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空,烈日高懸,熾熱的陽光灼得人睜不開眼睛。
墨墨叼著一根甘草,坐在沙丘上,目光呆滯地看向遠方:目之所及,除了沙子還是沙子。
這是墨墨穿越過來的第二十天。
二十天前
作為一枚現(xiàn)代理工女,墨墨這輩子目前最強大的技能就是刷題考試,目前正在努力開發(fā)的另一項技能就是在實驗室養(yǎng)小白鼠。她雖然從小背負學霸的盛名,腦子靈活記憶極佳,但是在動手實踐方面以及體育運動方面,是絕對的——沒!有!天!賦!
該給鼠大爺喂食得時候手忙腳亂打不開籠子,好不容易打開后手忙腳亂沒辦法快速關上,于是幾只鼠大爺趁亂跑出囚籠開始追求自由之路。從小體育倒數(shù)的墨墨追著鼠大爺上下跑了七層樓后,終于眼前一黑,倒在實驗室大樓里了。
從黑暗中睜開眼,燥熱的氣息立刻撲面而來,墨墨瞇起眼睛,吃力地坐起來想四處張望。
“阿依慕!”
“公主!”
伴隨兩聲驚喜地尖叫,墨墨被一個強壯有力的擁抱撲倒回床上。
“哎呀我去!”墨墨吃痛,
“小心!”
撲到阿依慕的女子這才不好意思的爬起來,連聲問她有沒有事。揉著摔疼的肩膀,墨墨側(cè)頭打量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那男子身穿棕黑色袍服,露著半個孔武有力的膀子,身材高大,然而五官可稱得上清秀,一雙黑目銳利有神,此刻正滿含擔憂的看著她,一頭黑色略卷的頭發(fā)隨意綁在腦后。女子有著圓圓的臉蛋,身材微豐,皮膚白皙,鼻梁高挺,穿著一身折領窄袖連衣裙,油黑的長辮子盤在腦后。看起來都是一副好人的面孔,還帶著幾分異域的氣息,然而墨墨肯定自己絕不認識他們。
“你們是誰?我在哪里??”
兩人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男子很快穩(wěn)定下來,道:
“哈桑,守好屋子,別讓別人知道阿依慕醒來的消息,我去找大巫來?!彪S即轉(zhuǎn)身掀簾,快步走了出去
“是。”
叫哈桑的女子低首抱拳,而后手腳麻利地關閉門窗,又端來一碗烏戚戚的湯汁并幾碟蜜餞干果,關心道:
“公主,醒來了先將大巫開的藥喝了吧?!?p> 公主?墨墨傻眼了,這是在叫她嘛?她什么時候成公主了??低頭看看身下的大炕床,眼前的陶碗陶蝶,身上有些粗糙但花樣還算精美的衣服,她心里有了一個天才的想法
“哎呀我去,我不會穿越了。。吧。。。那個,美女啊,現(xiàn)在是啥時候???”
“回公主,現(xiàn)在是未正時分?!?p> 未。。正。。墨墨的腦子卡頓了兩秒后才琢磨出意思來,心里的猜想越發(fā)被證實了,奇異的服裝打扮,陌生的人、公主的稱呼、落后破舊的用品、還有這報時的方式,她恐怕真的穿越了吧!
心虛得接過藥碗,墨墨裝做埋頭小口喝藥,心里卻快速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
這到底是哪兒?該怎么確認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如果真的穿越了,怎么才能不露餡?天知道,在迷信的古代,一個人發(fā)生了巨大的轉(zhuǎn)變會被判為什么?妖孽?鬼神附身?不論哪一個自己恐怕都要吃不了兜著走。眼前的女子恐怕是原主的貼身侍女,性格品行,為人處事她怕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搞定她是最重要也是最難的一步,想到此墨墨禁不住想一頭暈倒在床上算了。
此時,卻傳來一聲小心翼翼的詢問
“公主,您。。您是不是失憶了?”
