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就快到了,見到他該怎么說第一句話呢?夭華想。
收了傘,雨也小了。夭華到了。
迎著她的不是明史。
小和尚:施主,來廟里是來祈求什么的?還是……
夭華:是來拜一拜的。
小和尚:好,施主請隨我來。
一切隨緣,順其自然。
說的好聽,是來拜佛的,其實,眼睛管不住的往里面瞧。咦,明史呢?
夭華拿了香,點了香,跪拜。
夭華心里想:佛祖啊,要我見見明史吧,就一眼也是好的啊。
跪了,也拜了,香也插好了。
夭華還想往里面走走。
小和尚看了,偷笑,說:施主是來找人的吧。
夭華納悶,說:你怎么知道?
小和尚笑,說:施主臉上都寫了。
夭華:寫了?寫什么了?
小和尚:寫了“急不可耐”。
夭華:啊,這么明顯嗎?
小和尚:明顯極了。
夭華:那,那……
小和尚:施主還是再跟著我來吧。
夭華:跟著你?你知道我來找誰嗎?
小和尚:除了師兄,是沒有人會來找了。
夭華疑惑,說:為什么?
小和尚:自打小僧來到這寺廟,小僧就知道師兄有個“情僧”的名號了。
夭華:情僧?你指的“師兄”真的是我要找的人嗎?
小和尚:錯不了。
小和尚把夭華帶來了,明史正在掃地,掃大院。
小和尚:施主,到這里我就走了,剩下的小僧也……
還沒等小和尚說完,夭華就打斷了他。
夭華:他現(xiàn)在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讓師兄告訴你吧。
小和尚走了,夭華上前一步。
夭華問:請問你知不知道“賈明史”?
明史:那是小僧的俗名。
夭華再問:那現(xiàn)在你叫什么名字呢?
明史:忘塵。
夭華琢磨琢磨著,心碎,說:是哪兩個字呢?
明史,不,忘塵,說:是忘記的“忘”,塵世的“塵”。
夭華心碎了一地,說:哦,這兩個字啊,什么意思呢?
夭華明知故問,就是要親耳聽忘塵告訴她,告訴她……
忘塵:聽住持說,是要小僧忘記塵世的意思。
夭華動情的問,略帶哭腔,說:你忘得掉嗎?
忘塵:忘不掉。忘得掉的話,就不會有“情僧”這個名號了。
夭華笑,破涕為笑,說:怎么來的這個名號?
忘塵掃著地,夭華背著手笑著和他說話。似乎不相干的樣子。
忘塵:每到下雨,下雪,還有夜晚滿月的時候,我都會寫詩,吟詩,為你寫的。
夭華笑,說:住持沒罵你“孺子不可教也”?
忘塵:沒罵,只是說,這是我的劫。
夭華:過得去嗎?
忘塵:夠嗆。
兩人還是這樣,忘塵掃地,不看夭華,卻答著夭華的問題。夭華看著忘塵說話,笑著問他問題。
夭華:現(xiàn)在呢?
忘塵:更過不去了。
夭華笑著哭,哭著問:你修到什么地步了?就這樣嗎?你實現(xiàn)了……
忘塵:我沒想到實現(xiàn)了的是價值竟然是你。
夭華:然后呢?你還要待在這里嗎!
忘塵:待在這里。還要待在這里。
夭華大喊:你待在這里是為了耗我的青春嗎?還是要耗死我!
忘塵:待到忘了塵世所有。
夭華:包括你的父母嗎?
忘塵頓了下,又說:他們怎么了?
夭華收了收,說:他們很好。
忘塵:多謝有你。
夭華:不用,我不感謝有你。
夭華要走,忘塵卻扔掉了掃帚,向夭華方向跑了幾步。
忘塵:你要干什么去?
夭華:你讓我做的我做到了,我不想耗這時間了。太煎熬。
忘塵:你,你不會忘了我嗎!
夭華靜靜地說:你忘了我,我就可以忘了你。你自己都辦不到,就不要再這樣說我了。你住持沒教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個道理嗎?
忘塵:我忘不了,就這樣……
夭華:你忘不了,還要耗著,你的價值是我,還要耗著。我沒有什么了,聽你說還要待在這里,就再也什么都不會有了。
忘塵:可,可……
夭華:你長我?guī)讱q,就長到這個地方了嗎?四歲,就長到這里了嗎?
忘塵:我,我跟你回去!
夭華回頭,懷疑自己聽錯了:真的?!
忘塵:真的!
一次回頭,還了俗。
很簡單,知道價值所在,就沒必要再去耗自己的價值了,越耗越少。
住持送了忘塵,不,是明史。
住持:實現(xiàn)了,就實現(xiàn)了,還要望望天上,月亮還亮不亮。
明史點頭,點頭。
一個光頭,一個姑娘,回家了。
家里的雙親們,也高興的炸了鍋。
雙親們:你說,明史,你折騰這個干什么?
明史:沒有,只是,找到了,就會要珍惜。
雙親們:既然你回來了,那就繼續(xù)把你們耽擱下的撿起來吧。
明史和夭華都答應(yīng)了。
又是洞房花燭夜,兩人安安穩(wěn)穩(wěn)的看著彼此。
明史:我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夭華:哪有,沒有。
明史:那你笑什么?
夭華:就是看著你的光頭,感覺自己是和和尚成了親,就覺得好笑。還是“情僧”。
明史摸摸自己的光頭,也笑。
夭華問:你給我寫了很多詩嗎?
明史:嗯,寫了很多。
夭華:那你現(xiàn)在想不想寫詩。
明史:不想。
夭華:為什么?
明史:你都在眼前了,就沒有必要再去寫什么詩去寄托了。
夭華:可是我想聽你給我吟詩,現(xiàn)在就給我寫一首好不好。新詩。
明史望著夭華的臉,被紅蠟燭映得紅紅的臉,紅紅的夭華的臉。
明史吟詩,現(xiàn)編的詩,新鮮的。
明史:蠟燭哭淚心悅臉,簾幔斂下傷心人。床榻邊上相戀問,問卿問卿笑言誰?
夭華笑:是在說我剛才笑什么嗎?
明史:是你的臉,燭光里你的臉很好看。
夭華故意說:那,平時的我就不好看了嗎?
明史:不是的,不是的,你怎樣都好看。
夭華笑。
夭華說:那這首詩叫什么名字呢?
明史:你來取一個名字吧!
夭華想了一會兒,說:就叫《聞卿笑》,好不好?
明史:哪幾個字呢?
夭華:就是聽聞的“聞”,還是用的你的“卿笑”。
明史:我又沒有寫下來,你怎么知道我用的哪些字?
夭華:你寫了呀,寫進了心里。
明史:哦,要不,我把這首《聞卿笑》謄在紙上?
夭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奔埳系氖菧\的,你要去做的。
明史:好好好,我會去做的,會好好的珍惜我的價值的。
夭華:你的價值?
明史:我的價值就是愛你,愛夭華。
紅紅的紙上,一首《聞卿笑》,滿滿的。
誰想明日如何,現(xiàn)時太美好,何必想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