒有一個部位是好的，不過鼻子總算還沒有病?！?p> “狼肉太粗，不好吃?！背匙诱f。
“對?！崩杪妩c了點頭，“若非是我想要趁此機會回憶一番，我當年是如何教導這三個孩子的，我也不會吃狼肉這種劣肉。”
“所以我只要一半，不過狼臉子和眼珠也得歸我?！?p> 黎洛再次笑了起來：“你既然說狼肉太粗，狼肉不好吃，你為什么還要吃一半？難不成我那個寶貝女兒餓著你了？”
“而且你房中慕辰心和姜詩雨那兩個美人還不夠你消遣？來這里吃肉作甚？”
“我要吃的不是狼肉?！背匙訐u了搖頭，道，“我要吃的是我自己的過去?！?p> “你的過去？”黎洛不解。
楚瘸子無神的目光在遠方，在夜空中，在夜星上，他的心卻在夜星下某一個地方。
“十年前初入夜行司，我曾被派往北地噩國，那時我們在一個山谷之中被噩國武人圍剿，我那一夜斬首了七十六人，人人皆是二流以上?！?p> “殺得的確不少，不過，你真的確定你當時將敵人斬首了嗎？”黎洛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嘲諷，“我覺得你恐怕是用暗器射死了那七十六人吧？”
顯然，黎洛此時還在記恨楚瘸子數(shù)日前用暗器偷襲擊敗了她。
楚瘸子并未在意她的暗諷，點了點頭：“不錯，是確實是暗器，那一夜，我?guī)缀跎涔饬松砩系乃邪灯?，四更后，腹如雷鳴，餓得簡直可以吃下一匹馬?！?p> “不過，那個山谷之中沒有馬?！?p> “所以我就抓住了一只狼，活生生撕成兩半，就象你這樣放在火上烤。”楚瘸子緩緩的說道，眼中的顏色更加的猩紅，“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我就把那只狼吃得精光?！?p> “你這種使用暗器的陰險之人，也有這種豪邁的往事？”黎洛依舊在嘲諷著楚瘸子，似乎絲毫不怕他氣急敗壞的向自己出手。
楚瘸子果然未曾動怒，而是繼續(xù)講述著過去的故事：“雖然那時候我渾渾噩噩，不過當我想起那一夜的事，依舊會覺得食指大動，也不知是想殺人，還是想吃肉。”
黎洛聞言又笑了：“這里狼倒是有一只，而且是現(xiàn)烤好了的，只可惜跟你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它吃不了你，你也吃不了它?！?p> 楚瘸子問道：“為什么？”
“因為這只狼是我的，從頭到尾都是我的，從狼臉子到狼屁股都是我的。”
“你這個女人能吃的下？”
黎洛搖頭：“吃不下。”
楚瘸子繼續(xù)問：“那你不能分一半給我？”
黎洛繼續(xù)搖頭：“不能?！?p> “能否給我個理由？”
“因為現(xiàn)在我心里有點不舒服，而且還有一點緊張。”黎洛抬眼看了看明亮的夜空，開口說道。
“緊張？”楚瘸子向著黎洛逼近了兩步，“執(zhí)掌黎家十余年的黎家老夫人也會緊張？為什么，是因為離我太近了嗎？”
黎洛嘆了口氣，道：“的確與你有關(guān)，因為，每當我知道我的眼前會出現(xiàn)鮮血的時候，我就會緊張，這個毛病已經(jīng)陪了我一輩子了，怎么也改不掉?！?p> 楚瘸子也沙啞的笑了起來。
“你找了人來殺我？不過也對，只要能殺了我，黎無念在你的眼中應該不過還是疥癬之疾吧？”
黎洛卻又在嘆息：“只可惜今夜來的人沒有七十六個?！?p> 此時，出現(xiàn)在的花園之中的僅僅只有四個人。
四個人是從不同方向來的，年紀不同、衣著不同，相貌當然更不同。奇怪的是，這四個不同的人卻有一種很特別的相同之處。
四個人看起來都很沉靜，身上連一點屬于活人的煙火氣都沒有，在這種秋風料峭的晚上，在這守衛(wèi)嚴密的黎家別院里，這四人忽然出現(xiàn)，居然就好象在風和日麗的日子到郊外去散步、到朋友的家里去做客一樣。
難道他們就是來殺人的人？
楚瘸子此時已經(jīng)當著黎洛的面撕下狼腿上的一塊肉，塞進嘴里咀嚼著，在看清這四個人后，他才喃喃地說：“三萬五千兩、三萬七千五百兩、三萬兩千兩、四萬兩?！?p> 他問黎洛：“你請這些人一共花了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