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十萬雷亞爾
一位把自己收拾得很精神的中年男子似乎從人群中認(rèn)出了他,迎面走了過來打了聲招呼。
勞倫斯看著他,對方的舉止挑不出任何毛病,從自己第一眼看到他開始,這人每個待人接物的動作似乎演練過許多次,他打賭,這人就連笑容也會像懷表一樣每次都能精確到某個特定的角度,但是仍舊透著一股市儈的氣質(zhì),令人不想和他過分親近。
“卡特?”
他胸前的標(biāo)牌提醒了所有人他的職位:大堂經(jīng)理,還有他的名字,卡特·卡羅。
看起來自己的猜測正確,筆記也記載無誤,勞倫斯的確到這里來過,而且辦了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不然大堂經(jīng)理現(xiàn)在不會一眼就能認(rèn)出他來。
接下來的事情進(jìn)展得非常順利,卡特二話不說,恭敬地把他引入了貴賓室,免除了他在大廳罰站的尷尬。
得知了他的來意之后,卡特毫不驚訝,因為大多數(shù)有錢人其實不知道他們有多有錢,以至于要用錢的時候要么問自己的管家,要么臨時來銀行取。
勞倫斯肯定就屬于后者。
很快,卡特帶著一本支票簿回來了,并且告知勞倫斯,他在萊頓銀行存有十萬定期存款,每半年依照一定的利率收取利息。
不過,由于勞倫斯存入的時間不足半年,因此如果現(xiàn)在取用的話,銀行方面只能按照活期的利率支付利息。
雖然有了一定的心理準(zhǔn)備,但是當(dāng)卡特報出自己的存款數(shù)字時,勞倫斯還是有些震驚。
原來自己真的很富。
十萬雷亞爾,已經(jīng)大致相當(dāng)于曼德維爾最富有的貴族三年的收入了,據(jù)他所知,一般有點名頭的貴族年收入也就一萬雷亞爾出頭。
而且這還是一家銀行的存款,其他銀行還沒去過呢。
富有的人,一般不會把所有的錢全部存進(jìn)同一家銀行。
這就是所謂的,不會把所有的雞蛋放進(jìn)同一個籃子里;因此,勞倫斯的財力說不定比十萬還要多上幾倍。
真是無愧于“富商”之名,這種程度的富裕,說不定可以排進(jìn)曼德維爾財富榜的前十。
與此同時,他也認(rèn)識到了之前的自己有多吝嗇。
即使揣著十萬存款,也住在破舊的公寓樓里,身邊沒有任何侍者,更遑論其他排場。
雖然他自己也不習(xí)慣被人服侍,但是之前的勞倫斯連較為便宜的聯(lián)排別墅也不愿意住,確實吝嗇到了離譜的地步。
跟他同一個身價的人,一般都在上城區(qū)有自己獨(dú)立的莊園,還有一大群仆人維持體面的生活。
即便勞倫斯思想新潮,不愿意過這么老式的貴族生活,至少也應(yīng)該有輛最新潮的蒸汽動力汽車,并為之配備專屬司機(jī),免去奔波之苦才對。
然而,這些東西勞倫斯統(tǒng)統(tǒng)沒有,搞得他現(xiàn)在只能在街上隨便招一架雇傭馬車,速度慢不說,舒適度著實是個問題。
拋開這些細(xì)節(jié),令現(xiàn)在的勞倫斯感到萬分疑惑的是,這樣的人,足夠在卡斯卡利斯一生不愁吃穿,為什么自己會來曼德維爾?
僅僅是為了找尋非凡世界嗎?
自己的這么大一筆財富的來源又是什么?
該死的記憶缺失,很多事情他現(xiàn)在根本沒法了解前因后果,致使自己現(xiàn)在跟提線木偶差不多,只能暫時按照前身留下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
總之,在得知這個數(shù)額之后,勞倫斯覺得沒有必要弄清楚現(xiàn)在自己具體有多少錢了。
反正可以肯定,接下來的時間里,應(yīng)該不會有超過這個數(shù)字的支出。
也就是說,自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用金錢為所欲為?