遞過來的臺階豈有不下之理!墨墨迅速抬起頭,睜著一雙澄澈明亮的大眼睛,十分誠懇一絲惶恐的點了點頭
“對對對!我是失憶了,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唉,我腦子現(xiàn)在好痛哦,一想東西就很痛,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一片空白?!?p> 哈桑立刻安慰道“公主別急,大巫就擔心會發(fā)生這種情況,咱們都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公主您稍候?!?p> 說完,哈桑像一只勤勞搬運的小蜜蜂一樣,以極快的速度穿梭來回在房間中,將海量的圖卷書畫堆放在墨墨面前,殷勤道,“公主,這是您多年來的日記,咱們于祜國的資料,還有大公子整理出來的您的個人傳記。您只要都看完了這些,就能應付外面的人,以后出門我一定時刻跟好您,為您打好掩護!”
一通操作,墨墨目瞪口呆,這姑娘夠伶俐的呀,穿越后的第一關就這么有人替自己準備好了,大巫是誰,感謝他八輩子祖宗!
“咳咳,你。你先別忘了,我問你點兒問題,你先回答我。”這么多卷宗,墨墨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先了解點基本情況再開始。
“我是誰?”
“您是于祜國公主阿依慕,是大汗王的第十三個女兒,不過現(xiàn)在您是未出嫁的公主里最大的一位了?!?p> “那我是怎么。。嗯。。失憶的?”
“三天前,西部的西梨國來訪,您和他們的三王子打起來了,被打中了腦袋,從高臺上墜落下來,然后便昏迷不醒了?!?p> 乖乖,這小身板還和人打架去了?魯莽啊魯莽,這下好了,把自己小命搞沒了。
“那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哈桑愣了一下,很快又明白過來“那是大公子,是納塔首領的大兒子烏依古大人,您和他是最好的朋友了,這幾天都是大公子在這里看護您,有他幫忙,您重傷頭部可能失憶的消息一點兒都沒傳出去。”
呼,還好,有個死黨罩著,以后的日子大概也不會太難過。正想著,門口一聲響動,烏依古帶著大巫來了。
墨墨看到大巫,禁不住感覺眼前一亮。雖然不知道于祜國到底是在哪里的國度,但是從烏依古和哈桑的外貌穿著,墨墨感覺到這里絕不是中原地帶,更像是中亞、新疆的樣子,可是進來的這個大巫卻實實在在是中原人的長相,只見他身穿了件茶綠鶴氅,腰間系著暗綠繡金祥云紋角帶,留著一絲不亂的長發(fā),長身玉立,風姿特秀,竟是個俊朗非常的年輕男子,全不是她想象中滿臉皺紋的老頭。
大巫挑眉,“果然失憶了,又露出了這種花癡的表情。”
墨墨一囧,默默收回眼神,都怪她上輩子實是沒見過幾個真正的帥哥,一時間真忘了定力為何物。一旁的烏依古有些著急,“大巫,快給阿依慕看看吧?!?p> 大巫懶洋洋地坐下來,漫不經(jīng)心地把了把脈,又摸了摸墨墨,現(xiàn)在是阿依慕的頭,開口道,“和我之前料的一樣,她傷到了頭,記憶都消失了,沒變成傻子,已經(jīng)不錯了?!?p> 阿依慕心里暗罵,你個庸醫(yī),真正的阿依慕小命都沒了,和你的所料怕是一點都不相同。腹誹歸腹誹,面上阿依慕只是一副乖乖的樣子聽著大巫說話。
“那她的記憶還能恢復嗎?”烏依古急忙追問。
“難說,也許幾天就恢復了,也許一輩子也恢復不了。不過——”他拉長了音調(diào),斜著阿依慕笑道,“對咱們慕公主來說,這也不見得是件什么壞事兒,不是么?!彬嚨?,阿依慕感到心頭一驚,后背一涼,這個大巫讓她覺得說不上來的奇怪。初到異鄉(xiāng),對于這種人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
瞥到還剩一半的藥碗和一地的卷宗,大巫嘴角一彎,“她好胳膊好腿,不必再吃藥了,還是抓緊補習補習功課吧。”說完也不顧其他人的反應,搖著扇子揚長而去。
