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有美一人
“砰砰砰砰…砰砰”屋外傳來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敲門聲,聽那有些微弱的聲響,門外那人似乎很是疲倦無力,碧珠若非向來聽力敏銳,怕也是在中午蟬鳴鳥聲嘈雜的時候的發(fā)現(xiàn)不了。“紅姐姐?是你!你怎么…”不等碧珠說完,朝雨紅便向她軟軟的到了過來,不省人事。
朝雨紅再次醒過來時已到了傍晚時分,看了看四周極為簡單的陳設(shè),用雙手使勁拍了拍頭努力使自己更加清醒一些,確認(rèn)自己回到了住處。她好餓,被罰在落霞峰思過的三天,沒有進過一粒米一滴水,她又不是石頭做的,早就快堅持不住了。
正掙扎著起身,“嘶嘶”,朝雨紅倒吸一口冷氣,雙眉緊緊的蹙在一起,由膝蓋傳來了鉆心的疼痛,她咬了咬干裂的嘴唇,低頭看去,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換過了,想是碧珠那小丫頭做的。不過,膝蓋處傷的實在是太厲害,隱約間露出了白白的膝骨,四周的血肉和外邊的布料糾結(jié)翻繞,幾乎快黏融為一體,整個膝蓋面上沒有剩下一塊好皮。看著只兩邊膝蓋上殘留的一圈碎布料,朝雨紅心一狠,直接伸手撕扯開,整個膝蓋好似是被剝了一層皮,看起來可怖異常。
朝雨紅本就蒼白的臉現(xiàn)在更是變得慘白如紙,密密的汗水從額頭順著兩頰下流不止,她整個身子有些顫抖,但卻仍倔強的緊咬下唇,沒有發(fā)出一聲痛,兩只小手緊緊的握住身前的布料,往前彎著腰,神情溢滿痛苦之色。
“噠噠噠…噠噠噠”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人顯得很是慌張匆忙。碧珠今午看到朝雨紅被折磨的凄慘樣子后,心中很是不忍,但她也不過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小小侍女,又能改變些什么呢?三山派門規(guī)森嚴(yán),對門人弟子尚且管束嚴(yán)厲,更何況是她們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打是殺,是生是死,本就在各位主子手里,哪里又是自己能掌控的?
碧珠看著朝雨紅傷痕累累的身體,含著淚水幫她簡單擦洗了一下,只是朝雨紅膝蓋傷的太嚴(yán)重,實在不方便清理,她便小心翼翼的把周圍一圈布料剪碎,想著她清醒之后再做打算。這次朝雨紅的傷普通的傷藥怕是見效太緩,何況依自家小姐的脾氣,又怎會讓她好好休息?
幫朝雨紅換好衣物之后,碧珠便火急火燎的去尋門內(nèi)熟人討要上好傷藥,只不過大家雖都心知肚明此次的事情不怪朝雨紅,可是誰都不愿為了一個小侍女得罪三山派的千金嬌女和大師兄。碧珠求遍所有人之后本以為無果,卻不曾想回來的半途中遇到了從山下采辦而歸的李尚,他聽了碧珠紅著一雙眼睛的哭訴之后,心中嘆了一口氣,便回到房中取了上好的傷藥交給她,又囑咐她好好照顧朝雨紅。碧珠拿著傷藥,又繞著路去廚房悄悄的拿了些食物,只是這么一耽擱便費了大半天時間。
等碧珠回來時,天色已經(jīng)開始慢慢變暗了,她們兩個住的這個小屋本就比較偏僻,周圍盡都被樹木青藤環(huán)繞,好像是與世隔絕一般,朝雨紅常常想,她與碧珠又不是什么世外離群索居的高人,倒更像是被世間遺棄的兩只小螞蟻,沒有人會關(guān)心或者說在乎你的存在、生死、喜樂…也許她們本就是這人間多出來的。唯一幸運的是,彼此還能做個伴,相互依賴照顧,在寒風(fēng)凜冽的深冬,尚舊殘存一絲暖意。
