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曾是驚鴻照影來（上）

　　“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不大的學(xué)堂內(nèi)，分散而坐數(shù)十垂髫小兒，夫子執(zhí)書卷在其間踱步，嘴上念著一段古文。

　　窗邊扎了兩只羊角辮的小男孩趁著夫子轉(zhuǎn)身，從窗沿上探出頭去，將剛剛謄抄好的一頁紙揉成團(tuán)扔向窗根底下。不多時，屋檐下的角落出現(xiàn)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小人撿起紙團(tuán)，展開，上面赫然是夫子方才講的一段文字。

　　小人兒掃過一眼，掏出男孩的課業(yè)本遞去，在夫子發(fā)現(xiàn)之前登登登邁著小短腿跑了。

　　她輕車熟路坐到一棵大樹底下，樹蔭恰好撐起一片天地。宋初年展開紙團(tuán)，細(xì)細(xì)回憶著方才偷聽到的內(nèi)容。

　　她的小布包里已經(jīng)裝了不少“紙片”，都是她幫學(xué)堂的孩子寫課業(yè)換來的。

　　今天，宋初年正想如往日般，學(xué)完后就回家，爹一般快要回來了。站起身時，腳上忽然碰到了什么東西。宋初年低頭一看，是一個竹編的蹴鞠。

　　前方傳來一聲叫喊：“那邊那個，把我的蹴鞠踢過來！”

　　宋初年沒怎么看，循著聲將球一腳踹了回去，只聽撲通一下，隨之而來的是少年更近一些的，無奈的聲音：“小丫頭，你把它踢水溝里了?！?p>　　宋初年這才施舍了那可憐的蹴鞠一個眼神。果然，圓滾滾的蹴鞠漂在了當(dāng)?shù)氐古K水的溝上。宋初年看了會兒，挽起袖子道：“我去撈上來?！?p>　　“哎，你等等?！鄙倌昀∷骸暗暨@種地方，你不嫌臟??？沒事沒事，反正不值錢，我不要了?！?p>　　面前的小郎君打扮得十分富貴，看模樣確實(shí)不像缺錢的人家。宋初年點(diǎn)點(diǎn)頭：“行，明天我賠你一個，先走了?！?p>　　少年也沒拒絕，懶洋洋靠在樹上，“好啊，明天我還在這兒玩，你記得過來?！彼f完，四下瞅了瞅，嘴里嘀咕道：“高昀怎么弄的，買塊蓮子酥這么慢，小地方果然不方便……”

　　第二日，宋初年帶著花了她好不容易攢下的銅板才買來的蹴鞠，坐在樹下等人。她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著紙上的內(nèi)容，一邊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不知何時，上方傳來一個有點(diǎn)熟悉的聲音：“咦，你在學(xué)論語？”

　　那日的小郎君換了一身行頭，華貴不減。宋初年不是沒見過有錢人家的公子是怎么打扮，但沒一個像他這么……她想了一會兒形容詞，覺得最近新學(xué)的——花枝招展，就挺符合。

　　“你的蹴鞠?！?p>　　小郎君單手拿了過來，在手里掂量兩下，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你這人還挺有意思。”他沒說雖然長得一樣，其實(shí)他的蹴鞠做工更精致，不是市面上的這些便宜貨。

　　宋初年瞥他一眼：“一個蹴鞠，不至于?！?p>　　“哎，你叫什么，這個年紀(jì)不去學(xué)舍跑出來做甚？”小郎君低頭看了看腳邊的“論語”，再看看宋初年身上洗得發(fā)白的短衫，明白了。

　　他摸摸鼻子：“那什么，你看得懂嗎？”

　　宋初年最不爽被人質(zhì)疑智力，“看不懂我閑得慌在這兒瞎寫？”

　　小郎君噗嗤一笑：“生什么氣啊，你才多大，看不懂才正常好嘛?！?p>　　“世上有種人叫天才，你不明白也正常?！?p>　　喲嚯，難得碰上一個比他還囂張的。

　　俊俏的小少年指指自己：“我，盛喻，比你還小的時候，四書已經(jīng)能默了。”

　　宋初年：“……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