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今宵剩把銀釭照(元春)
鳳藻宮,夜晚。
賈元春與往常一樣,關上院門后點著油燈,等了薛蟠半個時辰,卻還是沒有等到。
一個月前的那天晚上,皇宮里處處吹響號角,人聲嘈雜,身在鳳藻宮的賈元春當然知道有大事發(fā)生了。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薛蟠搞出的動靜。但那天以后,薛蟠卻一直沒有再來這里與她私會。
弟弟是不是出了什么危險?
應該不會,從那天后皇宮里如臨大敵的樣子判斷,那天所謂的“刺客”并沒有被抓住。
莫非那天是弟弟本來想找我私會,結(jié)果被巡邏的內(nèi)廷侍衛(wèi)們當成了刺客?
還不能確定,畢竟我知道的消息還是太少。這些日子我在宮里悄悄找相熟的太監(jiān)妃子們打探,也是一無所獲。
只希望弟弟不要出事。最近風聲正緊,不來找我是對的。
只是,姐姐我一個人在宮里,心里實在是有些寂寞啊。
看著昏暗的油燈,賈元春輕聲唱起了薛蟠之前教給她的曲子:
“黃昏想,白日思,盼殺人多情不至。因他為他憔悴死,可憐也繡衾獨自。
燈將殘,人睡也,空留得半窗明月。眠心硬,渾似鐵,這凄涼怎捱今夜?”
唱罷,她看著黑黝黝的窗外,嘆了一口氣。
今天弟弟也不會來了,還是睡了吧。
她吩咐外屋的抱琴睡下,自己則換上睡衣,熄了油燈,仰躺在床上。
現(xiàn)實里等不到弟弟你,但是在夢里,你一定要來跟我相會哦。
賈元春帶著笑容,閉上了眼,緩緩進入了夢鄉(xiāng)。
迷迷糊糊中,賈元春看見了薛蟠那熟悉的圓臉,正湊在自己面前說著些什么。
她心想弟弟你果然來了,跟前幾個晚上一樣呢。她也不說話,伸出手臂抱住了薛蟠的脖頸,把他拉向自己,雙唇相接。
今晚夢里的弟弟有點害羞呢。前幾天的夢里,你可是自己湊上來跟我接吻的。
既然你不主動,那姐姐我就主動點好了,看我先啃你一口。
今天這夢真奇怪,弟弟嘴唇的觸感好真實啊。
我的手臂上好像也有感覺,怎么回事?
原來面前的薛蟠已經(jīng)退了回去,并伸手抓住了賈元春的胳臂,搖了一搖:“姐姐,醒醒。”
賈元春甩了甩腦袋,眨了眨眼睛,頓時臉上就熱了起來。
我剛才做了什么?
把現(xiàn)實跟夢境搞混了?
太羞人了,還是先轉(zhuǎn)移話題吧。
她趕快坐了起來,直視桌上被薛蟠點亮的油燈來刺激自己。清醒了一點后,她笑道:“弟弟怎么這么晚才來?我睡前可是等了弟弟很久呢?!?p> 還好,薛蟠也很善解人意,沒有提剛才的事:“最近皇宮里守衛(wèi)比較嚴,我只好來的比往日晚一點,也能安全些?!?p> 賈元春迅速切換到談正事時的思維模式:“一個月前的那天晚上,是不是弟弟你搞出的動靜?”
“是我?!毖吹幕卮鸩怀鲑Z元春預料,“我本想來找姐姐的,不慎被內(nèi)廷侍衛(wèi)發(fā)現(xiàn),就裝著要刺殺皇帝老兒,鬧了一番才走。姐姐你怎么樣,沒有被牽連吧?”
“沒有?!辟Z元春笑道,“宮里都說有刺客想要刺王殺駕呢,絲毫沒有懷疑到我們。”
她這時又想到,宮里最近守衛(wèi)森嚴,弟弟今日既然冒險來此,一定不是單純來找我私會的,必是有事發(fā)生了。
她心里雖這樣想,嘴上卻笑道:“弟弟你真是沒忘了姐姐。宮里守衛(wèi)這么森嚴,你居然冒險也要深夜來找我,姐姐很是開心呢?!?p> “我今天來找姐姐,實是有事。”薛蟠的聲音有點嚴肅,“請姐姐坐到桌前,咱們好好談談?!?p> 賈元春把被子掀到一旁,也不套上外衣,就穿著睡衣、赤著腳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薛蟠也坐下后,她問道:“抱琴醒了嗎?我們不會驚了她吧?!?p> “我叫醒她了。”薛蟠道,“她在外屋候著呢。咱們這里只要別大聲嚷嚷,院子外面是聽不到的?!?p> 賈元春看了看關著的屋門,笑道:“那就好。弟弟有什么事要跟我說,是賈家的事嗎?你把那兩位襲爵的老爺?shù)淖餇钌蠄蠼o那皇帝老兒了嗎?”
