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案了

　　佛曰：種如是因，收如是果。

　　望著王二失魂落魄、步履維艱的背影，梅長青心下感慨萬千，天道昭彰，報應(yīng)不爽，王二下場如此凄慘，乃是咎由自取，是他自己一手炮制而成，他不明、不智，不負責(zé)，看似心狠手辣、膽大包天，實則懦弱無能，這樣的男人，如何能讓人生出憐憫之心？可憐杏花母子，命運不濟，一生所托非人，希望她娘兩下輩子能投個好胎，能遇個良人。

　　“啪啪啪——”

　　狄先生一臉驚嘆的拍手走來，“精彩，梅公子心思之縝密，身手之驚人，皆令老夫嘆為觀止啊！”

　　梅長青謙虛道，“狄先生過譽，此案看似復(fù)雜，其實不然，兇犯雖故作聰明，欲行那栽贓嫁禍之舉，但手段粗糙，漏洞不少，豈能真瞞得過各位大人？小生也不過是運氣好，恰好先發(fā)現(xiàn)些許破綻罷了?！?p>　　“梅公子謙虛了，兇犯手段雖粗糙，可有些人還不是盲目自大、睜著眼睛說瞎話嗎？”狄先生扭頭瞪了眼曾開。曾開頓時臉色羞紅，訕笑道，“弟子去看給沈公子錄供。”

　　說罷匆匆溜了。

　　狄先生盯著他的背影搖頭，“這曾開，處理政務(wù)是一把好手，論刑名，還是差了許多?！彪S后，接著道，“在老夫看來，刑名一事，靠發(fā)現(xiàn)，靠推理，靠思維判斷，容不得半點含糊，亦沒有運氣一說。”

　　梅長青正色，拱手揖禮，“學(xué)生受教！”

　　“嗯，”狄先生欣慰點頭，越看眼前這少年，越覺的喜歡，便問道，“你姓梅，聽你方才所說身世，也不似沈家旁親，莫不是沈夢溪大人的弟子？”

　　梅長青搖頭，解釋道，“學(xué)生非沈大人門下，沈臨稱學(xué)生叔父，是因家?guī)熍c沈大人交好，學(xué)生承蒙沈大人厚愛，待學(xué)生如子侄，故而故此?！?p>　　狄先生先是微微頷首，接著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愣，片刻后，笑容更甚，表情似是恍然，又有些“理所應(yīng)當(dāng)”。

　　小聲道，“文成公真是好福氣?！?p>　　“這——”

　　梅長青大駭，文成先生曾說過，他來錢塘，既為無奈罷官，又奉了皇帝密詔，朝中除了沈老，知情者不到一掌之?dāng)?shù)，此人竟然通過自己寥寥幾句的解釋，就能盤出老師的身份，當(dāng)真可怕。況且，這狄先生既然知道老師在錢塘之事，身份怕不簡單，必是御前近臣，皇帝親信。

　　梅長青已經(jīng)猜到了此人身份，姓狄，精通刑名，又居廟堂高處，武周一朝有此才者，還能有誰？

　　他在大周朝，梅長青是知道的，文成先生曾幾次提起過此人，梅長青猶記得，自己初聽這人時，第一反應(yīng)是——狄閣老，您與“武”女皇果然有“緣”。

　　“老夫與你師，與沈夢溪，皆同殿為臣，又同屬公主府舊人，彼此交好，你既稱沈夢溪為伯父，且也稱老夫為伯父吧?！?p>　　梅長青拜道，“長青見過伯父。”

　　“好，好，好孩子！”

　　狄先生扶起梅長青，禁不住又是一番打量，暗贊少年良才美玉的同時，又有些遺憾，少年再好，已是他人弟子，可惜自己遲來一步。

　　“你老師可好？”

　　“老師每日縱情書畫，閑暇時，常與沈伯父下棋，日子過的也算不錯。”

　　“嗯，那就好，”狄先生羨慕的點了點頭，接問道，“長青此來揚州，是為院試而來？”

　　“是的，叔父?！?p>　　“你之才，考個院試不在話下，爭取來年春日考個進士。”

　　狄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親昵，目光溫和，完全如沈老一般，將梅長青當(dāng)成了自家子侄，“可惜，伯父怕是等不到你放榜后為你慶祝了，一兩日后，伯父便要返京。”

　　“伯父多心了，不過是一場院試，也沒什么好慶祝的，等來年小侄若能在金陵中舉，到時候，伯父再為小侄慶祝也不遲?！?p>　　“嗯，好，哈哈——那到時候，伯父可就等你中舉的好消息了?！?p>　　“這——，小侄盡力?！?p>　　——

　　兩人閑聊一會兒，沈臨已錄完口供，正低眉聳目，一臉羞愧的跟在曾開身后過來。

　　梅長青瞪了一眼沈臨，歉意道，“小侄頑劣，給曾大人添麻煩了，之前小生一時心急，言語多有不當(dāng)之處，還望縣令大人見諒?！?p>　　“無妨，無妨”曾開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非公子之過，是本縣確實武斷了。”

　　“大人也是一時疏忽而已。”

　　正當(dāng)兩人客套間，燕小乙二人匆匆跑了進來。

　　“少爺（九爺）沒事吧？”

　　“安心——”

　　梅長青開口間，原本一直靜立在狄先生身后的護衛(wèi)，見到柱子二人，像是見到了什么有趣的“獵物”，眼神一亮，假意撫了下刀柄，散發(fā)出一道無形的殺氣。

　　嗯？

　　柱子兩人目光一凝，閃身擋在梅長青身前，柱子順手撫向腰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兵器，燕小乙右手滑入袖口，手里暗捏一柄飛刀，隨時準(zhǔn)備出手。

　　“小乙、柱子，莫慌，這位大哥不過是與你們開個玩笑?！?p>　　梅長青拍了拍兩人肩膀，掃了了眼狄先生身后的護衛(wèi)，見他雙手抱胸，知道他沒有敵意，應(yīng)該是看出了二人身懷武藝，暗中試探而已。

　　便沒再理會，拱手禮道，“此間已經(jīng)事了，小侄便不再打攪伯父與縣令大人處理公務(wù)了。”

　　伯父？曾開微愣，自己不過才去了一會兒，這小子怎的便叫上伯父了？

　　狄先生微笑道，“嗯，去吧，來年春闈時，長青若到了金陵，一定要記得來狄府坐坐，到時候伯父再與你好好暢聊一番?！?p>　　“伯父放心，到時，小侄必上門拜訪，好好聆聽伯父教誨，告辭！”

　　說罷長身揖禮，帶著三人離去。

　　出門前，燕小乙扭頭看了護衛(wèi)一眼，護衛(wèi)笑道，“好小子，還挺記仇。”

　　“哦？”狄先生笑道，“李將軍是看好這少年嗎？老夫還以為將軍是看重了那憨厚的大個子?！?p>　　“大人好眼光，單論習(xí)武資質(zhì)，那大個子確實更勝一籌，他虎背熊腰，掌大腳穩(wěn)，乃罕見之資。”

　　“然，卑職善使刀，走的輕靈路線，此小仆目光靈動，十指纖細有力，腰板靈活，走的也是輕靈路線。若卑職所料不錯，方才他縮入衣袖的右手中，定然捏的是一柄飛刀。這梅公子能得那位看重，又能有如此兩位忠仆，真是福緣深厚——”

　　“沒錯，”狄先生微笑頷首，“那位看中之人，豈能福淺？”

　　一旁的曾開疑惑道，“那位？恩師與李將軍說的是沈大人嗎？”

　　“呵呵——”

　　狄先生與李將軍相視一笑，搖頭道，“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