這就相當(dāng)于,某天自己醒過來,突然中了五百萬一樣。
如同之前變?yōu)槔鲜髸r那種視角的改變,現(xiàn)在整個世界都逐漸變得鮮活。
就連羅伯特的潛在威脅,似乎都變得不那么嚴(yán)重。
一想到這里,勞倫斯的心情就開始變得古怪了起來。
沒有想到,之前那么努力都沒有實現(xiàn)的財務(wù)自由之夢,一穿越就實現(xiàn)了。
拿走卡特給的支票簿,他走出銀行,忽然覺得有些迷茫。
這種金錢帶來的力量感,既真實,又虛幻。
但是,還不賴。
接下來的行動,正好需要金錢的力量。
它不是萬能的,但沒有它,的確是萬萬不能的。
從銀行出來之后,勞倫斯還沒怎么緩過神來,坐著同一輛雇傭馬車,看著沿途的城市風(fēng)景,心情才略微平靜了些。
車夫把他拉到了死水公司的所在地,這里的街道比之前銀行那邊冷清不少,旁邊的藥店、理發(fā)店都沒開燈,給人陰慘慘的印象。
勞倫斯下了車,面前的三層小樓里面,有家死水公司的辦事處,至于總部的具體位置,反而沒人知道,幾近成了曼德維爾的諸多謎團(tuán)之一。
從外表上看,這棟并不高大的小樓十分具有年代感,泛著油綠的青苔緊貼在向陽一側(cè)的墻面;雨水沖刷的痕跡則猶如天空落下的烏青淚痕,布滿了它大理石鑄就的石膚;好在一條孤零零的電線穿過頹廢的街道,從頂層的細(xì)小豁口伸了進(jìn)去,給它多少增添了一絲現(xiàn)代氣息。
一進(jìn)入這家彌漫著煙味的大樓,形形色色的人就闖入了他的眼簾。
他們都穿著得體,雖然每個人的體型千差萬別,但是個個散發(fā)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有的坐在長椅上,有的佝僂著在窗口前排隊,有的無趣地搬弄自己的手指。
只是被他們隨意扭動的目光攪過,勞倫斯就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在這些人面前,他就像個在大街上用洗衣桶洗澡的怪胎。
不愿意裸露在如此排他的眾多目光之下,他迅速按照記憶的指引,轉(zhuǎn)身拾級而上,到達(dá)二樓。
那些怪人默默地看著他離去,也沒有更多的動作。
二樓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可以看到通往三樓的階梯,但被厚厚的木板封鎖。
兩旁各有三扇緊閉的木門,不過,就在這時,其中一扇木門打開了,從中走出來一位頭上用名貴的簪子別著一朵半開山茶花的女性。
她略略掃了對面走來的勞倫斯一眼,向他點頭致意,稀松平常的禮節(jié)卻透露出一股莊重。
就連一向反感繁文縟節(jié)的勞倫斯也對此沒有叛逆的意思,下意識回以同樣的禮節(jié),兩人擦身而過,勞倫斯回身看了看她的背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她和這里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一粒珍珠混入了咖啡和牛奶的混合物里,總會讓人覺得哪里出了問題。
不過,現(xiàn)在的勞倫斯也沒有心思去關(guān)心別人,他自己還有事要辦。
敲開寫著“死水公司”的辦公室門,里面的陳設(shè)非常簡單,只有兩張辦公桌,最里面半開著兩扇刷了亮漆的木門,一個叼著煙斗的文員無精打采地看著他。
靠里房門的一旁還站著個人高馬大的壯漢,西裝革履,非常具有威懾力。
靠近他的左邊還坐著兩位顧客模樣的人,正在另外一張辦公室那里和更年輕的文員交談,不過可以從文員不停蠕動的喉嚨可以看出,他們可能“鏖戰(zhàn)”了許久卻還沒有任何進(jìn)展。
“歡迎,歡迎來到死水安保公司,在您的右手邊有本小冊子,上面有我們公司各種服務(wù)的價目表。您可以先從那里看起,有什么不明白的隨時問我?!?p> 這人看來是個老油條,一通圓滑的說辭就把勞倫斯給打發(fā)給了小冊子,他自己則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時不時還看向另外一桌,對著他的同事投去同情的眼神。
“三百雷亞爾是我們能夠給您提供的最低價格了,抱歉,我也沒有那個權(quán)限可以降價……”
“那你們的經(jīng)理呢?”
“抱歉,經(jīng)理目前有事外出……”
三百雷亞爾,還是最低價格?
看來之前勞倫斯不來這家公司也是有理由的,這個價格的確有夠離譜。
希望這家公司的服務(wù)對得起這個價格。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小冊子,封面上印著兩把交錯的長刀,如果不是它們的彎曲度有些不同尋常,并且方向也不對的話,和海盜旗上的兩把刀也沒有什么兩樣。
有點意思。
翻開手冊,里面單刀直入,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公司介紹,直接排出一個又一個人像,下面寫著這人簡單的資料和雇傭價格。
“埃爾德利奇,拳擊手,三百雷亞爾一個月?!?p> “維克多,步槍手,三百雷亞爾一個月?!?p> “赤紅,近身搏斗,三百雷亞爾一個月。”
這是以三百雷亞爾為一檔?
都是些什么怪名字。
勞倫斯翻了翻,后面還有五百、八百雷亞爾的檔次,但是最高也就是一千五雷亞爾,沒有更高的。
手冊上每個人的長相各不相同,但是無一例外都有種凌厲的氣質(zhì),僅僅靠著眼神便能逼退一些膽怯的宵小之徒。
這家公司主要的服務(wù)對象應(yīng)該是上城區(qū)的客戶,這里之所以只設(shè)置一家辦事處,估計也是沒把這里作為經(jīng)營重點。
如果是之前沒去過銀行,勞倫斯還會在這里面挑挑揀揀,選兩個能力比較強(qiáng)的出來。
但是,自從得知自己穿越后的身價不菲之后,他心態(tài)就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寧要最好,不要歪瓜裂棗。
這里還有一個必須加以考慮的情況,那就是羅伯特并不是一般的搗亂分子。
他能夠變成小鼠——雖然現(xiàn)在這項能力到了勞倫斯的手上,但是誰也不知道他還有什么別的后手——而且,他是不死的。
如果雇傭某個平常的保鏢,或許可以應(yīng)付黑幫,但是絕對拿羅伯特沒轍。
沒有那個條件的話,也就罷了,但是現(xiàn)在有錢之后,享受一下最好的服務(wù),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不奢求能夠殺死羅伯特,至少,能和羅伯特打得有來有回,起到牽制的作用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