“姐姐你怎么也學起我說話了?!毖吹哪樕行o奈,“明天你在后宮若是說順嘴了,這一聲皇帝老兒叫出來,那就要糟了?!?p> “放心,我知道的?!辟Z元春笑道,“繼續(xù)說賈家的事吧?!?p> “我今天上朝時,確實按你說的上報給皇帝老兒了?!毖吹恼Z氣又嚴肅了起來,“他聽了很高興。我又按照我妹妹說的,趁機給皇帝獻上了五十萬兩白銀,他當場就封了我為二品金吾衛(wèi)指揮使?!?p> 賈元春心想你們薛家是真夠有錢的,五十萬兩也是說送就送。她也不問這錢是從哪里來的,笑道:“那是好事。你越得皇帝信任,日后賈家的事咱們就越有把握?!?p> “賈家馬上就要有事了?!毖吹脑捵屬Z元春大驚失色,“今天皇帝跟我說,三日后那四位郡王要謀反,支持天理教刺王殺駕,皇帝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賈家最近跟四王走得近,他打算把賈家打成謀反的同黨,滅門九族?!?p> “這……可如何是好?”賈元春一時沒有主意,只得求助于薛蟠:“我現(xiàn)在心亂如麻。弟弟既然來此,必定有主意,請弟弟直接對我言明吧?!?p> “姐姐別慌,我有主意?!毖凑Z氣平靜,“賈家明明沒有參與謀反,那皇帝老兒卻非要栽贓,可見他對賈家是一定要趕盡殺絕了。為今之計,咱們只能來個釜底抽薪?!?p> “釜底抽薪?”賈元春又是大吃一驚,“你是說?”
“皇帝現(xiàn)在信任我,三日后讓我統(tǒng)領金吾衛(wèi)進宮護駕?!毖吹恼Z氣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到時候我找機會,趁內(nèi)廷侍衛(wèi)與天理教相斗時,直接做掉他?!?p> 聽了這話,賈元春思緒一時有些混亂。沉默了一會,她才開口道:“弟弟,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古往今來,皇帝這行業(yè)善終的少,死于非命的多?!毖葱Φ?,“咱們這位皇帝,死在刺客手上,也是前有古人,后有來者?!?p> “可他畢竟是皇帝?!辟Z元春道,“先不說你能不能弒君,就算你成功了,到時候天下大亂,咱們不就成了罪人嗎?”
“天下大亂?!毖葱Φ?,“姐姐,你實對我說,如果為了保護你爹娘、親弟弟這些人,要搞得天下大亂,你會怎么做?”
“我不確定,可能還是會保護家人吧?!辟Z元春緩緩說道,“只是我們賈家和你們薛家只是親戚,你也要做到這般地步嗎?”
“賈家只是親戚,可姐姐就如同我的家人一般,我當然是要盡力的?!毖葱Φ?,“況且,我還有一個計劃,讓這皇位能平穩(wěn)交接,不會天下大亂的?!?p> 賈元春聽了這話,竟是自入宮那天以來第一次有些想流眼淚。她還是忍住了,對薛蟠輕聲道:“姐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謝謝你了?!?p> “你還要謝謝你那位親弟弟賈寶玉呢?!毖此坪鯖]有注意到賈元春的情緒波動,繼續(xù)笑道,“我妹妹答應過他,說他如果有事可以找我?guī)兔?。今天下午也是恰好了,他找到了我,姐姐你猜他說了什么?”
