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凍廠第一天做生意比預(yù)想中來得順利，一個上午過去，有三艘漁船買了冰塊。5號船買了2噸，1號船買了1.5噸，8號船買了2噸。這些船的編號是本港老百姓給命名的，至今有停泊在閩口港的漁船十二艘。起初是幾家商店為了方便才給第1艘進(jìn)港的漁船編了號數(shù)，后來不知怎么的，老百姓也熱衷給漁船編號了。不過也有人說，這些編號其實(shí)是那群聽故事的小孩最早想到的。
看著最后一艘船離開了閩口港，梁直站在岸邊久久出神。用如釋重負(fù)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點(diǎn)也不夸張。昨夜那么擔(dān)心，好在今天的結(jié)果是好的。
“老板，老板?！庇泄と嗽诤八?。
梁直回過神，看過去。
“怎么了？”他問。
“還有船嗎？”這個工人笑著問。
另外那些工人也在等著他的回答，翹首期盼的樣子?？雌饋泶蠹叶几蓜攀?，恨不得一天下來都有船來買冰塊。
梁直說:“應(yīng)該沒有了。一般過了上午就沒有船了。因?yàn)樵偻沓龊?，船就來不及捕魚了?！?p> “看來還是有不少船在別的地方落腳買冰塊?！蹦昙o(jì)最大的吳細(xì)智感到可惜地說。
梁直倒是看得開，淡然一笑，“今天才第一天，我們已經(jīng)取得很好的成績了。大家不要著急，相信以后會有越來越多的漁船來買冰塊的?！?p> 工人們?nèi)呵榧ぐ?，高呼?“梁老板說得好?！?p> 梁直把最后這艘船的冰塊工錢發(fā)給了工人，還是由黃景輝去跟他拿錢，然后大家開始分錢。
看到工人們開心的笑臉，梁直心里甭提多高興。他走到冷凍庫門口，打開庫門，對里面的工人說:“大家可以出來了。”
四個穿著厚重軍大衣的工人陸續(xù)從里面走出來，在里面呆了一上午，感覺他們的臉都僵了。
梁直把55塊錢交給凍庫組長張武進(jìn)，并對他們說:“下午三點(diǎn)來吊冰（把冰塊從冰池里吊出來，這是凍庫組工人的活）。”
那些粉碎機(jī)組的工人看到他們四個人拿了55塊的工錢，既羨慕他們也妒忌。55塊錢，4個人，每個人能得11塊。同樣忙活了一個上午，他們粉碎機(jī)組的每個人才拿了3塊3毛。當(dāng)然，因?yàn)榉植痪?，有個臉皮厚一點(diǎn)的占了便宜，多分了一毛錢。但是這差別實(shí)在太大了，一個上午就差了將近8塊錢。長此以往，冷凍庫里的工人得賺得多肥。
于是有人憋不住了，問了梁直，“老板，凍庫還要不要人？”
有幾個怕機(jī)會被搶了，也趕緊沖過來問梁直還有沒機(jī)會進(jìn)庫房干活。
梁直說:“暫時不需要更多的庫房工人了，不好意思啊各位?！?p> 可能梁直太彬彬有禮，工人們從敬畏他，變得有些隨意起來。粉碎機(jī)組干活最快的黃景輝，有種被埋沒的不悅，黑著臉說:“老板，進(jìn)不進(jìn)庫房干活有沒什么標(biāo)準(zhǔn)？論能力我一點(diǎn)也不輸人。”他還特意看了一眼吳細(xì)智。
吳細(xì)智感覺自己有被冒犯到，不服氣地說:“你看我干嘛？誰有沒本事是梁老板說的算。”
東拉西扯的，你一言我一語的，粉碎機(jī)組的和冷凍庫組的吵起了架，一個比一個能吵，甚至還要動手?；靵y中，梁直被推到墻邊撞了一下，他趕緊扶好眼鏡，無奈地要勸架的時候，看到宣蘭站在人群外。
只聽宣蘭冷冷地道:“你們在干嘛？”
宣蘭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這些工人看出來了，老板娘不是好惹的，她跟老板不是同一種性格的人。他們也不傻，看得出這家冷凍廠拿主意的人是老板娘。
“早上你們不是剛趕走了那些來跟你們搶飯碗的人嗎？可見你們是明白的，做什么都得有個先來后到。那么，你們現(xiàn)在這種行為算什么？跟早上那些人有什么區(qū)別？”宣蘭毫不留情地對粉碎機(jī)組的人說。
梁直擔(dān)心他們受不了宣蘭的話，他趕緊好聲好氣地勸著:“大家都互相理解理解，再說了都是鄉(xiāng)親。”
宣蘭假裝咳嗽，有意提醒梁直不該拿出這么低的姿態(tài)。
梁直沒再說話了。
宣蘭說:“老梁，你過來。”
梁直跟著她離開了廠房。
他們夫妻走開之后，粉碎機(jī)組的黃景輝偷偷笑了一聲，然后大家都默契地跟著笑了。
“你們說梁老板能頂?shù)米±习迥锩?？”原來他們改而在看這兩口子的熱鬧。
剛剛還在互相爭吵的兩撥人，忽然七嘴八舌談?wù)撈饋怼?p> “老板娘這么端著，給人一種很不好相處的感覺?！?p> “人家是老板娘，跟我們不是同一種人?！?p> ......
這邊梁直緊追上宣蘭，拉了拉她的手，喊著:“宣蘭，宣蘭，哎，老婆，你別走得這么急?！?p> 宣蘭回過頭，看到他的腿一瘸一拐的。她皺了皺眉頭，“你怎么啦？”
梁直抬起右腳給她看，原來腳底有個傷口。
“怎么回事？哪里弄傷的？”宣蘭關(guān)切地問。
梁直笑著回答，“可能剛才在海里不小心踩到什么了，沒關(guān)系，拿紅花油涂一涂就好?！?p> “家里沒紅花油了?！毙m故作郁悶。
梁直說:“你不要擔(dān)心，我沒事的。”
宣蘭發(fā)泄道:“你是老板，他們是工人。你干嘛把活都干了，那請他們是來白領(lǐng)錢的嗎？”
梁直語重心長地解釋，“宣蘭，做生意就是這樣，自己不親力親為，我不放心?！?p> 宣蘭問:“那一個早上你補(bǔ)了五塊冰塊給漁船了，你怎么解釋？梁直啊梁直，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再這么下去，我看你能賺夠本錢不？”
“老婆教訓(xùn)得是，這個事情我們再合計(jì)合計(jì)，確實(shí)不能再這么下去?！绷褐闭f。
宣蘭說:“你要是這么聽我的話，我們還會來這里嗎？梁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總是嘴上說著最軟的話，心里卻盤算著最大的事?！?p> 梁直哄著她，“瞧你說的，我哪能啊。”
宣蘭白了他一眼，“不理你了，算了，我去幫你買瓶紅花油回來吧?！?p> 梁直笑呵呵地說:“那順便幫我買兩箱枇杷罐頭回來吧。朔風(fēng)呢？是不是回來了？讓他載你去買吧。去張桂霞那邊買就行了，我看她店里貨挺齊全的。”
宣蘭氣得直接扭頭就走了。
梁直撓了撓腦袋，笑了笑，往回走去廠房那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