烏依古嘆了口氣,走近床前,先看了看阿依慕被白布包裹著的后腦勺,道“阿依慕,這幾天你不要出門了,先看看這些卷宗,有不懂的就問哈桑?!笨吹桨⒁滥接行┚执俚狞c頭,又溫柔地笑道“我知你現(xiàn)在對我感到很陌生,沒事的,以后我每天都來看你,跟你講講過去的事,說不定你很快就能想起來了。”講完這些,他又細細囑咐了哈桑好好照顧阿依慕才轉(zhuǎn)身出了門。
出了阿依慕的房門,烏依古溫柔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冷著臉揮了揮手,旁邊一個親衛(wèi)立刻抬步而上。
“隆沙那兒都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公子放心?!?p> “好好守住公主這兒,不許任何人來打擾?!?p>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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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十天,阿依慕都處在無窮無盡的補習之中。
別看于祜是個小國,物產(chǎn)也不甚豐厚,卻占據(jù)著至關重要的位置,北控西域唯一一條河流嘉陵江,南據(jù)玉川山脈,掌控著最為寶貴的玉——天山白玉的礦產(chǎn),東通中原,西達波斯,是東西商道的必經(jīng)之地,中原的絲綢、茶葉、瓷器、糧食,西方的香料、寶石都在這里進行交換。因此全國興商,雖無農(nóng)業(yè)支撐,卻也過的興旺富足。
于祜國人大多沒有姓氏,民風淳樸,因大部分人經(jīng)商為生,讀書人并不多見,也因此無甚禮教約束,男可多妻,女亦可多夫,只看誰的家財更為雄厚罷了。阿依慕自出生便聰慧異常,三歲便識字習武,五歲開始經(jīng)商,十歲上她的鋪子已開到了周邊五國,十五歲單槍匹馬將西梨戰(zhàn)神挑落馬下,一戰(zhàn)成名,是汗王如今最得意的孩子,舉國上下無不默認她就是將來的大汗王。
墨墨躺在大圈椅里,絕望地把書拍在臉上,上帝啊,拿到這么一個大女主的劇本她可怎么演下去啊,如今她一個運動殘廢哪兒來的能力和戰(zhàn)神pk,看個卷宗都有一堆不認識的鬼畫符還要依靠哈桑的指導,這是文武全才嗎?至于經(jīng)商,墨墨從前菜市場買菜都記不住價格,恐怕原主的鋪子用不了幾年就要在她手里破產(chǎn)了!
鬧心歸鬧心,對于墨墨來說,既然老天讓她來到這里,就是多給了她一世的機會,好歹也是個頗有幾分威名的公主,比上輩子的小老百姓強多了,若不活出精彩來都說不過去。
邊哀嚎著邊記誦著眼前所有的資料,十日倏忽而過,阿依慕的傷也終于恢復如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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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六月初五,雨后初晴,天氣不像之前那么炎熱。
烏依古遣人來邀請阿依慕出去跑馬,說是她悶得久了,出去散散心。阿依慕確然被憋得很了,且她自來到這里還未出過房門,也是時候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了,因此欣然同意。
哈桑幫阿依慕換了一身亮紅色窄袖騎馬裝,暗黑色花紋點綴袖口腰間,烏黑的長發(fā)編成小鬏兒盤在腦后,只堆了幾朵絨花上去,端的是英姿颯爽,秀美非凡。阿依慕生的皮相極好,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自有一股英氣在眉間,臉頰微豐,又帶著一點小女兒情態(tài)。
正裝扮著,門口便來了不速之客。
“請公主留步!”