“他說了什么?”賈元春勉強收拾心情,問道。
“他說,我現(xiàn)在升了官,讓我在后宮多關照你。如果有機會見你一面,就告訴你說他和他爹娘都在念著你,讓你別擔心他們,平時多笑笑?!?p> 聽到弟弟和爹娘都沒忘了她,賈元春又有點忍不住眼眶中的淚水了。她心想,我入宮幾年受的這些苦,終究是沒有白受。
她甩了甩頭,對薛蟠輕聲道:“弟弟,你干這件事,有多少把握?”
“把握自然是很大的?!毖葱Φ?,“姐姐知道我上次跟內(nèi)廷侍衛(wèi)的統(tǒng)領交過手,他武功也是平平,我?guī)渍芯涂扇∷悦?。就算太監(jiān)里有什么高手,我也不怕?!?p> “那就是沒有十分的把握?!辟Z元春有些憂慮,“退路想好了嗎?”
“姐姐放心,我不會跟他們死拼的。一旦事情不順,以我的武功,想走還是很容易的?!毖凑Z氣輕松。
他又道:“至于薛家,我今天下午寫了一封信,已經(jīng)讓我的兩個徒弟和管家一起,快馬加鞭趕回金陵了。我妹妹和老娘收到信后,就會跟幾個親近的家人一起,趕赴寧波港口。那里有薛家商號的海船,一旦有事,她們就可去海外躲避,皇帝也是鞭長莫及?!?p> “至于姐姐你,我也有安排。若事情不順,我就帶你出宮,皇帝知道后,自然明白我跟賈家關系匪淺。他出于對我這個潛伏在暗中的高手的忌憚,想必不會馬上把賈家怎么樣,到時候咱們再慢慢商議下一步的計劃。”
“若事情不順,你自己都顧不過來,如何顧得了我?”賈元春表示不妥,“弟弟,你已經(jīng)為我做的足夠多了。若事情不成,也是天意如此。你萬萬不可為我枉送性命,否則咱們?nèi)掠徐`,我也沒有臉面再見你了?!?p> “我當然顧不了姐姐。”薛蟠笑道,“不過有人可以。姐姐,我兩天后的深夜還要來這鳳藻宮一趟,送一個人到你這里?!?p> “誰?也是你的徒弟嗎?他武功怎樣?”賈元春忙問。
“不是徒弟,是我的堂妹,叫做薛寶琴。她的武功比我只差一點,帶姐姐出這皇宮,卻是綽綽有余的?!?p> “堂妹,薛寶琴?”賈元春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知道我們的事嗎?”
“她知道的,她還說很想見見你這位嫂子呢。好啦,別擔心了,我都安排好了。姐姐你就在宮里好好待兩天,等我們的好消息吧?!?p> “誰是她嫂子?!辟Z元春終于笑了,“我還是喜歡她叫我姐姐?!?p> “我可管不了她,你自己跟她商量去吧?!毖葱Φ?。
“你說你還有兩個徒弟,想必都是會武功的吧,能跟姐姐說說嗎?”賈元春現(xiàn)在不著急了,跟薛蟠閑聊了起來。
“一個,是史家的姑娘,叫做史湘云?!毖葱Φ?,“另一個我跟姐姐說過,叫做香菱,就是上次我說的跟我洞房的那個?!?p> “原來是那個丫環(huán)啊?!辟Z元春笑道。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賈元春見時機差不多了,就問薛蟠道:“弟弟,你知道你剛才來的時候,我在做什么夢嗎?”
“這我卻是不知?!毖纯粗Z元春笑道,“還請姐姐為我解惑?!?p> 賈元春也笑了,站起身來,伸手拿起油燈,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吟道: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p> 吟罷,她走到薛蟠身邊,低頭湊到他面前,笑道:“三日之后,咱們姐弟兩個是生是死還是難說。姐姐剛才做了好夢,現(xiàn)在卻是不想睡了。不如弟弟陪我一起,繼續(xù)我那未完的夢境如何?”
薛蟠似乎有些猶豫。賈元春又湊近了一點:“怎么,姐姐我這身子,難道不如跟你洞房的那位香菱小丫環(huán)?”
“不不不?!毖疵Φ溃爸皇邱R上有大事要做,姐姐這時若破了身子,怕是行動會有些不便?!?p> “沒關系的?!辟Z元春用自己最輕柔的語氣說道,“姐姐進宮前,可是學了很多服侍男人的法子,其中頗有些不需要破這身子的呢?!?
我不會接化發(fā)
元春姐姐已經(jīng)到手了,最后就只剩下林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