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從來不回答,生命從來不喧嘩……
耳麥里傳來吳青峰的《你在煩惱什么》,一個年輕人隨著音樂輕哼著走出便利店,打開了手中的罐裝咖啡,他仰起頭輕輕喝了一口,冰涼的感覺沁人心脾,將星城夏夜的悶熱壓下去一些。
他的視線不經意掃過灰蒙蒙的天空,云層后面一輪圓月若隱若現。
“七月十五了嗎?”他拿出手機輕聲地自言自語道。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時間對他來說,好像僅僅是日期的數字不斷在變化。每天醒來一睜開眼,生活總是反復上演。早上七點半的地鐵,中午半小時的午睡,晚上加班到九點,回到家已是深夜。
手機顯示時間十一點半,微信一條信息也沒有,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今天是他的生日。
你在憂郁什么?。繒r間從來不回答……
耳中又傳來淡淡的歌聲,他不由得對著手機輕聲問道:
“到底該怎么改變呢?時間都去哪了呢?”
“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
突如其來的干吼歌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過頭,身邊一個高大帥氣的年輕人正拆著手中的煙,一臉壞笑地看著他,突然開口唱道:“時間是讓人住不起房的東西……”
“你到底是歪哥還是歪歌!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好嗎……”青年無奈地看了看身邊的人,他的初中同學,星城有名的富二代,人送外號歪哥。
“看你這么憂愁,哥帶你去個好地方,能讓你放松的地方,去嗎,何夕?”那帥哥掏出一根煙含在嘴角,慢慢悠悠說道。
何夕沒有理他,他擺了擺手自顧自朝遠處走去。
“喂,你不是想要改變嗎?”
何夕楞在原地,他想要改變,卻總是在想要改變什么,不知道怎么改變和什么都不改變三者之間不斷徘徊,他回過頭,淡淡問道:“去哪?”
歪哥點燃香煙,眼神指向便利店的旁邊,何夕抬頭看去,是一排巨大的霓虹廣告字:SPACE PLUS。順著歪哥的眼光,廣告字下是一條漆黑的通道。
“要去嗎?”心中似乎發(fā)出一個聲音。
片刻過后,透過一閃一滅的射燈,何夕微微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座數百平科技感十足的大廳,甚至連柱子都沒有,高達十余米的穹頂正發(fā)出無數絢麗的燈光,閃耀在科幻風格的裝飾上,數不清的人仿佛擁擠在未來世界的太空艙中,夢幻卻又真實。
“我說,你聽不見嗎?”
“???”
“你干嘛呢?這是酒吧!把耳麥給我摘了!”
“喂……”
“Put your hands up!Put put put your hands up!”
勁爆的電音伴隨著DJ的高喊穿透耳膜,像重錘般撞擊在心口,心臟和節(jié)奏一起共顫,血液被點燃至沸騰。
半明半滅的絢爛燈光下,無數的男男女女揮舞著雙手,踩著音樂鼓點恣意搖晃著身體,盡情釋放自己,似乎連靈魂都已短暫脫離身體,獲取片刻自由。
不多時兩人已來到一個卡座,歪哥笑著朝對面的何夕舉起手中的酒杯。桌邊的服務員熟練地往空杯中加入冰塊和威士忌,將酒杯端給何夕。
“你看這里大部分都是白領藍領,不只是你,每個人都需要解壓,忘掉現實的煩惱,這里就是解壓的天堂?!蓖岣鐪惤蜗Φ亩?,大聲說道,說罷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何夕接過酒杯,在手中揚了揚,杯中的冰塊撞擊著威士忌,一點點劃去棱角。他一飲而盡,辛辣混合著甜香充斥著口腔,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對我來說,時間是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的座右銘是及時行樂,快樂的時間才有意義。而你……”
歪哥又端起一杯威士忌一飲而盡,這時音響中傳來巨大的電音,艾蘭·沃克的《Faded》。
I am faded
I am faded
So lost I am faded
……
歪哥推了推對面發(fā)呆的何夕,大聲道:“而你……You are lost!你得搞清楚你時間的意義是什么?你自己的時間,而不是你老板的時間?!?p> 聽到此處,何夕腦中猛地浮現的是經理的大臉:“今天必須得把方案完成,就按客戶說的改,改!不改好今晚別下班了!”
何夕回過神來,拿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對著歪哥打了個招呼后向門口走去,他不知道時間的意義是什么,但他知道他的時間不能浪費在這里,不然明天又會淋到經理的口水雨了。
These shallow waters never met
What I needed
I am letting go
……
猛烈的電音鉆入他的耳膜,歌詞在他腦海中揮散不去,那些鏡花水月從未目及,我所需的,只是順其自然……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中浮現,如果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如果他的人生能重來一次,會如何過他的一生?
