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長存
青年的羅德里克膝跪于永夜王座前,“淚”水悄然滑下臉頰,那是血與淚的交加,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暗紅的印記。隨著血淚的干涸,那親年的神情卻像換了個人的模樣完成了從青澀到成熟的蛻變。
捧起皎夜圣龍賜下的王冠緩緩戴于額前。被血淚所染的王冠從原本如黑夜星空般絢麗的銀白星冠轉眼化為如鮮紅荊棘所編制而成的罪業(yè)之冠。
這頂王冠好似天生為親年所打造般,變得完美嵌合在親年額頭處。親年全身的氣息也隨之大變。一頭灰白短發(fā)化為萬千銀色發(fā)絲好似瀑布銀河與親年他瞳色交相輝映。殷紅的血族長袍幻化為陣陣赤色星光披拂在羅德里克身后,仿佛穿帶著滿滿的星河。在這無人來朝的王座之廳羅德里克完成了永夜帝國王位的傳承。
不知何時白龍靈的雙眼對上了羅德里克的目光,在王座之廳的二人彼此沉默著就像停止了時間。但身外的世界卻像按下了快進健般光陰飛逝眨眼千年。眼前的人也慢慢染上了風霜的色彩,細小的皺痕開始攀上眼角,鮮紅的眸子漸漸渾濁空洞,那一頭銀發(fā)也不知有幾分染作了斑白。額頭上的荊棘冠冕在漫長的歲月中幾度消失了蹤影……
那輝煌的王座之廳也隨著時間潰塌作流沙,雄偉壯麗的宮殿城邦在腳下的土地不斷重復著興起與沒落,最終歸于黃土,化作這荒漠的一縷沙礫。“自己”離去千年后的光景映入眼底,深嘆著眼前人的不易。
哪怕對于長生種來說這樣千年的約定也太久、太久了。就像完成一場沒有終點的朝圣。十年如一時百年如一日地等待著,彼時再深刻的感情也會變成枷鎖,再篤信的約定也會成為酷刑。
腳下的荒漠變回了原先初入秘境時的模樣,滿天的回憶畫面也早已消失不見?;貞浵肆?,但回憶中的二人卻依舊注視著彼此沒有褪去。那是真正的羅德里克,是不知從何時于回憶中醒來并再次履行了自己千年約定的羅德里克。
再次經歷了千年的旅途,羅德里克眼神中沒有增添頹唐與厭倦,反而眼底的信念更勝從前。再次注視向白龍靈的目光中相較以前好似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情感,或者說那是只有在面對皎夜圣龍時才會有的真摯情感。
熟悉的宣告再次響起,但訴說的人卻換了角色……
“此刻…我遵循約定將權力與責任卸下。重新拾起義務的枝芽……繁星將替我閃爍,黑夜也不再為我交著……世間此刻正抬頭仰望月亮的人啊,見證吧!長夜已如晨曦升起,流星將如恒月霽華!”
眼見著羅德里克將額前荊棘似的冠冕摘下,單膝跪于白龍靈的身前再次將象征著“神權”的星冠歸還。沒有遲疑,沒有等待。就像取回一件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般的白龍靈接過了羅德里克雙手托起的冠冕。
在入手的那一刻冠冕上布滿的荊棘紛紛枯萎掉落,化作塵沙消散,露出了其原本的面貌。亮銀的冠飾宛如彼此纏繞的銀蛇,銜著一顆如同花蕊般的紅色寶石,在月亮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那是不知第幾個“前世”的自己所留下的遺物,兜兜轉轉經歷輪回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一時間白龍靈似有些百感交集,一部分是作為前世的自己還沒來得及消化的記憶,另一部分是身而為人的經歷。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而選擇此刻就擺在面前。戴上夜星之冠,那便是承認了往世的存在繼而重入輪回成就新的一任皎月神祇。放下夜星之冠,就是仍放不下前世為人的一切,永遠留在這似夢非夢的世界中……
從未有哪次抉擇能讓白龍靈躊躇了如此之久,久到連這片小世界都沒入了沉寂。注視著組成夜星之冠那彼此纏繞不分的銀蛇,白龍靈好似悟透了些什么但又無法抓住那一絲的靈光。
“世人的本質不外乎種族,無非性別。但只要我愛的這幅靈魂是你,你是龍,又如何……”
深埋在記憶里的金發(fā)少年的聲音在白龍靈最迷茫的時刻回響在心底。就像點醒了迷茫的旅人,在往世的輪回中尋見了今生所走的道路。
這前世哪一處是我?
這前世哪一處皆是我!