屋子里昏暗的光線恰到好處的掩蓋了朝雨紅痛苦且狼狽的神色,自十四歲后她便誓不在人前流露出絲毫柔弱之色,或有逼不得已的妥協(xié)與低頭,有委曲求全的恭敬與順從,有無故受人的諷刺與欺辱——她可以受罰,可以認(rèn)錯,她可以為了活著放棄自己的尊嚴(yán),自己的驕傲,但她從始至終唯一保留的便是自己的骨氣。即便卑微如蟻,也應(yīng)該擁有自己最低的原則和底線,那是縱是死亡也不能所改變的,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企及冒犯的存在,是每個人生命中的禁區(qū)!朝雨紅便是這般倔強的一個姑娘,無論被責(zé)罵被懲罰的如何嚴(yán)重,她都不會向人求饒一句,在跪地低頭認(rèn)錯之后便默默去領(lǐng)罰,從無抱怨,面色木然顯得頗為平靜,仿佛受罰的不是她本人一般。
或許正是她這一誰都不能改變的藏得極深的倔強桀驁性子,愈是能讓看出這一點的人想法設(shè)法的令她屈服,畢竟馴服一只野貓比馴養(yǎng)一只兔子有意思的多,這能讓枯寂漫長的修行生活附加一些別樣的趣味。秦依依就是這樣的一個少女,身為三山派掌門的獨女,而且還是老來得女,自然是受盡萬千寵愛,既然是在寵愛中長大的孩子自然會帶有一些驕縱刁蠻之氣,縱然是講究清心寡欲的修煉大道,也不能沖淡改變這一心性,反倒更是增添助長了她的高傲。
秦依依是三山派立派以來,最有天賦的少女,在十七歲時便修煉至元關(guān)上境。須知修道一途既是上天的恩賜與誘惑也是極大的兇險考驗,每一次破境都無比艱難,需要修煉者極大的勇氣決心,危險時心魔頓生,輕則重傷反噬修為跌損,重則性命不保,魂歸黃泉。修真界甚至一直都流傳著這么一句話,每一次的破境都意味著每一次的重生,以及一封新寫好的遺書。這話雖有幾分夸張,卻也充分的表明了修行確實不是一件易事,一件普通人不敢輕易嘗試的事。
“這次有勞師兄親自看守,辛苦了。”秦依依望著在風(fēng)中飄搖的柳枝,淡淡的說道?!盁o妨,不過一點小事罷了。讓師妹動氣,縱是殺了那個小賤婢也不為過!這次還是太便宜她了!”朱無進神色恭敬,語氣頗有幾分不平與討好之意,“師妹若是放心,便把那丑丫頭交給我,保證給你調(diào)教的服服帖帖?!?p> 秦依依聽完此話,眼中的嘲諷之色一閃而過,并未答言,只靜靜的看著在風(fēng)中無所依存,隨風(fēng)飄蕩的柳枝,那般惹人憐愛卻又是如此的柔弱無助。沉默片刻,秦依依輕聲問道“她說什么了嗎?”朱無進慢慢仔細回憶后道:“沒有。那丫頭想是也知道這次闖了大禍,求饒告錯也無用。”
朱無進微低著頭,縱使他在三山派身份不低,年齡資歷亦不淺,但在面對著這名少女時,心中卻總是充滿著一種莫名的敬畏,除了眼睛不敢直視外,那些丑陋褻穢的念頭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存絲毫。久久沒有聽到秦依依的答話,他還是忍不住偷偷的抬起頭望了一眼,隨即又迅速垂下了頭,不敢多看。
除了天賦很高外,秦依依生的亦是很美,明媚動人,嬌艷欲滴,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薔薇花。清風(fēng)徐徐,幾縷青絲輕柔的拂上了白皙美麗的臉龐,粉色曳地紗裙搖擺間,纖柔的身軀仿佛也在隨風(fēng)飄動,她只靜靜的立在湖邊,那樣的沉默,卻已是人間難得的一副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