或許還是和現在一樣,他本來就是普通人,理應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力穿過擁擠的人群,肩膀突然撞到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連帽運動衣,腦袋藏在帽子里,加上黑暗的環(huán)境,完全看不清面容。一撞之下那人的衣兜里掉出一物。
何夕俯身撿起那物,那是一枚黑色的六棱柱水晶,他艱難地轉過身體,想要還給他,那人卻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
電音越來越激昂。
Where are you now
Where are you now
Where are you now
Was it all in my fantasy
Where are you now
……
手中的水晶突然變得炙熱,何夕猛地低下頭看去,這水晶愈發(fā)古怪,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內部,水晶越來越炙熱,頭頂開始冒汗,他想要甩開卻怎么也甩不開。腦袋越來越沉,眼中出現光怪陸離的幻影,周圍的景象越來越慢,眼皮變得無力忍不住慢慢閉上,在閉上的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倏然靜止,連歌聲都戛然而止。
Where are you now
Atlantis
神歷3094年,星元284年7月15日深夜。
天空無星,只有一輪紅月高懸天際,血色月光仿佛怪獸無邊的巨口,將亞特蘭蒂斯大陸的一切吞噬。
亞爾尼斯山脈中部龍骨關前籠罩著濃濃的霧氣,無數黑色山峰在紅霧中若隱若現,像一把把利劍直插天際。山谷中的嵐風帶著濃重的涼意,驅趕著血色的濃霧,漸漸露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那黑色身影漫無目的地走在這滿目瘡痍的戰(zhàn)場之上,如同幽靈般輕盈地避過滿地的斷臂殘肢。
風聲呼嘯,冰冷肅殺。
硝煙彌漫,殘破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傷痕累累的盔甲和機甲散落一地,快要熄滅的火苗炙烤著滿地的尸體,血腥焦臭,聞之欲吐。土地被鮮血染成暗紅,放眼望去見不到一個活物,慘烈之狀猶如地獄!
那黑色人影突然停了下來,他俯身從地下的一只斷手中拾起一物,那是一枚布滿裂痕、暗淡無光的方形水晶。一觸之下水晶怦然破碎,化為點點星光消散在空中。他的目光追隨著消散的星光,久久凝視虛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遠處的山峰中間一座緊閉的暗紅巨門高聳入云,巨門上暗淡的浮雕在濃霧中若隱若現,似乎在無聲地述說著遠古的故事。
他邁開腳,猶如古井般深邃悠揚的聲音飄了開去,回蕩在這一片血紅之中……
球形的巨石微微搖晃
猶如樹木隨風擺蕩
它是活的骨肉摻和著花崗巖
是由驚惶不安凝聚成的一片靜止
這是一塊石,又是一群人
它的上面滿布精致的壁畫
還有栩栩如生的浮雕
浮雕的手上掛著利劍和權杖
兇狠的眼睛在其中閃亮
巨石被難以名狀的氣流吹動
順著山坡向下翻滾
塵埃在抽泣,鮮血在噴涌
戰(zhàn)爭,死亡,饑荒,瘟疫
茫無止盡地在歲月之潮中流淌
這是一堆數不清的悲慘
蝰蛇與蒼龍在返回洞穴之前
烏云在尚未升騰蒼天之際
都從它可怖的缺口鉆入
這塊石,并不只是一片悲慘凄涼的黑暗
自由化成光芒,希望猶如飛鳥
有些也膽敢在此落腳
石中伸出手臂,拳頭直指星辰
在云遮霧繞的黑夜向往光明
它也是萬物之石
一座由善良,奉獻和犧牲構成的生命之石
這是萬物的史詩
浩茫,辛酸,壯烈……
斗轉星移,時節(jié)如流
巨石不知何時已停下
聳立遙遠的山巔,雄視世間
樹木隨風擺蕩
一如巨石微微搖晃
隨著這悠揚的聲音漸漸消失,天地重歸寂靜,仿佛一切都不曾發(fā)生。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打破了這滲人的安靜。亞爾尼斯山脈深處,一座看起來年代久遠的宮殿廢墟里,一個因為痛苦而面容扭曲的男子坐在殘垣斷壁上,正對著天空無力地咆哮著。他的懷中抱著一個身著軍裝的年輕女人,女人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姣好的容顏卻更顯純潔無暇。
血月當空,睥睨人間。
一顆流星劃破天際。
男人的聲音漸漸嘶啞變小,直到再也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一滴淚水順著他俊美蒼白的臉頰滑下,滴落在女人懷中的嬰兒臉上,那淚水似乎打擾了嬰兒的美夢,嬰兒大大的眼睛慢慢睜開,滴溜溜地打量著眼前的世界,他眨了眨猶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鼻子一抽,嘴巴向后縮去,奮力地哭了起來。
“嗚哇……嗚哇……”嘹亮的哭聲沖破厚重的黑暗,在人間綻放開來。