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主盡歡,宴席圓滿結(jié)束。
臨出門前,幾個人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
低度數(shù)純糧釀造的酒,很好入口,卻又后勁很大。
喝起來酸酸甜甜地像飲料,讓人不知不覺地喝了很多。
刺史拉住趙玗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老弟啊,哥哥后半生的幸??删屯懈督o你了,你可要好好剿匪?。 ?p> 趙玗也感激涕零地說道:“哥哥放心,只要老弟還有一口氣才,堅決把燕山上的土匪剿得干干凈凈!”
這小哥兒倆又寒暄了半天,才依依惜別,直等得耶律質(zhì)古哈欠連天。
好在帶來的隨從里面,有軍漢,也有婦人。
軍漢們負責趕車,婦人們負責端茶倒水,伺候他們休息。
趙玗也著實是累了。
盡管已經(jīng)醉了,但是依然依靠強大的意志力,努力保持著清醒。
官場如戰(zhàn)場,一不小心小命就給玩沒了。
坐上車,離開了刺史府,趙玗的心情終于松懈了下來,靠著耶律質(zhì)古的肩膀,瞬間進入了半睡狀態(tài)。
忽然,趙玗想起了什么,猛地睜開眼睛,問道:“王樸去了哪里?”
“某在這里。”聲音從馬車旁邊傳來。
趙玗一個機靈坐起來,原來王樸騎著馬跟在他身邊。
趙玗拱了拱手:“王參軍家住哪里?跟我們這是順路嗎?”
王樸道:“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說把,你想圖謀什么?”
趙玗心中一驚,反問道:“圖謀什么?沒有圖謀什么呀?!?p> 他當然知道自己圖謀的是星辰大海。只不過暫時摸不清王樸的路數(shù),不敢明說而已。
王樸冷笑一聲:“哼,又是十五萬畝的土地,又是剿滅燕山土匪,還說沒有圖謀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所掌握的這些東西,已經(jīng)超過儒州刺史了?!?p> 趙玗張大了嘴巴,驚訝道:“???不至于吧?!?p> 這次是真的驚訝。雖然他從來沒把小小的儒州刺史看得多么重要,但是不到短短一個月之內(nèi),就能發(fā)展出這樣的勢力,還是挺讓自己吃驚,也挺讓自己興奮的。
王樸道:“你手下的那些人,都是見過人血的百戰(zhàn)老兵。如果他們拿上兵器,我就算集結(jié)全儒州的士兵,我不是對手?!?p> 對于這一點,趙玗倒沒有反駁。
趙玗正不知該如何回答,耶律質(zhì)古用小肘子捅了趙玗一下,然后嘴巴朝著王樸努了努。
趙玗望去,正好看見王樸嘴角彎彎,在那里偷笑。
趙玗瞬間有了一些明悟,笑道:“我圖謀甚大,不知王參軍是打算捉我去見官,還是將我就地正法呀?”
“喲呵?”王樸來了精神,問道:“就憑你?你能圖謀多大?儒州就是個傀儡州,本就沒什么實力。你可別以為天下三百州,都如同儒州一般?!?p> 趙玗道:“現(xiàn)在的皇帝無才無德,必不能長久。不出三個月,必是那李從珂當皇帝。而李從珂有勇無謀,不懂權(quán)變,天下必定還會歸了河東軍,讓那石敬瑭當皇帝。石敬瑭卑鄙無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長久不了,到時候還會換皇帝。
在這樣的亂世之中,如果謀不得一塊基業(yè),豈不是妄活一世?”
想要讓王樸這樣的人才折服,必須得拿出點真東西出來。
趙玗自詡沒有超過王樸的才干,也就只能拿出穿越者的殺手锏——預知未來。
從結(jié)果去推導原因,總能找出許多模棱兩可的邏輯關(guān)系。
只要結(jié)果驗證了,再漏洞百出的邏輯都會被大眾認可。
王樸在那里思考趙玗的分析,一時之間沒有回話。
趙玗的分析很有道理,卻總覺得有點別扭。
因為趙玗的分析,并不一定能推導出最終的結(jié)果。李從厚無才無德不假,可為什么一定是李從珂先稱帝,石敬瑭后稱帝呢?
按照趙玗的推理,如果石敬瑭直接稱帝,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趙玗為何就能說得那么篤定呢?
暫且按下心中的疑慮,王樸問道:“你想以哪里為基業(yè)?”
趙玗道:“幽州怎么樣?”
此處的幽州,并不單單指一個幽州,而是以幽州為首府的一大片區(qū)域,包括現(xiàn)在的北京,天津,河北北部,甚至還有山東北部的一塊地盤。
王樸道:“趙德均雖然不足以成就帝業(yè),卻也算是一方雄主,你就那么有信心?”
趙玗沒法說趙德均是個軟骨頭,在幾年以后會投降契丹人?,F(xiàn)在他只能挖空心思地編一個合乎邏輯的理由。
“趙德均只是沒有成就帝業(yè)的能力而已,他可是有爭霸天下的野心。德不配位,遲早要覆滅?!?p> “好一個德不配位。你的德就配位了嗎?”
趙玗笑道:“何不聽聽我胸中的計劃?”
“你倒是說說你的計劃?”
趙玗現(xiàn)在已經(jīng)百分之百地可以斷定,王樸的野心非常大。
只不過他的野心是想當一個千古名臣,而不是當千古一帝。
這么多年到處游走,或許也是在尋找一個值得自己輔佐的明主。
王樸現(xiàn)在雖然還說不上愿意跟著自己干,但是至少已經(jīng)對自己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趙玗道:“前唐失去了吳地和蜀地,現(xiàn)在后唐又對幽州跟并州失去了實際控制的能力,全都是因為君主昏暗,政令亂,兵驕民困。中央對地方失去了統(tǒng)轄能力,老百姓也不愿意為官府賣命。想要扭轉(zhuǎn)這個局面,就一定要選拔賢能之人,關(guān)懷下屬,賞罰嚴明,做到官兵一致,到時候,必然能上下一心,共圖大業(yè),此為其一?!?p> 王樸聞言,眼前一亮,拍手道:“說得好,那其二呢?”
趙玗見王樸上鉤,心中高興,說道:“所謂其二,便是如何奪取天下。所謂先易而后難。吳蜀兩地,空有無數(shù)財富,卻君主懦弱,民不善戰(zhàn)。如果能奪取這兩處,就能成為賦稅的來源,大大地增進我們的實力。到時候不管是河東也好,契丹也好,都能一鼓而下?!?p> 王樸道:“有道理!如果先跟河東和契丹人血戰(zhàn),定會極大地削弱自己的實力,無力再爭天下?!?p> 當然有道理了,這觀點本身就是王樸自己的觀點。
趙玗的觀點,源自一篇叫《平邊策》的文章?!镀竭叢摺返淖髡?,正是二十年后的王樸。
屆時的王樸,讀過萬卷書,行過萬里路,還在朝廷中樞任職多年。
其見識之深厚,讓此時的王樸深深為之折服。
當然,是為趙玗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