“放肆!本公主你也敢攔!”
“公子有令,慕公主養(yǎng)傷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p> 門口一身淡紫纏枝牡丹的女子大怒,“回去告訴烏依古,這兒是于祜國!他一個統(tǒng)領還管不了本公主的事情!再敢多言,本公主立刻砍了你的腦袋!”
無論她如何叫罵,門口的守衛(wèi)只是死死守著不肯挪動一步。
看來烏依古當真有幾分勢力,阿依慕心中暗想,抬步走到門口,
“罷了,讓她進來。”得意的瞥了守衛(wèi)一眼,看到他不動聲色的讓開了路,少女冷哼一聲徑直走進院內(nèi),到了房門口,深吸一口氣,張狂的表情隱去,微微勾起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溫柔地推門而入。
“聽說十三姐大好了,父汗讓我來看看,若能出得門,便要你去參加今日的賽馬會?!?p> 清泉般地聲音流瀉出來,讓人不覺就對這個小姑娘多幾分好感。阿依慕見她說完話怯生生的站在遠處,只不住的打量自己,不由笑道
“姐姐臉上是長了花兒么,竟叫妹妹看呆了?!?p> 女子瞪了她一眼,臉卻紅了,“誰稀罕看你,不過看你,似乎,似乎還有些虛弱,這個給你?!边郛斠宦?,一個白玉瓶子從她的袖口里甩出來,滴溜溜滾到了阿依慕腳下。
阿依慕忍不住揚了揚眉,聽到她大聲斥責護衛(wèi)時,她就知道來者是誰了,唯一一位比阿依慕年幼的公主,瑪依努爾,是大妃四十八歲高齡拼死生下的幼女,自小千嬌百寵的長大,出落得玉雪可愛,雖為人有點刁蠻任性,但是長輩兄姐面前向來最是古靈精怪,甚得歡心。
不過,她們之間也不見得是什么姐妹情深的關系,這些年她仗著自己是最得寵的小女兒,為了她親哥哥的地位沒少給阿依慕使絆子,雖是些無傷大雅的小絆子,也終究讓人不怎么舒服,怎么此刻又跑來獻殷勤。
“妹妹又搞什么幺蛾子?”阿依慕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撲哧一笑,“難不成妹妹又腸道不通了想要姐姐幫忙么?”這是卷宗里記得一樁事,瑪依努爾嫉妒阿依慕得了父汗玉礦的部署差事,使人送了下了瀉藥的菜來,阿依慕哪里會真的吃她送來的東西,不動聲色地又將同一盤菜端到了當晚宴會瑪依努爾的桌上,可憐瑪依努爾這種事只交給手下去辦,自己竟認不出來面前的是自己送去的菜肴,當眾出了大丑,從那以后瑪依努爾再沒送過任何東西給阿依慕。
瑪依努爾漲紅了臉,半晌才一甩袖子“哼!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詭計多端,罷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轉(zhuǎn)身前,又想起來什么,不無得意地道“烏依古也被叫去參賽,恐怕不能陪姐姐跑馬了,姐姐最好還是來參加賽馬會吧?!?p> 揉了揉眉心,這個烏依古!既然知道今日有賽馬會,做什么還要約自己出去跑馬!這下好了,賽馬會上人必然少不了,自己這個山寨版阿依慕連馬都不會騎,可要怎么才能不出丑。
哈??闯隽税⒁滥降膿?,安慰道,“公主,您就借口身體虛弱,坐在那里觀看,誰來說話不必理會就是了,本身您也不是熱衷于交際的人?!?p> 搖了搖頭,阿依慕心道這事兒沒這么簡單,傷好出門的第一天就碰上賽馬會,烏依古又被叫走了,想想卷宗上阿依慕和大妃一派的明爭暗斗,今天這事兒,恐怕不是自己裝虛弱就能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