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的門被撩開,金宗奎沉著臉走進來,一把擋在金燕兒身前,
“一成兄,你大闐國的人丟了倒對著我大金的公主咄咄逼人,這是哪里來的道理。”
和南一成不同,金宗奎是大金的太子,多年歷練,處事已然沉穩(wěn),氣勢更非他所能比。此刻被他黑目稍稍凝神細盯,便覺后背發(fā)虛,不自覺就軟了語氣,
“她們兩個同吃同住,若有什么,她定會有所察覺才是?!?p> 說完,南一成偷眼瞧了瞧金宗奎的臉色,又討好地笑說了一句,
“也是我太過心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了。”
“得罪倒也談不上,一成兄不必惶恐;”他撇了一眼旁邊瑟瑟發(fā)抖的金燕兒,“還不快走,別在這里妨礙一成兄找人?!?p> “啊,哦,哦哦?!苯鹧鄡夯艁y地點頭,而后深深地埋下頭去,緊跟在金宗奎身后出了帳子。
潔白的帳子門開了又合上,大金的人都已經魚貫而出,帳子里僅剩下南一成和跪了一地的南悠雪的伺候丫頭。
他這才斜著帳門口金宗奎離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我呸!比我還嫩的小白臉一個,仗著自己是個太子裝什么威風?!?p> “你們!”他回過頭來,沖著滿地奴才大吼,
“還不快出去給我找!南悠雪找不回來,你們都給我提頭來見!”
“還不快滾!”
一地奴才不敢還嘴,七手八腳的站起來就往帳子外面沖出去。
于祜城外是荒原,只長著幾根稀疏枯黃的干草,地勢是一望無垠的。滿處的奴才們就如黑芝麻般在荒原上打轉,大聲呼喊著。
南一成就在帳子外支起了一張桌案,擺了一壺美酒兩碟小菜,邊吃喝著,邊不時逮住無功而返的奴才們一通臭罵。
“呵,這是個蠢材。”
遠處王城的城墻上,阿依慕吐出嘴里的梨核,收了手里的千里望轉頭沖著旁邊的蘇聿辰笑道。
“就這樣沒頭蒼蠅般亂找下去,下輩子他也找不回南悠雪了?!?p> 蘇聿辰淡笑不語。
阿依慕知道,南悠雪的消失一定和他有關,他今天是履行承諾,請他來看好戲的。
“解決了一個,另一個呢?”
蘇聿辰歪嘴,
“另一個心志堅定,恐怕還要借你出馬一場了?!?p> “心志堅定?”
阿依慕回頭又拿起黑色的千里望,透過長長的鏡筒遠處金燕兒的身影也變得異常清晰,身披金色頭紗的她正蜷在帳子旁邊,肩膀聳動,似在哭泣。
這個金燕兒,阿依慕有些好奇了。
————————————————
卻說這金燕兒才跟著金宗奎出了她居住的大帳,就被帶進了金宗奎的營帳內。
“坐吧?!苯鹱诳S手一指,金燕兒才顫巍巍坐下,屁股只敢挨住一點椅子邊。
她抬手看著上首正悠然喝茶的金宗奎,抿了抿嘴,鼓足了勇氣,
“五哥,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p> 金宗奎抬眼望了她一下,
“什么也不知道?很好。”語氣恬淡自然,絲毫沒有說反話的意思,是真心地滿意她這個回答。
金燕兒有些懵然,她以為太子帶她過來就是想從她嘴里聽到實話。
在王庭的時候,她是最不受寵的公主,住在最偏遠的宮室里,只有兩個小丫頭陪著她。不管見了哪個主子她都要低聲下氣。當然,一般她也見不到什么主子。
太子是她的第五個哥哥,對她來說卻是那么地遙不可及。只知道他為人深不可測,手段出眾,穩(wěn)穩(wěn)壓住了一眾心懷不軌的兄弟。
“我早跟你說過,不要與那大闐來的公主走得過近。攪合進他國的事情,對我們沒好處。”
金燕兒低著頭,心里卻又疑惑。他是說過這話不假,但是她也記得臨走前父王說過的話。
那還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和自己的生身父親離得這么近,眼神精明的老者要她使出渾身手段籠絡住大周的九皇子,要她黃了于祜和大周的結盟,要她取得九皇子的信任一舉打入大周的內部。
從沒有過什么遠大夢想的她差點沒被這些艱巨的任務嚇蒙。其她的姐妹都不愿意去,才能輪到她。
她也知道,這不是什么好去處。媵室,那可是連妾都不如啊,她們就是被送去當了于祜公主的陪嫁丫頭。同為公主,這樣自降身價,前途未卜,誰能愿意。
她也害怕,但是,聽到是大周九皇子,她就忍不住晃神了。
那個黑夜,偷偷出宮的她,街道的流匪,從天而降的碧玉公子,雖然他籠著面紗,但是她聽到他身邊的人喊他殿下。
從來膽小的她第一次喊出那么大的聲音,“你是誰?”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也沒指望得到回答,這樣謫仙似的人物,怎么會把她這樣一個小姑娘放在眼里呢。
不想他卻回了頭,她從沒聽過那么溫和好聽的聲音,
“我是大周九皇子?!?p> 大周九皇子,從此少女青蔥時光,這五個字就刻在了她心口上。
所以,她來了。
“走什么神?!苯鹱诳櫰鹆嗣碱^,他的耐心快要在這個素未謀面的妹妹身上耗盡了。
“啊,我知道了。”金燕兒輕輕點頭。
雖然她不明白太子哥哥為什么會違背父王的意思,但是,她偷偷笑了,這樣很好。
她只想走到他身邊去,好好陪著他。連寵愛她都不敢多想,更別提別的。有太子哥哥的話,她心頭的重擔也驟然減輕。
“你要記住了。那南悠雪的事情你什么都不清楚,去了于祜,也要安分守己,別做出什么連累母國的事情來。”
金宗奎再次囑咐金燕兒,眼看著她又要點頭稱是,他不耐煩地說,
“知道了就退下吧,我已經命人又收拾了一個大帳給你住?!?p> 聽出了他語速的加快,金燕兒有些局促地站了起來,福禮過后立刻碎步出了帳門。
看著她倉促離去的背影,金宗奎罕見地感到了頭疼。
他不認同父王企圖攪亂兩國聯姻的野心,那阿依慕豈是個尋常女子?因此他特意舉薦了一個平日矩行規(guī)步的小公主出來,卻不曾想懦弱成這個樣子,到了九皇子身邊,真的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