這今生今世瞥見的世世輪回皆是我!昔枷舊鎖解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消去心中迷惘重新振作精神,白龍靈將手中這頂夜星之冠緩緩帶上。就在觸碰到額頭的一瞬這頂夜星之冠就像重新認主了般化作一道流光隱入白龍靈的眉心中。浮現為一朵小巧的薔薇印記,為這幅容顏的主人更增添了一抹由骨而生的出塵媚容。
從真正融合了夜星之冠的那一刻起,白龍靈便自習地感受著自身的變化。先從體內流轉的魔力,或者說血魔圣法的特殊魔力漸漸轉變?yōu)榱艘环N更加神圣更加純粹的某種存在。相比于以前自己所用的魔力,這股力量就像提升了好幾個層次般不斷洗滌著它流經的每一條經脈,從而改造著全身也向著更高層次進化著。
這個過程自始至終都沒有讓白龍靈感到一絲的痛苦或不悅,且相較于以前自己轉化為血族時的那種情形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也許是這正在改造自己的力量本就曾屬于自己的一部分的原因使得神祇傳承顯得格外順利。
從白龍靈接冠到戴冠的過程對于其自己而言十分地漫長,而對羅德里克來說卻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他雖低著頭但也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身前的人氣息變化有多么巨大,大到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從熟悉到陌生再由陌生轉變?yōu)橐环N令自身從血脈中都能感到無比親切的氣息。
是她!她真的回來了!皎夜圣龍,回來了!
小世界中的廣袤黃沙在一道月輪的照拂下映作了雪白,就像是受到了感應般漸漸向著白龍靈的方向匯聚而來。這一異常的變化令羅德里克和方才醒來的切爾西伯爵兩人接連后跳拉開了席卷而來的沙塵,同時心中也不禁大駭。
這被月光照耀成白色的沙塵中竟有種能消融魔力的特質,常駐自身的護體魔力在被沙塵接觸到的片刻就已自行瓦解……
“這是……”
在兩人驚愕的注視下那一縷縷白沙像是有了生命般攀上了白龍靈的身軀逐漸化作了一塊塊棱甲鱗片的模樣。原本細膩的白沙在白龍靈氣息的影響下竟真的在向著龍鱗的方向慢慢轉化著,漸漸由白轉黑最后鍍上了一層閃亮的光澤。除了自身的氣血、神識外,就連鱗片甲胄都已初顯神祇的雛形。不斷攀升的靈魂之火強度也向著最高層次的階層拔升。
“吼——”
一聲聲空靈悠長的龍嘯在白龍靈的四周響起,一時間引得整片小世界都在龍嘯中隱隱顫抖。無數巨龍的虛影伴隨著陣陣龍嘯從荒蕪的沙地中崛地而起,皆以白龍靈為中心振翅盤旋,時不時也附和著那聲悠長的龍吟咆哮,其中竟有著一股難以掩飾的亢奮情緒,就像擁戴著新王登基的臣子們般上演著千龍起舞的一幕。
直到看見這一幕羅德里克心中才是真正的大喜過望,這千龍起舞的天地異像意味著白龍靈此時此刻是真正受到了龍族的認可,得到了神位的傳承。成就了那至高無上十二神祇之一!
再觀白龍靈此時那還有以前血族時的模樣,一身貼合著身軀的黑色菱形鱗甲如一片片鏡面般閃耀奪目。一對威嚴的銀膜黑翅龍翼在背后舒展,折射著小世界中的月光泛起白霞。雙眼緩緩開眸,原先如夕陽般火紅的眸子也化作了一對金黃色的豎瞳,若仔細瞧去便會發(fā)現此時白龍靈的雙眸與蒼輝圣龍的雙眸一模一樣,都是威嚴中帶著一縷神性的氣息。一頭束起的銀發(fā)早已散開,隨風飄蕩在腦后與一身黑色的龍鱗甲交輝相應,更襯得白龍靈那絕美的容貌中多了一抹英武之氣。
一旁的羅德里克與切爾西伯爵早已看得呆了,那樣的身姿就是以前皎夜圣龍在戰(zhàn)斗時才會顯現出的女武神般的模樣??!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過了,以至在萬年的時光磨損里甚至已經快要模糊的身影此時正活生生地站立在眼前。
只見“皎夜圣龍”口中念叨著什么伸手前舉,一柄帶著血色魔紋的長劍已然入手,正是圣器兵裝血薔薇之劍。而另一只手則是向著虛空一握,一柄與血薔薇之劍大小相仿的物體就已抓握在了手中,這可不正是在拍賣會上拍下的同等屬于圣器兵裝行列的血薔薇劍鞘,魂切!
在神力的牽引下血薔薇與魂切因種種原因本不相容的兩股氣息竟開始彼此交融了起來,都向著同一個氣息開始轉變著??匆娺@一幕的羅德里克好似意識到了什么般瞳孔一陣收縮。
剛剛成就神階的她此時正在做的事竟是在……鑄造龍血兵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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